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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蒂说道:“我的套装掉到河里去了。”
吉米说道:“我看不到。”
大鱼终于挣脱了老雷伊的牙齿,掉进河里,扭来扭去挣扎着浮在水面上,顺流愈漂愈远。
凯蒂说道:“它会把它抓回来的。它是一条猎鱼。”
“味道好像鸡肉呢。”老雷伊说道。
吉米感到凯蒂温暖的手掌贴在他的背上,然后又感觉到雷伊的手掌凑近了他的颈背,而凯蒂说道:“你帮我把它抓回来好不好,爸爸?”
凯蒂与雷伊联手把他推进河里,吉米眼睁睁看着黑色的河水与那条死命挣扎的大鱼向他涌来,他知道自己就要淹死了。他张开嘴巴想要喊叫,大鱼却趁机跳进他嘴里,堵住他的气管,阻断了氧气;然后河水就涌上来了,浓浓稠稠的,像黑色的油漆。
他睁开眼睛,转头看见闹钟正指着七点十六分,而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床上。但此刻他正躺在床上,在安娜贝丝身边,睁眼醒来面对全新的一天。他跟人约好了,一个多小时后就要去为凯蒂挑选墓碑,然而老雷伊·哈里斯——“就是雷伊”——与神秘河却选在这个时候再度扣上了他的心弦。
成功审讯的秘诀,就是要尽量争取嫌犯开口要求律师到场之前的时间。那些审讯室的常客——毒贩、街头帮派成员、飞车党以及犯罪组织成员——开口第一句话通常就是要求律师到场。你当然还是可以利用律师赶到之前的宝贵时间耍狠扮黑脸,尽量多套出些话来,但这类棘手的案子最后通常还是得靠直接证据才定得了罪。西恩就很少能从这类职业罪犯口中套出多少有用的信息来。
但如果是一般老百姓或是第一次捅下大娄子的喽啰,你通常在审讯室里就能备足上法庭定罪所需的大部分证词。西恩到目前为止的个人事业高峰,“争道杀人事件”一案,就是这样破的案。一晚,在中塞克斯郡,一个家伙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他那辆旅行车的右前轮竟在每小时八十迈的高速下突然脱落,掉在高速公路路肩上。车子连续翻滚九次十次后终于停了下来,开车的艾德温·赫卡早已气绝身亡。
调查小组后来发现,旅行车两个前轮的轮毂螺丝都没有拧紧。原本这个案子一直是朝过失杀人的方向去侦办,因为当时几名承办干员都认为整起事件或许只是某个宿醉未醒的修车厂技工一时疏忽闯的大祸,而西恩与他的伙伴亚道夫也发现死者出事前数周确实曾更换过轮胎。但同时,他在旅行车前座置物箱里找到的一张纸条始终萦绕在他心头。纸条上头以潦草的字迹写着一组车牌号码,西恩通过监理处的电脑系统找到了那组车牌号码主人的姓名:艾伦·巴恩斯。他按照登记的地址找上门去,一个男人应了门,西恩问他是不是艾伦·巴恩斯本人。那家伙紧张得像什么一样,回答说是啊,有什么事吗?西恩霎时感到一股直觉冲刷过他全身血管,劈头说道:“我想找你谈谈有关几颗轮毂螺丝的事情。”
巴恩斯当场就崩溃了。他站在自家大门口,告诉西恩他在那人车上动的小手脚原意只是想吓吓他;他说他俩一周前在通往机场的隧道口前因为抢道起了冲突,吵到后来他实在气不过,干脆连会也不去开了,直接跟踪艾德温·赫卡回家,在他家外头一直等到屋里的灯全熄了,方才拿出他的轮胎扳手做了手脚。
人就是蠢。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理由彼此残杀,然后在现场附近徘徊等着束手就擒,之后又在给了警方足足四页长签过名的口供笔录后,大大方方走进法庭宣称自己无罪。彻底了解人们能蠢到什么地步,就是警察最好的武器。让他们说话。永远先让他们说话。让他们解释。让他们尽量卸下心头重担,而你只管在一旁给他们送来一杯又一杯咖啡,只管让录音带不停地转动。
而当他们要求律师到场时——一般人迟早总是会提出这个要求的——你就皱着眉头,问他们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然后让整个小房间里弥漫开一股不甚友善的气氛,直到他们终于决定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你们三个人能好好当朋友,于是在律师终于出现,破坏一切心情气氛前,他们或许还会再多说一些好弥补你。
但大卫却始终不曾要求律师到场。他坐在一张摇摇晃晃、人重心一往后移就会一阵吱嘎乱叫的旧椅子上,一脸宿醉未醒,既不耐烦又不爽——尤其是冲着西恩——的表情。但除此之外,他看起来既不害怕也不紧张,而西恩感觉得到这点已经渐渐成了怀迪的痛处了。
“听好,波以尔先生,”怀迪说道,“我们知道你离开麦基酒吧的时间比你自己宣称的要早。我们还知道半小时后你曾出现在雷斯酒吧的停车场里,当时凯瑟琳·马可斯正要离开那里。我们更他妈的确定你的手绝对不是打台球弄伤的。”
大卫低低地呻吟了一声,说道:“嘿,我口渴,来罐雪碧还是什么的吧?”
“马上。”怀迪说道。这已经是他们进入审讯室半小时来他第四次这么说了。“告诉我们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波以尔先生。”
“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
“你并没有说实话。”
大卫耸耸肩。“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不,”怀迪说道,“这是事实。你对于你离开麦基酒吧的时间没有说实话。酒吧里头那个他妈的蠢钟给人砸烂了,这你总没料到吧,波以尔先生,比你宣称你离开那儿的时间早了五分钟。”
“整整五分钟?”
“你当我是在说笑话是吧?”
大卫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西恩等着听到椅子下陷前发出的哀鸣,但大卫只是将它逼到极限,然后便停在那里。
“不,包尔斯警官,我没当你是在说笑话。我很累。我宿醉头痛。我的车还让人偷走了,而现在你竟又告诉我你还不打算把车子还给我。你说我离开麦基酒吧的时间比我原本说的早了五分钟?”
“至少五分钟。”
“那好。你说了算。也许是我记错了。我毕竟不像你们有那种常常看表对时的好习惯。如果你说我离开麦基酒吧的时间是一点差十分而不是一点差五分,那好,没问题。也许是我记错了。那又怎样?之后我就直接回家去了。我没再去过其他地方。”
“有目击证人看到你后来又出现在——”
“不对不对,”大卫说道,“目击证人看到的是一辆车头被撞凹一块的本田轿车。这我没说错吧?你们知道整个波士顿地区有多少辆本田轿车吗?”
“问题是其中又有多少辆车头被撞凹了一块,波以尔先生,就在和你的车一模一样的位置上?”
大卫耸耸肩。“不少吧,我猜。”
怀迪看了西恩一眼。西恩感觉得到在这场审讯中他们渐渐处在了下风。大卫说得没错——他们或许可以找到二十辆同样也是乘客座那侧的车头被撞凹了一块的本田轿车。少说也有二十辆。而如果连大卫都想得到这点,那他的律师就更不用说了。
怀迪踱到大卫的椅子后方,说道:“告诉我们你的车子里的血又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