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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记员接着往下念。“据此,陪审团宣布原告应获补偿性赔偿金一美元。”
博斯听见贝尔克欢喜地低声喊道:“真棒!”
“至于惩罚性赔偿金,陪审团宣布原告也应获赔一美元。”
贝尔克又喊了起来,这一次声音大得连旁听席上的人都能听见。博斯看见德博拉·丘奇脸上那副得意的笑容消散得无影无踪,她的眼神暗淡了。博斯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离奇怪诞,仿佛在观看一出闹剧,不同的是他自己和剧中人一起站在舞台上。判决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是冷眼静观所有人。
凯斯法官发表了一通演说,向陪审团表示感谢,说他们履行了宪法规定的义务,应当为这次服务和身为美国人而感到自豪。博斯自动屏蔽了这段,坐在那儿出神。他想起了西尔维娅,真希望能告诉她判决结果。
凯斯法官敲响了木槌,陪审团最后一次离场。接着凯斯法官也走了,博斯看见他的脸上似乎有不满的神色。
“哈里。”贝尔克说,“这判决真他妈不错!”
“是吗?我不懂。”
“是的,这个判决可谓好坏参半。从根本上说,陪审团认为我们已经承认了所犯的过错,我们承认你闯进公寓是不对的,警察局早已为此处罚过你。他们认为按照法律规定,你不应该踢开门。但他们只判给对方两美元赔偿金,说明他们相信你的话,丘奇不仅形迹可疑,而且他就是人偶师。”他拍了拍博斯的背,似乎正等着博斯说谢谢,可他没等到。
“钱德勒怎么办?”
“啊,棘手的地方就在这儿。陪审团判原告胜诉,所以我们得付给钱德勒诉讼费。她也许会开价十八万或二十万,我们也许能还到九万。还不错,哈里,已经很不错了。”
“我得走了。”博斯站起身,穿过拥挤的观众和记者,朝审判室大门走去。他快速走上扶梯,从烟盒里摸出最后一根烟。布雷默踏上他身后的一级,翻开笔记本,已经准备就绪。“恭喜,哈里。”他说。
博斯回头看了看,这名记者好像是认真的。“恭喜什么?大家都说我就像个宪法保护的打手。”
“是的,可以说什么事都没有,只要赔两美元,挺不错了。”
“说是这么说……”
“那么,有什么想在报上说的?我猜‘宪法保护的打手’不能见报,对吧?”
“没错,谢谢你。听我说,你让我再想想。我现在得走了,回头给你电话。你为什么不回去问问贝尔克呢,他才是想让名字见报的人。”
走出大厅,博斯点燃了烟,从兜里掏出对讲机。“呼叫埃德加。”
“收到。”
“情况怎样?”
“你最好过来,哈里。所有人都到了。”
博斯把烟扔进了垃圾桶。
他们的保密工作没有做好。当博斯赶到卡尔梅利纳街时,头顶已有一架直升机在盘旋,地面有两家电视台的记者队伍。要不了多久,这儿就会变得像马戏团一样热闹。这个案子有两个吸引人的地方:模仿犯和霍尼·钱德勒。
道路两侧停满了各个机构的小汽车和面包车,博斯不得不把车停在两栋房子之外的地方。交警刚开始放置信号灯,正要封锁街道,禁止车辆穿行。
钱德勒的房子被黄色塑料警戒线围了起来。线外有一名穿制服的警员拿着一份登记表,博斯在上面签了字,然后从警戒线下面钻了过去。这是一栋包豪斯风格的两层小楼,建在山坡上。站在门外博斯就知道,从二楼的落地窗一定能看到山下广阔的平原地带。屋顶有两根烟囱。这是栋体面的房子,坐落在体面的街区,周围住的都是体面的律师和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教授。可惜如今一切都变了,博斯心想。走进屋里,他真希望自己还有根烟。
埃德加站在门口铺着瓷砖的走廊里,正在打电话,好像是在要求媒体关系部派人来应对。看见博斯进来,他指了指楼梯。楼梯就在进门右手边,博斯走了上去。二楼有一条宽敞的过道,连着四扇门。几位警探围在最靠里的那扇门外,偶尔朝屋里瞄一眼。博斯走了过去。
博斯已将自己的心智训练得几乎与变态杀人狂别无二致。每到一处犯罪现场,他都会启用物化的心理机制,死人不再是人,成了调查对象。他必须把死人看成尸体,看成证物,唯有这样才能撑得下去,完成工作,唯有这样才能生存。当然,事情总是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他也有受挫的时候。
作为人偶师专案组的一员,他见过那个连环杀手的后六个受害者。查看的尸体用警察的话说都是“原状”——即被发现的最初状态,每次都不容易。那些受害者传达出的绝望是如此强烈,哪怕博斯尽最大努力将她们物化,也常被压得喘不过气。更何况她们都是来自街头的风尘女子,这一点更让博斯难以承受。凶手对她们的折磨就像是她们屈辱一生的最后一次受虐。
现在博斯低头看着霍尼·钱德勒那受尽折磨的赤裸身躯,任何心理防御机制都无法阻止他眼中的恐怖画面蚀刻灵魂。办了这么多年的凶杀案,他头一回只想闭上眼掉头离去。
他没有离开,而是和其他那些以冷静的姿势冷眼打量着尸体的人站在一起,就像冷血杀人狂的观摩会。他忽然想起圣昆廷监狱的牌局。洛克曾跟他讲过,四个变态杀人狂坐在一起,他们杀的人加起来比桌上的牌都多。
钱德勒仰面朝上,双臂张开,脸上涂着浓艳的化妆品,遮住了从颈部向上扩散的青紫色。地上拖着一条从手提包上剪下来的带子,一头紧紧勒在她的脖子上,绳结打在右侧,像是用左手拉紧的。与之前的几桩谋杀案相同,凶手用的捆绳、塞口布都被带走了。
但这次出现的一些痕迹也有不同于之前的地方。博斯看出来模仿犯在即兴发挥,如今他已不再伪装成人偶师作案。钱德勒的身上遍布烟头烫痕和咬痕,有的出过血,有的瘀青,意味着施虐是在她还活着的时候进行的。
罗伦伯格在房间里发号施令,连摄影师从什么角度拍照都要听他的。尼克松和约翰逊也在里面。博斯意识到,钱德勒死后,她赤裸的身体要这样在地上放好几个钟头,被那些瞧不起她的男人看个遍。她临死前或许也曾想到自己即将蒙受这番最后的屈辱吧。尼克松抬起头,看见博斯站在门口,于是走了出来。“哈里,你怎么会想到她?”
“今天她没去法庭,我觉得有必要看看。她的头发也是金色的,只可惜我没马上想到这点。”
“是啊。”
“死亡时间确定了吗?”
“只推测出大概,验尸官办公室的技术员说死亡时间至少在四十八小时前。”
博斯点点头。那么,在他发现字条之前钱德勒就已经死了。想到这一点,他心头的负疚感稍稍消解了一点。“有洛克的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