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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他问。
“天啊!”我大声说,“这太妙了。”
“我相信我变幻莫测的手法还没有因岁月流逝而枯竭,或者因经常使用而变得过时。”他说,我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这位艺术家对自己的创作所感到的兴奋和自豪,“这确实非常像我,是不是?”
“我发誓完全可以说那就是你。”
“这份功劳应归功于格勒诺布尔的奥斯卡·莫尼埃先生,他花了几天的时间做模型。那是一尊蜡像。其他的是我今天下午去贝克街时自己布置的。”
“可这是为什么呢?”
“亲爱的华生,因为我有十分充足的理由希望某些人认为我就在那里,而实际上我在别的地方。”
“你认为有人在监视你的房间吗?”
“我知道有人在监视。”
“是谁?”
“我的夙敌——就是那可怕的一帮人,他们的头目此刻正躺在莱辛巴赫瀑布下。你别忘了,他们知道我还活着,也只有他们才知道。他们相信我早晚有一天会回家的。他们一直在监视,而在今天早晨他们看见我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从窗口往外看时,认出了他们派来放哨的人。他叫帕克,以杀人抢劫为生,是个出色的犹太口琴演奏家,但他不足为虑。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他,可我十分担心他背后那个更加难对付的人。他是莫里亚蒂的知心朋友,是伦敦最狡猾、最危险的罪犯,也就是从悬崖上往下扔石块的那个人。华生,今天晚上追我的就是这个人,然而他一点儿也不知道我们在追他。”
我朋友的计划逐渐显露出来了。从这个有利的隐蔽所,监视人正在被监视,追踪者正在被追踪。那边窗户上消瘦的影子是诱饵,而我们是猎人。我俩一同默默无语地站在黑暗中,紧盯着在我们面前匆匆来去的人影。福尔摩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不过我看得出他正处在高度警觉的状态,他的双眼专注地盯着穿梭的人流。这是一个寒冷又喧嚣的夜晚,风从长长的街道呼啸而过。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都紧裹着外套和围巾。有一两次我好像看见了刚刚见过的某个人影,我还特别注意到在离我们不远的一幢房子的门道中有两个人好像在避风。我让我的同伴注意这两个人,但是他只是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又继续盯着街上。有好几次,他局促不安地挪动脚步,手指飞快地在墙上敲打着。显然,他开始有些担心他的计划不能完全如他所预想的那样成功。最后,接近午夜时分,街上行人渐渐稀少。他抑制不住内心的不安,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动。我正准备对他说点什么,抬头看了看亮着的窗子,又像刚才那样大吃一惊。我一把抓住福尔摩斯的胳膊,朝对面指了指。
“那影子动了!”我叫了起来。
窗帘上的影子已经不是侧面而是背朝着我们。
三年的时间并没有消除他粗暴的脾气,也没有减少他对智力低于他的人所表现出来的急躁。
“它当然动了,”他说,“华生,难道我是一个十分可笑的笨蛋,支起个一眼就认得出的假人,希望靠它来骗过几个欧洲最狡猾的家伙吗?我们在这屋里待了两个小时,赫德森太太已经把蜡像的位置换了八次,每一刻钟换一次。她是从前面转动的,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到她的身影。啊!”他尖叫一声,倒吸了一口气。在昏暗的光线中,我见他往前探着头,全身由于全神贯注而紧张起来。外面的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那两个人可能还蜷缩在门道里,不过我已看不见他们了。万籁俱静,周围一片漆黑,唯一可见的是我们对面明亮的黄色窗帘中央映照着的一个黑色的影子。在一片寂静中,我耳边又响起了只有在忍住极度兴奋时才会发出的那种细微的咝咝声。不一会儿,他把我拉到最黑暗的屋角,一只手捂着我的嘴。他的手在颤抖。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朋友如此激动过。那漆黑的大街仍旧荒凉地、静静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可是,我忽然发觉了他那超人的感官已经察觉了的东西。一阵轻轻的蹑手蹑脚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不是从贝克街方向,而是从我们藏身的这栋房子后面传来的。一扇门打开又关上了。不一会儿,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这本来不想弄出来的脚步声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刺耳地回响着。福尔摩斯靠墙蹲下来,我也和他一样蹲了下来,手里紧握着我的左轮手枪。
朦胧中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颜色比敞开着的门外的暗黑稍微深一些。他站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身子,不怀好意地悄悄走进屋来。这凶险的家伙离我们不足三码的距离。我已经准备等他扑过来,这时才忽然想起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他从我们身边走过,悄悄地靠近了窗子,轻轻地、无声地把窗户推上去了半英尺。当他跪下来靠着窗口的时候,街上的灯光因为没有了积满灰尘的玻璃的遮挡,清清楚楚地照在他的脸上。他似乎兴奋过头了,两眼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面部不停地抽搐。这是个上了岁数的人,鼻子瘦小突出,额头又高又秃,留着浓密的灰白的络腮胡子。一顶可以折叠的大礼帽推在后脑勺上,解开的外套露出晚礼服的白前襟。他的脸又瘦又黑,布满了凶悍的深深的皱纹。他手里拿着一根估计是手杖的东西,然而当他把它放在地上时,却发出了金属的铿锵声。然后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大块东西,忙活了一阵,最后咔嗒响了一下,应该是把一根弹簧或者栓子挂上了。他跪在地板上,弯腰把全身力量压在一个杠杆上,接着便是一阵长长的旋转和摩擦的声音,最后又是咔嗒一响。这时他直起腰来,我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拿的是一支枪,枪托的形状十分特别。他拉开枪膛,把什么东西放了进去,又啪的一声推上了枪膛。然后他弯下腰,把枪筒架在窗台上。我看见他的长胡子垂在枪托上,闪亮的眼睛对着瞄准器。当他把枪托紧贴右肩时,我听见他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声,看到那个令人惊异的目标——黄色窗帘上的人影清楚地暴露在枪口的前方。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扣动扳机。嘎的一声怪响,紧接着是一串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就在这一刹那,福尔摩斯如同猛虎一般向射手的背部扑过去,把他脸朝下摔倒在地上。他立刻爬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掐住福尔摩斯的喉咙。我用手枪柄对着他的脑袋敲了一下,他倒在地板上。我扑过去把他按住,我的朋友吹了一声刺耳的警笛。人行道上马上响起了一阵跑动的脚步声,两个身着制服的警察和一个便衣侦探从大门冲进屋来。
“是你吗,雷斯垂德?”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我自己把任务接过来了。很高兴见到你回到伦敦,先生。”
“我想你需要一点非官方的帮助。一年之间有三起谋杀案不破可不行啊,雷斯垂德。你处理莫利瑟的案子时与平时可不一样——也就是说,你处理得还不错。”
大家都已经站了起来。我们的囚犯在大口喘气,他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警察。这时已经有些闲人开始聚集在街上。福尔摩斯走到窗前关上了窗子,又放下了帘子。雷斯垂德点上了两支蜡烛,警察也打开了他们的提灯,我终于可以仔细地打量这个囚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