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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一位女士进了你的书房。她来的目的是要拿走你写字台里的一些文件。她自己有钥匙——我检查过你的钥匙,上面没有哪条划痕能够造成的轻微褪色。根据我所掌握的证据来看,你并不知道她来抢文件,因此,你不是同谋。”
“这真是太有趣了,而且很有启发性。”教授吐出一口烟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既然你对这位女士已经了解这么多,那你一定知道她后来的情况了。”
“不错,先生,我会说的。起初,你的秘书抓住了她,为了逃跑,她就刺了他一刀。我倾向于认为这是一个不幸的意外,因为这位女士本不想杀死那位秘书。如果是蓄谋杀人,她必定会自带武器。这场意外使她非常震惊,她不顾一切地逃离现场。不料在与秘书争斗中,她丢了眼镜。她是高度近视,没有眼镜寸步难行。她沿着一条走廊跑去,以为是她进来时的路,因为两条走廊上都铺着椰子毛织的垫子。等她发现自己跑错了方向时,已经太晚了,后面的退路已经被堵上了。她该怎么办呢?她不能退回去,也不能站在那儿不动,只好继续往前走。她上了楼梯,推开一扇门,来到了你的房间。”
老教授坐在那儿,张着嘴,目不转睛地盯着福尔摩斯。他那表情丰富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他强作镇定地耸耸肩,发出一阵假笑。
“你说得一切很精彩,福尔摩斯先生,”他说,“可是里面有个小小的漏洞。我本人一直就在房间里,一整天都没有离开过。”
“考兰姆教授,我知道这一点。”
“你是说我躺在那张床上,居然没有注意到有女人来到我的房间?”
“我并没有这么说。你肯定知道她走了进来。你和她说了话,并且你认出了她,还帮助她逃跑。”
教授再次发出一阵尖笑声。他猛地站了起来,两眼飘出最后一丝希望。
“你真是疯了!”他嚷道,“你净胡说。我帮她逃跑?那她现在在哪儿?”
福尔摩斯指着房间角落里一个高高的书柜说:“她就在那里。”
我看见老人猛地挥了挥手,冷酷的脸上掠过一阵可怕的痉挛,然后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就在这时,福尔摩斯所指过的那个书柜忽然开了,一个女人冲到了房间里。
“你说对了!”她大声叫道,话语中带着一种奇怪的异国腔调。
“你说对了!我是在这里。”
她身上沾满灰尘,衣服上挂着从墙上蹭来的蜘蛛网,脸上也带着一道道的灰尘。她长得说不上漂亮,与福尔摩斯描述的完全符合,只是她的下巴比较长,显得有些倔强。由于视力太差,同时又刚从暗处走到明处,她站在那儿,不停地眨着眼睛,努力地辨认着我们的位置和身份。尽管她并不漂亮,但她举止端庄、神态从容,展现出一种顽强和豪迈的气质,让人不禁肃然起敬。
斯坦莱·霍普金斯抓住她的手臂,要给她戴上手铐,但她神色庄严地把霍普金斯轻轻推开。老教授靠在椅子上,脸庞抽动着,目光阴郁地看着她。
“是的,先生,我是被捕了。”她说,“我站在柜子里可以听到你们说的,知道你们掌握了事情的真相。我全部承认,是我杀了那个年轻人。你说得对,那只是意外事件。我甚至都不知道手里抓的是刀子,因为在绝望当中,我随便从桌子上抓起一样东西朝他刺去,我只想让他放开我。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
福尔摩斯说:“夫人,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我看你身体很不好。”
她脸色很难看,加上脸上带着一道道的灰尘,越发显得可怕。她坐到床边,继续说:“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但我想把事实真相全部告诉你们。我是这个人的妻子,他不是英国人,他是俄国人。我不想说出他的名字。”
老人第一次有了动静。
“上帝保佑你,安娜!”他大声说,“上帝保佑你!”
她非常蔑视地向老人的方向瞥了一眼。她说:塞尔吉斯,你为什么如此留恋这痛苦的生活呢?你这一生伤害了许多人,甚至对于你自己也没有好处。但是在上帝召唤你之前,却不该由我来结束你的生命。自从我踏进这个该诅咒的家门,心里就备受煎熬。但我必须把一切都说出来,否则就太晚了。
“先生们,我已经说过,我是这个人的妻子。我们结婚时,他五十岁,而我还是一个二十岁的傻姑娘。那是在俄国的一座城市的一所大学里,我不想说出那地方的名字。”
“上帝保佑你,安娜!”老人又咕哝了一句。
“我们当时是改革家、革命者,或者说是无政府主义者。他和我,还有其他许多人。后来我们遇到了麻烦,一个警官被杀了,我们许多人被逮捕,警方在悬赏寻找证据。为了活命和得到一大笔赏金,我丈夫出卖了他自己的妻子和同志。是的,由于他的供词,我们都被逮捕了。有些人被送上了绞刑架,有些人被流放到了西伯利亚。我也被流放到西伯利亚,但不是终生流放。我丈夫带着这笔不义之财来到了英国,一直过着安宁的生活。但是他很清楚,如果我们的同志知道了他的下落,不出一个星期,正义就会得到伸张。”
老人哆哆嗦嗦地伸手拿起一支雪茄。“安娜,我听候你的处置,”他说,“你过去一直对我很好。”
“我还没有把他最大的罪恶告诉你们。”她说,“在我们的同志中,有位我最亲爱的一个朋友。他高尚无私、充满爱心,而这些正是我丈夫所缺乏的。他痛恨暴力。如果说暴力革命有罪的话,那我们都有罪,但他没有。他总是写信给我们,劝说我们不要采取暴力革命路线。这些信件本来可以救他出来。还有我的日记,因为我每天都在写日记,记录我对他的感情和我们俩的观点。我丈夫发现了这些信件和日记,就偷偷把它们藏了起来,同时还尽力证明这位年轻人应该判死刑。他没有得逞,但是阿列克谢还是被当作罪犯流放到了西伯利亚,在那里的一个盐矿做苦力。好好想想,你这恶棍!品格那么高尚的人现在过着奴隶一样的生活,而你,你的生命就在我手中,可我还是放过了你。”
“安娜,你一直是个高尚的女人。”老人边说边继续抽着雪茄。她站起身,紧接着痛苦地哼了一声又坐了下来。
她说:请让我把话说完。我刑满释放后,就立即设法寻找我的日记和那些信件,因为如果把它们交给俄国政府,我的朋友就能获得释放。我知道我丈夫来到了英国。经过几个月的察访,我找到了他的住址。我知道他还保存着我的日记,因为我在西伯利亚时,曾收到过他的一封信,他在信中指责我,并且还引用了我日记中的几段话。但是我了解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决不会自愿把日记交给我。我必须自己想法子拿到它。因此我请了一位私家侦探,让他到我丈夫家来做秘书——也就是你的第二个秘书塞尔吉斯。他发现那些文件藏在那个小柜子里,而且还弄到了钥匙的印模,但他不愿意再做别的事情。他给我画了房子的平面图,而且告诉我,秘书上午要到楼上教授房间里工作,这个时间书房一般没有人。于是我鼓起勇气,亲自来拿回这些文件。我成功了,可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啊!
“我刚刚拿到文件,正要锁上柜子,突然被那位年轻人抓住了。那天早晨我曾经遇见过他。那是在来这里的路上,我向他打听考兰姆教授的住处,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为教授干活。”
“这就对了!”福尔摩斯说,“秘书回来后,告诉教授他遇到了一位什么样的女人。威洛比在临死前想要说的是:就是他和教授说起过的那个女人杀了他。”
“请让我把话说完。”那位女士用命令的口吻说,她的脸庞抽搐着,好像非常痛苦,“我见他倒下,就赶紧逃离书房,由于慌不择路,结果来到了我丈夫的房间。他说要告发我,而我告诉他,他的命运就掌握在我的手中。如果他把我交给警察,我就会向我们的组织告发他。我这样做倒不是为了自己苟活,只是想完成自己的使命,救出我的朋友。他知道我说到做到,也明白他的命运和我的命运连在了一起。正是由于这个缘故,他才把同意我藏起来。他把我塞进了那个黑暗的角落里。那是这栋老房子过去留下来的,只有他一人知道。他自己在房间用餐,这样就可以分给我一些。我们双方商量好,等警察一走,我就趁黑夜悄悄溜出去,永远不再回来。但你最终识破了我们的计划。我要说的就这些。”
她从胸前拿出一个小包裹,说:“这个小包裹可以救阿列克谢。我把它托付给你,我相信你的荣誉感和正义感。请收下,并把它转交给俄国大使馆。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现在——”
“拦住她!”福尔摩斯大喊。他健步穿过房间,从她手里夺下一个小药瓶。
“太晚了!”她说着,慢慢倒在了床上,“太晚了!我出来之前,就已经服了毒药。我的头好晕!我要死了!先生,拜托你,不要忘记……那个小……包裹。”
在我们回伦敦的路上,福尔摩斯说:“这个案子很简单,但在某些方面值得深思。从一开始,案子就围绕着夹鼻眼镜展开。如果不是那位年轻人临终前碰巧抓住了那副眼镜,也许我们很难侦破此案。根据镜片的厚度,我确定眼镜的主人如果没有它,几乎寸步难行。霍普金斯先生,当你试图说服我相信她确实走过那片狭窄的草地,而没有一个脚印时,你还记得吗,我当时说过,这种做法很不寻常,值得注意。我当时已经确定这是不可能的,除非她还有一副备用眼镜。于是我开始认真考虑另外一种可能性,她还留在房子里。当我发现两条走廊非常相似时,我就想到她可能走错了路,走进了教授的房间。所以我特别留神寻找证据来证明这种假设。我仔细察看了教授的房间,看看是否有可以藏身之处。地毯是整块的,而且牢牢钉在地上,所以我排除了下面有暗门的可能性。书柜后面很可能有藏身的地方。你知道老书房里常有这种结构。我注意到地板上到处都堆满了书,只有一个书柜前是空着的,那里可能就是一扇门。我找不到任何证明性的迹象,但地毯的颜色很深,很容易进行检查。于是我故意抽了许多支那种上等雪茄,把烟灰洒在那个可疑的书柜前。这种方法很简单,却非常有效。然后,我就下了楼,而且弄清楚了考兰姆教授的饭量增加了——这很容易让人猜到他还让另外一个人吃饭。华生,你当时也在场,但你没有明白我谈话的意思。后来,我们再次回到教授的房间。我打翻了雪茄盒,并借此机会仔细检查了地毯。根据烟灰上留下的痕迹,我能清楚地看到她在我们出去的时候,从躲藏的地方出来过。好了,霍普金斯,我们到查林十字街了。祝贺你,圆满解决了这个案子。我知道你要回警察总部。华生,我们俩该一起去一趟俄国大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