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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恭顺的口气跟她说,我一定会记得把衣服拿进屋里来,接着再问她觉得这屋子有没有问题。我觉得自己好像间谍在大使馆酒会里刺探消息。

“什么叫有没有问题?”她反问我,扬起一道蓬乱的浓眉。

“嗯,我会听到怪声音,有一两次了。晚上的时候。”

她哼了一声:“这屋子是长条形的嘛,对不对?分好几次盖起来的,所以会靠在一起,一边的厢房朝另一边厢房挤。你听到的就是这声音,八九不离十。”

“不是闹鬼啊?”我说得好像很失望。

“我自己是没见过的,”她的口气不痛不痒,好像会计师在报数字,“但我妈说过这里的鬼很多,她说这一整片湖都有鬼。像住在这里的米马克印第安人啊,他们在被温恩将军赶走前一直都住在这里;像那些打内战、死在战场的人啊——光是我们这地方出去的人就超过六百个,努南先生,但回来的不到一百五十个……尸体回来的也算。我妈说过,旧怨湖一带也有死在这里的黑人小孩的鬼魂,可怜的小鬼头。他是红顶小子他们的人,你知道吧?”

“哦,我不知道——我知道莎拉·蒂德韦尔和红顶小子的事,但不知道有这孩子。”我顿了一下,再问,“他是淹死的吗?”

“不是,他踩到捕兽夹,一直喊救命,卡在那里快一天才被人找到。他们救下了他的脚,但说起来还不如不救,弄得他染上败血症,最后还是死了。一九〇一年夏天的事吧,我记得。他们就是这样才走的,我猜——没办法留在这块伤心地了。但我妈以前老说那小家伙并没跟着走,她老是说他还在TR这里。”

我心里想,我若跟梅泽夫太太说那小家伙在我从德里回TR的第一天,很可能就已经等在这里欢迎我了,后来又来过几次,不知她会说什么。

“后来还有肯尼·奥斯特的爸爸,诺尔摩,”她说,“你知道那件事,对不对?哦,那件事真惨。”但她看起来挺兴奋的,不知是因为这件惨事她知之甚详,还是因为她有机会细说从前。

“我不知道,”我说,“但肯尼我认识。他有一条狼犬,小蓝莓。”

“对。他帮人做木工,也帮人看房子,跟他爹一样。这里有许多房子以前都是他爹在照看的,你知道吧。第二次世界大战刚完的时候,诺尔摩·奥斯特把肯尼的小弟淹死在后院里啦。那时他们还住在黄蜂路那一头,就在路的岔口那边,一条往船栈去、一条往码头去的那个岔口。但他不是把小家伙扔进水里,他是把孩子放在地上的水泵下面一直冲水,一直冲到孩子喝了满肚子水死掉。”

我站在那里瞪着她看,晾在我们身后的衣物在晒衣架上劈啪作响。我想起嘴里、鼻子、喉咙里灌满铁锈味的冷水的感觉,真的可以是湖水,也可以是井水,从这里地底的含水层里抽出来的地下水。我想起冰箱门上排出来的字:helpimdrown(救命啊,我要淹死了)。

“他让孩子躺在泵下面。那时他新买了一辆雪佛兰,他就开着新车到42巷去,还带了一把猎枪。”

“你是说肯尼·奥斯特他爹是在我屋子里自杀的,梅泽夫太太?”

她一摇头:“不是。他是在布里克家的湖边露台上自杀的。这个杀婴的浑蛋坐在他们家门廊的长吊椅上,拿枪轰掉了自己的脑袋。”

“布里克家?我没——”

“你不可能听说过。从六十年代起,布里克家就没再来过这里了。他们是特拉华那边的人,很高尚的人家。你把那里想成跟沃什伯恩家一样也差不多。但沃什伯恩他们现在也走了,屋子空着没人管。那个天字第一号大笨蛋奥斯古德隔三差五会带人来看一下,但依他订的那价钱,是绝对卖不出去的。你就看我说得对不对。”

沃什伯恩家我认得,以前还跟他们打过一两次桥牌。是挺好的人没错,但也不太像梅泽夫太太用她乡下人的奇怪势利眼看得那么“高尚”。他们的屋子可能从我的别墅沿大街往北走个八分之一英里就到了。过了他们的房子再往北,就没什么好看的了——那些往湖面去的山坡还要更陡,树林子也乱蓬蓬长的都是次生林和黑莓灌木丛,一大堆、一大堆地纠结在一起。大街到了北端,就连到了旧怨湖最北边的光环湾,但过了42巷朝高速公路弯过去的那地方,大街除了夏天让人散步采野莓、秋天让人沿路打猎之外,就别无大用了。

诺尔摩,我心里想,亏他取了这样的名字,居然把自己出生没多久的儿子给淹死在后院的水泵下面。

“他留下字条什么的吗?有解释吗?”

“没!但你一定会听到别人都说他的鬼魂也留在湖边没走。小镇最容易闹鬼了,但我自己没办法说对、错,还是可能。我不是容易见鬼的那种人。至于你住的这地方,努南先生,我只知道屋子里真的很潮,不管我怎么通风都没用。我想是木头的关系吧。木头房子盖在湖边不太好,水汽会渗到木头里去。”

她讲话时,手提袋一直放在脚上那双锐步运动鞋中间。讲到这里,她弯下腰,拿起了手提袋。乡下妇人的手提袋,黑色的,谈不上款式(提带上的金色扣眼除外),讲的是实用。里面要装一堆厨房器具其实是可以的,就看她要不要了。

“哎呀,我不是不想跟你聊,但我不能老站在这里跟你瞎扯一整天。我还要再去一户人家,今天才能收工。夏天的收获季在我们这地方就是这样,你也知道。好啦,千万别忘了天黑前把衣服收进去啊,努南先生,沾上露水弄潮了就不好了。”

“我会记得的。”我是真的记得。只是,等我出去收衣服时——身上只穿了一条泳裤,在我写作的蒸笼里烤得满身大汗(我一定要把空调修好,一定要修好)——却发现梅泽夫太太晾的衣服排序换了位。牛仔裤和衬衫现在挂在晒衣架里面的那一层,而内衣和袜子,在梅泽夫太太开着她的老福特从车道离开的时候,原是好好地藏在里面的,现在却跑到外面来了。好像我那看不见的不速之客——我那看不见的不速之客里的一个——在跟我说:哈——哈——哈!

第二天,我到图书馆去了一趟;替我的借书证办续约是待办事项里的第一件。林迪·布里格斯亲自收下四块钱,把我的名字输入计算机。她先是跟我说她听到乔的死讯有多难过,然后,同比尔跟我说时一样,口气变得好像带着一点责备,好像害她失礼,害她拖了这么久才有办法跟我致哀,全应该怪我。我想也是吧。

“林迪,你们有没有地方志这类的书?”等我们把有关我太太该尽的礼数都尽完了后,我问她。

“我们有两部呢。”她说完,就隔着办公桌朝我靠过来。这是一位个头很小的妇人,穿了一件大花的无袖连身裙,一头蓬松的灰发顶在头上像个绒毛球,晶亮的眼睛在老花近视两用眼镜后面飘来飘去。她靠过来用神秘兮兮的口气跟我说:“两部都不怎么好。”

“哪一本稍微好一点?”我反问她时也学她用神秘兮兮的口气。

“可能还是爱德华·奥斯廷写的吧。他在五十年代中期以前,每年夏天都到我们这里来避暑,退休后就定居下来了。一九六五还是一九六六年的时候,他写了《旧怨湖纪事》。自己出钱出版,因为找不到商业出版社愿意帮他出书,连这一区的小出版社也不肯。”她叹了一口气,“镇上的人是会买,但加起来也没多少本,对不对?”

“我想也是。”我说。

“他那人写作的功夫不怎么样,拍照的功夫也不怎么样——他拍的那些小小的黑白快照,看得我眼睛都痛。不过,他倒是记下了一些挺好的故事。像米马克印第安人被赶跑的事、温恩将军的表演马、一八八〇年代的龙卷风、一九三〇年代的几场大火……”

“他写过莎拉和红顶小子的事吗?”

她点点头,微微一笑:“终于想知道你住的地方的历史了,是吧?听你问,真高兴。他是找到了一张他们的老照片,就收在书里。他认为那张照片是一九〇〇年在弗赖堡展览会上拍的。爱德华以前还常说若听得到他们那群人录的唱片,要他花大钱也愿意。”

“我也是,但他们没录过唱片。”这时,希腊诗人乔治·塞弗里斯写过的一首俳句忽然掠过我的心头:这是我们故友的声音/还是留声机?“奥斯廷先生后来怎样了?我不记得有这个人。”

“他在你和乔买下你们湖边别墅的前一两年就死了,”她说,“癌症。”

“你说地方志有两本是吧?”

“另一本你可能已经知道了——《城堡郡暨城堡岩的历史》。替城堡郡开埠百年纪念写的,味如嚼蜡。爱德华·奥斯廷的书虽然写得也不好,但不至于太枯燥,这是该给他的肯定。这两本你在那边都找得到。”她手一指,指向一个书架,上面挂着标示牌,写着“缅因州史料”,“这些是不可以外借的。”但她的眼睛马上一亮,“你若看了喜欢,也可以喂硬币给我们的复印机,我们会很感谢的。”

玛蒂那时正坐在远处的角落里,身边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头上反戴着一顶棒球帽;她正在教他怎么用微缩资料阅读机。她抬头看我一眼,笑了一下,张嘴用唇语跟我说接得好。我想是指那天我在沃林顿接的那一球吧。我微微耸了个肩作为回应,就朝“缅因州史料”的架子走过去。她说得没错——管它是不是运气好,那一球还真的是接得好。

“你在找什么?”

我正在专心地读那两本地方志,玛蒂的声音吓得我差点跳了起来。我转头看她,不由露出了微笑。我有两个发现:一是她那一天身上有怡人的淡香;二是林迪·布里格斯在大柜台那边正看着我们,先前挂在脸上的那抹热忱欢迎的笑已经不见。

“在查我住的那地方以前的资料,”我说,“过去的事。我被女管家说得很有兴趣。”接着我再压低声音,“老师在看我们,别回头。”

玛蒂的表情变得有一点惊慌——嗯,我想是有一点担心吧。后来,我也知道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她马上压低一点声音,但至少还传得到大柜台那边,问我是不是要帮我把书归架。我把两本书都交给了她,她拿起那两本书时,再用低得像坏人传密语的声音说:“上礼拜五陪你出庭的律师替约翰找了一个私家侦探。他说他好像找到了很有用的东西,跟那个诉讼监护人有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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