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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她一起走向“缅因州史料”的架子,一边希望不会给她惹麻烦,一边问她知不知道那很有用的东西是什么。她摇摇头,回我一抹图书馆员的职业化微笑,我就顺势离开了。

我开车回别墅时,试着回想刚才读过的东西,但想起来的不多。奥斯廷那人写作手法很烂,拍照技术很烂,虽然讲的事都挺有趣的,但感觉很单薄。他是提过莎拉和红顶小子没错,但把他们说成是“迪克西兰八人爵士乐队”,这连我都知道讲错了。红顶小子是有可能演奏过迪克西兰爵士乐,但他们还是以蓝调(礼拜五和礼拜六)和福音(礼拜天早上)音乐为主。在TR的活动史略中,奥斯廷写了两页的红顶小子,但是光这两页,就看得出来他根本没看过其他有关莎拉歌曲的报道。

他倒是证实了确实有一个小孩因为误踏捕兽夹而死于败血症,跟布伦达·梅泽夫说的差不多……但怎么不会差不多?说不定奥斯廷就是从梅泽夫太太的父亲或祖父那里听来的呢。他也说那孩子是桑尼·蒂德韦尔唯一的孩子;这个弹吉他的桑尼,真名叫雷金纳德。蒂德韦尔那帮人可能是从新奥尔良的红灯区——就是新奥尔良传说娼寮、夜总会林立的那几条街,十九、二十世纪之交叫做“轶闻村”——朝北流浪到这一带来的。

莎拉和红顶小子的事,在城堡郡的正式郡史里面就没看到了。至于肯尼·奥斯特淹死的小弟弟,则是两本书里都没看到。玛蒂跑来跟我讲话时,我突然有了个奇怪的念头:桑尼·蒂德韦尔和莎拉·蒂德韦尔两人说不定是夫妻,那个小男孩(奥斯廷没说他的名字)则是他们的儿子。我找到了林迪说的那张照片,仔细看了一下。照片里至少有十二个黑人,站得直直的,像是在牛展里。背景里有一具老派的重力式摩天轮。很可能就是在弗赖堡展览会里拍的,虽然照片很老,褪色褪得很严重,但还是有一股简单、纯粹的动人力量,奥斯廷所有的照片加起来都比不上的力量。你在西部或经济大萧条时代的黑帮人物照片里,才看得到这种怪诞的真实感——严肃的脸孔架在紧紧的领带和领口上面,眼睛虽然压在老古董的帽檐下面,但精神未失。

莎拉站在前排的正中央,身上穿的是一条黑色连身裙,还挂着她的吉他。在这张照片里面,她脸上并没有笑,眼睛里却有一丝笑意。我觉得她那双眼睛很像有些画作里的人像,不管你走到哪里,他们的眼神始终都紧跟着你转。我端详着这张照片,想起了她在我梦里像是带着怨气的声音:你要知道什么呢,甜心?我想知道她的事,知道他们那帮人的事——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们不唱歌、跳舞的时候,彼此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他们为什么离开?又去了哪里?

她的两只手在照片里都拍得相当清楚,一只搭在吉他的弦上,一只搭在指板上面。她在一九〇〇年十月的一场礼拜五市集上,就在这指板上面按出了G和弦。她的手指修长,艺术家的手,没有戴戒指。当然,这不一定代表她和桑尼·蒂德韦尔没有婚姻关系,就算他们两个真的没有婚约,那个卡在捕兽夹里的小男孩也可能是他们畸恋所生的孩子。那一抹魅影幽魂般的笑意也出现在桑尼·蒂德韦尔的眼睛里,他们两人长得也真的很像。这时,我心头又闪过一个念头:他们两个搞不好是兄妹,而不是夫妻。

我在回程的路上,脑子里一直转着这类问题,也想起缠着这地方的那些看不到但感觉得到的缆线……但我想得最多的还是林迪·布里格斯——她对我笑的样子,还有,后来她看着手下那位只有高中文凭的养眼年轻馆员,脸上没一丝笑。这表情让我很担心。

等我回到了别墅,满腹的心思就只放在我正在写的故事和里面的角色上了——那里的一袋袋白骨正逐步添上血肉。

迈克·努南,麦克斯韦尔·德沃尔和罗杰特·惠特莫尔,三人在礼拜五晚上演出了一场惨不忍睹的小小闹剧。但在那之前,还有两件事值得我写上一笔。

第一件事是礼拜四晚上,约翰·斯托罗打电话来。我正坐在电视机前面,眼前是棒球赛的无声转播(大部分电视遥控器都会有“静音”键,算得上是二十世纪最好的发明),但心里想的是莎拉·蒂德韦尔、桑尼·蒂德韦尔,还有桑尼·蒂德韦尔的小男孩。我想到了轶闻村,这名字只要是爬格子的人就没有不喜欢的。但在我心里深处,我想的是我的妻子,我带着身孕死去的亡妻。

“喂?”我对着话筒说。

“迈克,有消息跟你说。”约翰说。他听起来兴奋得像要掀开屋顶了,“罗密欧·比索内特这名字怪是怪,但他替我找的私家侦探可一点也不怪。私家侦探名叫乔治·肯尼迪,跟那个演员一样。他很行,手脚又快,他真该到纽约来工作。”

“若这是你想得出来的最大的恭维,那你还真是该少待在纽约一点。”

他继续往下说,好像没听到我这一句:“肯尼迪的正职是在保安公司里当差,其他的事全都算兼职。真可惜,我说真的。他可以说是光靠电话就弄到了这些呢,不可思议。”

“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不可思议?”

“钱啊,兄弟。”又是那种让我有一点讨厌但又放心的口气,“埃尔默·德金从五月起办成了下述事项:付清车贷,付清房贷,兰奇利湖区的度假小屋,还清先前拖欠孩子的赡养费,他要扛九十年的赡养费——”

“哪有人要扛九十年的孩子赡养费!”我回他一句,但只是脱口而出、随便说说罢了……事实上,我自己也愈来愈兴奋,“不可能,得了吧你。”

“那就看你是不是连生了七个啊。”约翰说完,爆出一连串笑声,轰天价响。

刹时,我心里浮现出那张志得意满、圆滚滚的脸,像丘比特之弓的嘴,还有看起来像涂了指甲油、有一点娘的手指甲。“不会吧。”我说。

“会啊。”约翰说的时候,还止不住笑,听起来根本就像有神经病——躁郁症的躁那一边,郁不见了,“真的啊!年龄从十……四岁到三……岁!他那一根还真是好……好……忙啊!好有……威……力啊!”依旧笑得停不下来,搞得我跟他一起爆笑如雷,像被他传染一样。“肯尼迪会把他的全……家福……传……真给我!”我们两个完全失控,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一起大笑。我心里浮现约翰·斯托罗一个人坐在他纽约公园大道的办公室里面,高声狂笑,跟疯子一样,吓死帮他打扫的保洁员!

“这还不是重点。”等他终于可以再把句子讲完整的时候,他跟我说,“你应该知道重点在哪里,对吧?”

“我知道,”我说,“他怎么会笨到这个地步?”我指的是德金,不是德沃尔。但我想约翰当然清楚,我们指的其实是他们两个。

“埃尔默·德金不过是缅因州西部森林区里小镇上的小律师,他哪想得到守护天使送给他的大礼也可能害他原形毕露!还有,他也买了船呢。两个星期以前,舱外双引擎的,很大。好啦,迈克,主队在九局下半连轰进九分,锦标现在是我们的啦。”

“你说是就是啦。”我的手这时却另有所图,松松握拳,打在茶几平滑、坚硬的木头台面上。

“喂,还有,那天的垒球比赛也不是一无所获。”约翰这时讲话还是忍不住会咯咯笑上几声,像不时有气球破掉。

“嗯?”

“我迷上她了。”

“她?”

“玛蒂,”他慢慢地说,“玛蒂·德沃尔。”顿一下,再说,“迈克,你在听吗?”

“在听。”我回答他,“话筒没抓稳,不好意思。”其实话筒往下溜还不到一英寸,但听声音很像。就算不像,那又怎样?讲到玛蒂,我这个人——至少在约翰的心里——应该是最不可能的人选,像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里最没有嫌疑的庄园员工。他才二十八岁,要不就三十吧。他可能想都没想过,会有另一个年纪比他大十二岁的男人也迷上了玛蒂……就算想到了,也顶多想个一两秒,就会自己用荒唐、可笑打发掉了,跟玛蒂看到乔和那个穿褐色休闲外套的男人时的反应一样。

“我还在当她的委任律师的时候,是不可以展开追求攻势的,”他说,“违反伦理,也不保险。但之后呢……世事难料。”

“是这样没错。”我的回答听在自己耳里,跟有时你遇上偷袭的反应一样,像是从别人嘴里出来的。像收音机或录音机吧。这是我们故友的声音,还是留声机?我想起了他的手,修长的手指头,没戴戒指。跟莎拉在那张老照片里的手一样。“是啊,世事难料。”

我们说了再见,我便枯坐在椅子里,呆呆看着没声音的棒球赛转播。我想过站起来去拿一罐啤酒,但要走到冰箱那边好像太远了——远得像是场游猎。我一片浑噩,心里隐隐作痛,之后却又觉得这样反而好。伤心却又放心,大概可以这么说吧。他配她会不会大了一点?不会,我想不会。他们配起来年龄正好。白马王子二号,这一次还是穿三件套西装的。玛蒂的异性缘这一次可能终于转运了。若真是这样,我也应该替她庆幸。我应该替她庆幸,也觉得放心。我可是有书要写的,所以就别再把白色运动鞋在薄暮里衬着红色细肩带连身裙的莹白光彩放在心上了,她手上那根烟在夜色里面舞动的星火也是。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觉得孤单。从我那天在68号公路上看到凯拉穿着小泳衣和夹脚拖鞋沿着白色的中线大踏步往前走到现在,第一次有孤单的暗影袭上心头。

“‘你这小丑。’思特里克兰德骂了一句。”我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说。这句话一脱口而出,电视上的频道马上就跟着换,从棒球转播换到《全家福》再换到重播的《莱恩和史丁比》。我低头看一眼遥控器,遥控器还放在我先前搁着的茶几上面没动。这时,电视频道又换了,它要我看的是亨弗莱·鲍嘉和英格丽·褒曼。背景里有一架飞机,我不用拿遥控器去掉静音就知道,亨弗莱在跟英格丽说那架飞机在等着她上去。这是我妻子生平最爱的电影,每一次看到结尾必哭无疑。

“乔,”我说,“你在这里吗?”

本特的铃铛响了一声。很轻、很轻。屋里的鬼有好几个,我敢说……但今天晚上,我头一次敢确定现在和我在一起的是乔。

“他是谁啊,甜心?”我问道,“我是说垒球场上的那个男人,他是谁?”

本特脖子上的铃铛挂着没动,一声不响。但是,她是真的在这房间里面。我感觉得到,像屏住的一口气。

我想起那天我和玛蒂、凯共进晚餐回来后,在冰箱门上看到的那句讨厌的嘲笑短句:blue rose liar ha ha(蓝玫瑰骗子哈哈)。

“他是谁?”我的声音已经在发抖,听起来泫然欲泣,“你和那个男人到这里来干什么?你们是不是……”但我没办法问她是不是真有事情瞒着我?是不是背着我有外遇?虽然她在这里可能只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但我还是问不出口。

电视频道从《北非谍影》换到所有人都爱的大律师,佩里·梅森,“夜间时光”。梅森的死对头汉密尔顿·伯格正在盘问一个模样慌乱的女子,这时电视的声音忽然大声响起,吓得我跳了起来。

“我没说谎!”那位很早以前的电视女星大喊一声,还转过头来朝我看了那么一下子,看得我目瞪口呆,因为我在她五十年代黑白片的脸上,看到了乔的一双眼睛。“我从不说谎。伯格先生,我从不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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