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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脸一红,清了清嗓子,小声请他们排好队。他脸上那副表情像是大家要将他轮奸了一样,可大家排好了队。有几个女孩正在戴上头巾,另外几个女孩在往嘴里塞口香糖。约翰把铁桶递给他们,用醒目的大写字母在铁桶外面的不干胶上写下他们的姓名。这些少男少女们每人选了一条田垄,这天的活就这样开始了。
布莱泽站在卡车旁,等待着。他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却又无法用言语将其表达出来。开车一直是他多年来的梦想。布鲁诺特仿佛读懂了他内心的神秘语言。布莱泽真希望布鲁诺特言而有信。
布鲁诺特走了过来:“孩子,他们都叫你什么?除了大个子外,还有什么名字?”
“他们有时候叫我布莱泽,有时候叫我克莱。”
“好吧,布莱泽,跟我来。”布鲁诺特将他带到卡车驾驶室前,然后自己坐到了方向盘后。“这是万国收割机公司出的一辆三速车,也就是说这辆车前进有三挡,倒车有一挡。从车底板下伸出来的这玩意儿是变速杆。看到了吗?”
布莱泽点点头。
“我左脚踩着的是离合器,看到了吗?”
布莱泽点点头。
“每次换挡的时候先把这个踩下去,换挡结束后再松开离合器。如果松得太慢,车子就会熄火。如果松得太快——就像这样让他弹出来——你很可能会撒了车上的蓝莓,还会撞到你朋友的屁股上,因为车子会颠簸。你听懂了吗?”
布莱泽点点头。那些男孩和女孩已经在各自的第一条田垄上往前走了一截。道格拉斯·布鲁诺特从一条田垄走到另一条田垄,教他们最佳的握耙方式,也教他们如何避免手上起泡。他还教他们每扯一次耙子时在最后一刻如何转动手腕,这样才能去掉大多数叶子和小枝。
老布鲁诺特大声咳嗽一下,吐了口痰。“别担心变速问题,先想一想倒车和低速行驶。你好好看着,我教你这两挡在哪里。”
布莱泽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当初用了数年时间才掌握加减数字(在约翰告诉他把数字当作拎水来看待之前,数字对他而言一直是个谜),但只用了一个上午就掌握了所有基本的开车技术,汽车只熄了两次火。布鲁诺特后来告诉他儿子,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这么快就学会掌握离合器与加速器之间的平衡。不过他对布莱泽只说了一句:“干得不错,车轮别压着蓝莓苗。”
布莱泽不只是开车,他还拎着每个人装满的铁桶一路跑回到卡车旁,将他们递给约翰,然后再把空桶拿回去给采蓝莓的人。他的脸上一整天都挂着笑容,而他的这份快乐又感染了大家。
下午三点左右,远处响起了雷声。孩子们赶紧躲到了大卡车上,同时严格遵照布鲁诺特的命令,小心寻找落座的地方。
“我来开车回去,”布鲁诺特说着就上了踏脚板。他看到布莱泽脸上阴沉沮丧的表情后笑了:“别着急,大个子——我是说布莱泽。”
“好吧。那个索尼去哪儿了?”
“在做饭,”布鲁诺特使劲一踩离合器,将车挂到第一挡上。“如果运气不错,我们今晚能吃到鲜鱼。如果运气不好,今天还得吃炖牛肉。吃过晚饭后想跟我一起进城吗?”
布莱泽点点头,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天晚上,他和道格拉斯一起默默地看着布鲁诺特与联邦食品公司的买主讨价还价,最后成功得到了想要的价格。回家的时候由道格拉斯开车,开的是农场的一辆福特皮卡车。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布莱泽望着公路在车灯照耀下伸向远方,心想:我要去别的地方。他随即又想道:我已经在别的地方了。第一个想法让他很开心,第二个想法让他很激动,他简直想大哭一场。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然后是一周一周地过去。每天的生活都有一种规律。早晨早起,一顿丰盛的早餐。干一上午活,在田头吃一顿丰盛的午餐(布莱泽最多的一次曾吃下四个三明治,而且没有人不许他多吃)。下午一直干到雷声响起或者干到索尼敲响黄铜大钟,召唤大家吃晚餐。钟声越过炎热、飞逝的日子传来,像在一个真实的梦中听到的响声。
布鲁诺特开始让布莱泽沿着偏僻道路将车开到田头再开回来。布莱泽的车技越来越好,到后来简直像他天生就是开车的料。在他开车的过程中,装在低矮板条固定架上的铁桶没有一个翻倒过。晚饭后,他常常和哈里以及道格拉斯一起去波特兰,看着哈里与不同食品公司讨价还价。
七月像所有流逝的岁月一样飞逝而去,然后八月也过了一半。夏季很快就将结束。布莱泽一想到这一点就不由得感到难过。要不了多久他又得回到赫顿之家。然后是冬季。布莱泽实在无法忍受再在赫顿之家过一个冬天。
有一点他根本不知道,哈里·布鲁诺特已经非常喜欢他了。这身材高大的孩子天生就是个和事佬,采摘蓝莓的活从来没有这样顺利过。今年总共只发生过一起挥拳相斗事件,而往年通常会发生五六起。来自南波特兰的亨利·吉勒特指责另一个来自南波特兰的孩子玩二十一点(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扑克游戏)时作弊。布莱泽二话没说,一把抓住吉勒特的颈背,将他拎了出去,然后他命令另一个孩子把钱还给吉勒特。
接着,在八月的第三周,有了点花边新闻。布莱泽失去了童贞。
女孩名叫安妮·布拉德斯特,因为纵火罪进了皮茨菲尔德管教所。她和她男朋友被捕前在普雷斯克岛与马斯希尔之间连着纵火烧毁了六座土豆仓库。他们说之所以干这种事是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望着那些仓库熊熊燃烧非常好玩。安妮说科蒂斯会给她打电话,然后说“我们去炸薯条吧”,然后他们就出发。主审他们这个案子的法官有一个儿子在科蒂斯·普雷贝尔这个年纪死在了朝鲜战争中,他实在无法理解有人居然会觉得生活如此无聊,因而也对他们没有丝毫的同情心。他给男孩判了六年有期徒刑,去肖申克州立监狱服刑。
安妮被判了一年,进了女孩们所称的皮茨菲尔德高洁丝工厂。她根本不在乎。她继父在她十三岁那年强奸了她;她哥哥每次喝醉后都会揍她,而他喝醉是常有的事。对于她来说,进皮茨菲尔德简直是度假。
她倒不是那种虽然受过伤害但心灵却仍然像金子一样高贵的女孩。她只是个受过伤害的女孩。她并不自私,但她的占有欲很强,那双眼睛像乌鸦一样时刻离不开闪亮的东西。“大脚趾”、布莱恩·维克和南波特兰来的另外两个男孩一起凑了四块钱给安妮,让她去勾引布莱泽。除了好奇外,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谁也没有告诉约翰·切尔兹曼——他们担心他会告诉布莱泽,甚至会告诉道格拉斯·布鲁诺特——但营地其他人全都知道这件事。
男孩们每天晚上得有一个人拎着两只铁桶,沿着去大木屋的道路去水井打水——一桶是喝的,一桶是用的。这天晚上本来轮到“大脚趾”,但他说自己肚子痛,愿意出二十五分钱请布莱泽替他打水。
“没关系,我免费替你。”布莱泽说着便拎起铁桶走了。
“大脚趾”为省下二十五分钱得意地笑了,然后赶紧去告诉他朋友布莱恩。
天很黑,四周弥漫着花香。橘黄色的月亮刚刚升起。布莱泽默默地向前走着,没有任何私心杂念。铁桶碰在一起时发出了响声。一只手突然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但他并没有吓得跳起来。
“我可以陪你一起走吗?”安妮问,然后举起自己手中的铁桶。
“当然可以。”布莱泽说,接着他的舌头紧贴住上颚,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