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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先生。”她哭着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前海军陆战队员站在门口,双腿分开,手放在背后,跨立姿势站立。
再次见到他是多年之后:一九九七年的十二月中旬,那是最后一次。那时,我的问题是关节炎,现在仍然是。他头上竖起的短发大多数都变成了灰色,嘴角的皱纹深得像口技演员手中拿的玩偶。他带我去了城北的I-95号公路的出口,那里刚刚发生了一场车祸,一辆小货车与一辆福特撞在了一起。福特被撞得一塌糊涂,医护人员已经把司机——一个中年男人——捆在了担架上。警察正在向惊魂未定但并没有怎么受伤的货车司机问话。
医护人员砰的一声把救护车的门关上,这时前海军陆战队员说:“现在,伙计,动起来吧!”
于是我动起衰老的屁股来到救护车的后面。海军陆战队员挤到前面指着一个地方叫起来:“哟!哟!这儿怎么有一条腕带?”
医护人员们回过头来看,其中一个,还有一名刚才向货车司机问话的警察,走过去看他指的东西。我趁机打开救护车后门,钻到受伤司机面前。同时我紧握住口袋中的怀表,那是父亲作为结婚礼物送给我的,我一直戴着它。精致的金质表链的一端别在我的腰带上,但没有时间磨蹭了,我一把把表扯了下来。
担架上那人阴郁地盯着我,折断的颈椎骨像蒙着皮肤的门把手一样从颈部隆起来。“我的脚趾头动不了了。”他说。
我吻了他的嘴角(我猜那应该是我的专属部位),这时一名医护人员发现了我,把我拉了出来。“你这家伙想干什么?”他问道。
我指着担架旁边的怀表说:“表落在草丛里,我想那是他的。”等福特司机发现那表不是他的、表盖里铭刻的首字母对他也没有任何意义时,他早不知身在何处了。“你找到他的腕带了?”
医护人员看上去很恼火。“那不过是个金属片,”他说,“离开这里。”然后,还算大度的,他说:“谢谢你,没有自己留着那块表。”我真想留着那块表啊,但是……唉,时机所迫,手头只有那样东西。“你手背沾上血了。”在开车回去的路上,前海军陆战队员对我说。我们坐在他那辆雪佛兰轿车里,后排座位上放着一条狗绳,一枚圣克里斯托弗勋章用银链子挂在车子的后视镜上。“回去好好洗一洗。”
我说我会的。
“你不会再见到我了。”他说。
我想起那个黑人妇女对阿雅娜说过的话。这些年我从没有想起过那句话。“我的梦结束了?”我问。
他看起来有点困惑,耸了耸肩。“你的工作结束了,”他说,“我一点也不知道你梦的事情。”
在他最后一次把我送下车、从此在我生活里消失之前,我又问了他三个问题。我没想着他会回答,但他确实回答了。
“那些我吻过的人——他们还会再去吻其他人吗?吻他们,让疾病消失?”
“某些会,”他说,“就是这么运转的。其他人不行,”他耸耸肩,“或者说不会。”他又耸耸肩,“反正一个意思。”
“你知道一个叫阿雅娜的小女孩吗?尽管我想她现在应该是个大姑娘了。”
“她死了。”
我的心一沉,但并不太严重。我想我早已经知道结果。我又想起了坐在轮椅里的那个小女孩。
“她吻了我的爸爸,”我说,“她只是碰了碰我。为什么是我?”
“因为就是你,”他说,然后拐进我回家的路口,“我们到了。”
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看起来是个善意的想法,上帝才知道为什么。“来过圣诞节吧,”我说,“一起吃圣诞晚餐。很丰盛的。我会告诉露丝你是我新墨西哥州的表亲。”因为我从来没有告诉她有关前海军陆战队员的事情。我明白我父亲的事情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事实上,太多了。
前海军陆战队员笑了。应该不是唯一一次我看到过他的笑,但却是唯一一次我记得的。“我想我会失约的,兄弟。但我还是谢谢你。我不过圣诞。我是个无神论者。”
故事就是这样的,我想——除了吻过特露迪之外。我告诉过你她糊涂了,记得吗?早老性痴呆症。拉尔夫的投资很成功,留给她丰厚的财产;在她不再适合待在家里的时候,孩子们将她送到一个不错的地方。露丝和我一直一起去看望她,直到露丝在进丹佛国际机场的通道里突发心脏病去世。不久以后,我开始自己去看特露迪,因为我孤独、悲伤,想和往日岁月还有一点联系。但看到特露迪现在的样子——只知道呆呆地盯着窗外而非看着我,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清亮的唾液从口角垂下来——只能让我更难受。就像你回到故乡去看从中长大的老屋子,却发现只剩一片荒地。
离开前,我吻了吻她的嘴角,但当然了,什么都没发生。没有制造奇迹的人,也就不再有奇迹,而属于我的奇迹的日子早就过去了。然而,深夜我仍旧无法入睡。那时,我就会下楼来,看任何想看的电影,甚至无码的色情片。要知道,我有卫星锅,还有个叫做环球电影的频道。如果我愿意订职棒大联盟套餐的话,连海盗队也能看得到。可我如今收入有限,尽管近日无忧,也不敢随意开销。海盗队的赛况可以在网上关注。那些电影本身就是奇迹了,我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