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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楚没再继续问,戴了手套去查看桌上的东西,上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一台笔记本,一堆资料书籍,还有一袋零食。
打开抽屉,入眼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一个首饰盒,浅蓝色盒盖,深蓝色盒身。
张宇浩虽然心底也难过,但好歹比秦苗镇定些,一看见那首饰盒便道:“那里面本来是条项链,浔音出去前就是拿着它的。”
裴楚定了定心神,问:“知道它是哪儿来的吗?”
秦苗擦着眼泪,语气还是有些哽咽,“霍哲送的。”
“Future的那个霍哲?”
“嗯。”
裴楚想了数秒,然后将首饰盒装进了证物袋里。
——
呼啸着奔驰在路上的救护车里。
谢宜修麻木地坐着,医生已经做了最基本的急救,浔音没有声息地躺着,呼吸器的罩子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有血迹还在脸上,苍白的皮肤、鲜红的血液,强烈的对比下生生有一种凄绝的脆弱,她仿佛会在下一秒就消失一般。
鸣笛的声音里,谢宜修的目光长久落在她脸上,视线里虚虚实实,出现一些画面,竟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他多希望浔音忽然睁开眼冲他微微笑了一下,温柔静美仿若是3月盛开的粉樱,又带着小小的狡黠,“嘿,被吓到了吧?”,可是一晃眼所有的幻像却又如泡沫般破碎消失。
他的眼底一阵阵地被水雾模糊,伸手去握她的手,手心里冰冷的触感却让他一愣,那是一条项链,银色的表面染满了血。
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谢宜修觉得自己几乎快要被这股痛淹没。
“浔音……”他拿过项链抓在手里,因为用力过猛,项坠尖利的地方划破了手心,缓缓流出的鲜血和她的融合在一起。
而他的另一只手还是紧紧握着她,不断地用力再用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留住她一般。
——
博物馆二楼这段时间在重新装修,所有的安保系统都停了,从监控来看,案发时段除了工人外就只有宋景云去过楼上。
这次的调查工作,大家都很沉默,收集指纹、采集脚印、现场重演……过程中几乎无人说话。
宋景云已经被带回警局了,裴楚也没在博物馆待很久,查看完浔音的办公室和二楼出事点之后就直奔医院。
……
手术外的走廊里散发着刺鼻浓重的消毒水气息,门外的红灯依旧亮着,偶尔有护士急匆匆地进出。
白日里的气温热得灼人,谢宜修却觉得浑身都是冷的,僵着身子靠在墙上,眉目低垂,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蹬蹬”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过来,裴楚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抬头瞥了眼亮着的红灯。
“宜修,不可能是景云,他不会……”
谢宜修忽然抬头,血丝遍布的眼睛里满是冰冷的暗芒,裴楚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苏子瑜是从警局直接来医院的,比裴楚先到,此时拉住了他的袖子,缓缓地摇了摇头。
裴楚默默敛眉,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声,虽然没看见当时的情况,但是现场那一地的血却着实让人心惊,浔音怕是伤得不清。
如果这次浔音死了,也许警界会少一个好警察吧,他想。
时间在煎熬的等待中一分一秒走过。
裴楚已经站得腿麻,索性在苏子瑜旁边坐下来,同时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过是平常的几个数字却令他心下狠狠一沉,距离浔音被送往医院手术到现在快要5个小时了,外面天都黑了,冷月高悬。
又过了许久,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
一个全身手术服加身的医生走出来,谢宜修全身都已经僵硬,目光却陡然一亮,立刻直起身上前两步。
“谁是叶浔音的家属?”医生摘了口罩问。
谢宜修声音哑得厉害,“我是,她怎么样?”
医生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你们要有心理准备,病人现在深度昏迷,自发呼吸停止,脑干反射、脑电波消失,如果在12个小时之内无变化,就可以确认为脑死亡了。”
裴楚的脸色瞬间变了,猛地转头去看谢宜修,只见他怔了一下,脸上血色褪尽,但依旧没有明显的表情,麻木而冷静,视线下移,他垂在一侧的手却止不住地在轻颤。
……
谢宜修的耳朵嗡嗡作响,不断重复着医生的那句话:“脑死亡,脑死亡……”
这不是他第一次接触这个词,处理过的案子里也有脑死亡受害者,他还清楚地记得受害人父母在病房里哭得歇斯底里,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孩子死亡的事实。是啊,一个有心跳,偶尔还会动动手指的人怎么就是死了呢?
病房里安静异常,只有各种仪器工作的声音。
浔音无声无息地躺在病床上,面无人色,肤色苍白,头上缠了厚厚的纱布,隐隐还有血迹渗出来,整个人都透毫无生命力,只有胸口在很微弱地起伏。
呼吸机的罩子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谢宜修坐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手,入手的触感冰冷刺骨,那寒意一直顺着皮肤流进血液再蔓延全身。
他想这段时间和她经历的点点滴滴,想起她站在万春江畔,倚着栏杆仰望着漫天的烟火轻轻微笑,那一刻他觉得再美的烟火也不及她的笑。
又想起她柔弱无骨的倒在他怀里,脸颊绯红,仓皇又无措地娇声喊他“宜修”。
还有古塘老街里,他们牵手走在街上,看过每一处景色,走遍古街的每一个角落,那时游人如织,他的眼里却只有她……
有些人就如同空气,一点一滴地侵蚀着呼吸和记忆。
谢宜修的心绞着一股又一股剧烈的痛,终于闭上眼睛将脸埋在了她的手心里。
——
谢宜修从未觉得12小时的时间如此难熬,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窗外天蒙蒙亮,微弱温和的日光缓缓照亮了病房。
12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谢宜修僵坐了一夜,整个人仿若要成了化石一般,浔音的手还是冰凉凉的,怎么捂都捂不热。
他缓缓地站起来,动作很慢也很僵硬,附身在她额上落了一个吻,“浔音,其实我的心早就有选择了。”
说完,他转身出去,在离开病房的一刹那,浑身散发出一股凌冽冰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