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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珀尔夫人在轻井泽预订的是一个双人间。
宾馆的前台告诉罗丝,房钱已经付了,餐饮费退房的时候一并结算。
罗丝躺在床上,看着另一张还铺着床罩的床,心想蓝珀尔夫人应该已经把两张床的钱都支付了,或许,她本想在这里和她心爱的男人共度春宵呢。
想着想着,罗丝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罗丝故意没有告诉中垣自己来轻井泽的具体行程和安排。翌日清晨,她给法瑞寺打了个电话。
“你已经出发了?”
听到中垣惊讶不已的声音,罗丝心头涌上一阵暖意。
中垣曾再三邀请罗丝上他家的寺庙去玩。他说寺里挺宽敞的,而且自己也和父亲说过罗丝的事,叫罗丝不必拘谨。
中垣的邀请,对罗丝似乎有特殊的魔力。
“如果不会太麻烦您的话……”
罗丝接受了中垣的邀请,但是马上又感到一阵不安。
在东京的那几天,她目之所见全都是高速公路和摩天大楼。说得夸张点,在日本的这些日子,她只看见了欧式日本的表象,尚未与真正的日本对决。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名武士,正要前赴西欧氛围较为淡薄的乡下征战。以前她只从车窗里匆匆瞥见过日本的农村,还没有真正深入其中。
从在上野站搭上信越线第二特快列车“浅间号”开始,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车窗外的风景。
浦和的乡下一片葱郁,没有高楼大厦,只有一望无际的田野。
“田园风光……”
罗丝这么想着,心情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到了大宫站附近,当她看到突然出现的高楼大厦时,才觉得稍稍有些安心。
列车驶至碓冰崖附近,周围的山上都是杉树。整齐划一的绿色使她觉得这是人工林——看着山峦勾勒出的几何图形,她感到异常平静。
她试图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观察自己内心的这种变化。
从右侧车窗可以看到浓雾缭绕的浅间山。而左侧车窗外,低缓的大山如巨大的屏风一般一字排开,远远望去,山脊就像是用手捏起来似的。
罗丝觉得这样的风景似曾相识,好像在欧洲看到过,只是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里。
“莫非,是自己无意间,想把这里和欧洲拉到一起?”
她用第三者的眼睛窥伺着自己的内心。
“难道我是在害怕日本的风土民情?”
车厢里静悄悄的。
罗丝环顾了一下周围,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害怕,只是稍稍有些紧张罢了……”
中垣在小诸站等她。见到罗丝,他接过行李问道:“累不累?”
“还好。”
从轻井泽到小诸,只需要二十分钟,加上她昨晚睡得很好,所以丝毫不觉得累。
“去我家之前,先去怀古园看看吧?离车站挺近的。”
“怀古园?”
“就是小诸城的遗迹。”
“啊,就是岛崎藤村4的……”
在东京的中学里念书时,罗丝曾在语文课上学过藤村的诗——
小诸古城畔
云白游子悲
……
“你知道啊,那我就不用多说了。现在整个城已经改造成了公园,不过还是可以引发些许怀旧之情。”
这就是日本的诗情!
不过对罗丝来说,十三年来所怀之“旧”,只不过是一段段用铅字堆砌而成的拼图罢了。
怀着不安的心情,罗丝走进了怀古园的大门。
这里曾经是小诸城的三门。那四坡屋顶式的双层城门,至今大约有两百年的历史了。
穿过二门,前往红叶桥的途中经过一个小小的祠堂。简朴的牌坊和草绳,还有长满青苔的石垣。墙边竖着一面红色的旗帜,上头写着“大愿成就”四个大字。或许当年那面旗也曾鲜红亮丽,而如今已经褪色了。
“为什么不打理一下呢?”罗丝问中垣。
“这种地方,要是翻修一新的话,不就没有价值了吗?毕竟这座公园就叫怀古园啊。”中垣简单地解释说。
当年的小诸城主牧野氏只是一个拥有一万五千石的小诸侯,由他主持建造的三层天守阁在宽永年间曾遭遇雷劈,如今虽然残留了下来,但并没有给人带来压迫感。
藤村纪念馆前,有一株巨大的榉树直耸天际。天守阁对面的北谷里,郁郁葱葱全是树。
这里最令游人感到惊讶的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天然的,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罗丝和中垣登上后城门遗址的台阶,那里有一座伞形的亭子,里边设了些长椅。
“啊,好美!”罗丝不禁出声赞叹道。
千曲川在眼底潺潺流过。
远方浅间山那缓缓下落的山脊也令罗丝为之心动。
浅间山下是一片广阔的田野。
罗丝马上联想到了牧场,那种欧洲式的牧场。
“我又把欧洲带到这里了。”罗丝不禁苦笑了一下。
中垣点燃一支烟,开始报告调查岸尾常三的经过。
浅间山平缓的山坡和欧洲的牧场——罗丝还沉浸在这样的想象中,然而现实的阴影却投射在了她的心田上。
中垣似乎想转换一下心情,便指着远处的北阿尔卑斯山脉,把自己知道的山名一一告诉了罗丝。
“我小时候,千曲川的水还很丰沛。后来因为建了大坝,河水被拦截了,这里的水就变少了。你看,那就是大坝,真碍眼!”
中垣所指的大坝上写着电力公司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