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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太太的手掌握成拳抵在唇边,她已经不年轻了,按理说什么风浪都见过,不该这样大惊小怪。可看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很显然,畏惧感还是牢牢地锁在她的心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让罗德太太经过二十年都无法忘怀呢?
她抿了抿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行为太失礼了,她愧疚地后退一步:“我……”
江彦温柔地笑了笑,说:“没事儿的,我也很好奇您为什么这样说这两个孩子。”
罗德太太讲述的故事,版本就和罗德所说的那些不一样了。二十多年前,她初次遇到罗德。那时的她是死了丈夫的孤寡女人,内心十分煎熬。一天下雨,她淋着雨在街上游走,恰巧撞到了撑伞买咖啡的罗德,香浓的咖啡溅了罗德一身,将他白色的衬衫染成了黑褐色。
明明被弄脏衣服的人是罗德,她却十分崩溃,蹲下身子抱住了湿漉漉的头。
罗德哭笑不得,将伞分她一半:“嘿,女士,被弄脏的可是我!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她不理他,只是将手指插入濡湿成缕的亚麻色长发里,来回地摩挲:“对不起,我只是……”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杯咖啡。”罗德拉起她的手臂,说,“别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是什么因为劈腿被泼咖啡的渣男呢!我们找个小酒吧谈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初见的第一眼便信任罗德,跟着他走。
罗德看着她起身,看她撩开浓密的长发,看见她那一双迷蒙如鹿的杏眼,一时间,心脏狂跳。罗德知道,这是遇见砂华时才有的情绪,和砂华离婚后,他再次遇到了爱情。
酒吧里,两人交谈甚欢。
罗德怜惜她痛失挚爱的心情,有点儿同病相怜的感觉。他说自己以前对砂华的感情,而这个女人对他说此前跟亡夫一起的生活。他们仿佛天生一对,就此互补,再无痛苦。
罗德在砂华面前介绍罗德太太,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心,表示他已经不再对砂华死缠烂打,他走出来了。仅仅半年,两人便坠入爱河,领了结婚证,她成了正儿八经的罗德太太。只是罗德太太还有心结,婚后并未马上搬去和罗德同居。
罗德太太喜欢砂华,砂华是个温柔优雅的女人,遇事儿波澜不惊。她知道砂华将一对养女交给罗德养育,这是她认识罗德之前就存在的事情。罗德太太尊重丈夫,不会对此指手画脚。更何况,砂华和罗德总是保持友好的距离,即使是前妻,也绝对不会私下见他,给予了罗德太太莫大的安全感。
所以,罗德太太对于砂华领养的一对双胞胎女儿也是充满了爱意。
只是这对双胞胎女儿就没有砂华那么好接近了,她们总是警惕地看着罗德太太,眼底充满冷漠的情绪。
听说这两个孩子在车祸中失去了父母,她们是生还者,是被上帝吻过额头的幸存者,对这个世界还抱有敌意很正常。罗德太太完全能理解,因为她也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甚至罗德先生都无法填补她亡夫的位置。
再后来,砂华死了,死前将孩子托付给他们。这是莫大的信任,砂华相信他们夫妻是好人,才敢把命根子交给他们。
罗德太太充满爱心与友善,曾发誓一定要将两个孩子带出丧失亲生父母后养母也死亡的阴霾。今后要一家人一起住,罗德太太卖了自己的房子,买了新家,让罗德也入住。她特地腾出一个房间,整修后作为林漓和林淋的房间,等到砂华的葬礼结束后,再带养女们去新家。
砂华的葬礼上,她生前的同事都来了。入葬前夕,牧师致颂词,人们围着黑色的棺材匣子进行祷告。看久了,人也融入四周的水松里,徒留一方小小的棺木。罗德几次要落泪,罗德太太都拿出帕子帮他擦拭眼角。
她想到了林漓与林淋两姐妹目睹养母的死亡该有多悲恸,于是转身,也打算安抚一下这对小姐妹。砂华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两名养女的身份,所以罗德夫妇将其记在自己名下,变成了自己的孩子。
罗德太太回头看林漓和林淋,可这一眼,她瞧出了难以言喻的古怪之感。这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依偎在一起,冷漠地看着砂华的棺木被埋入土中。明明下葬的是最爱的人,她们为什么不哭,就连眼眶都没怎么泛红呢?她们是强忍泪水,私底下哭泣,还是心肠冷硬呢?
出于好奇,她甚至丧失了礼数,怪异地问:“你们不伤心吗?”
她的声音很轻,看起来像是呢喃自语。
林淋和林漓一齐望向她,极有默契地一同微微勾起了嘴角。
她们不哭,反而在笑吗?
几乎是一瞬间,姐妹俩又垂下了嘴角,说:“我们……很难过,很想念妈妈。”
“是……吗?”罗德太太险些要觉得那一秒的笑容是自己的错觉,感到毛骨悚然,连连避开姐妹俩的视线。
她内心感到不安,坐车回去的时候瞥了一眼后视镜,却发现两个孩子神情落寞地盯着她,像是两条吐着芯子的毒蛇。
罗德问:“今后你们要跟我一起生活了,我会像砂华一样好好地照顾你们。”
不知为何,两个女孩瞬间变了脸,潸然泪下,然后哽咽着说:“罗德叔叔,我们好想妈妈。”
罗德停下车,他们三人哭作一团,思念砂华,唯有罗德太太面容肃穆,像是一个局外人,格格不入。
她小心翼翼地再看一眼林漓和林淋,却见她们悄悄地抬起头与她对视,嘴角微微地上翘。
她们怎么又笑了?罗德太太的头皮发麻,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居然会害怕两个孩子!
她们才十五六岁呢,或许是性格比较孤僻,并不是性情恶劣。
思及此,罗德太太又露出了微笑,伸手抚摸女孩们的发顶。女孩们肩膀一颤,乖顺地任由她抚动,之前种种犹如黄粱一梦。
到了家,罗德太太给女孩们看自己新整理的房间,两张粉色的单人床,床上的天花板坠着钻石珠帘,显得温馨漂亮。女孩们很兴奋,小声地询问罗德:“罗德叔叔,我们可以四处看看吗?”
“当然,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了。”罗德说。
林漓和林淋欢呼一声,带着好奇心四处翻动,看得出她们很喜欢这里。
罗德太太也很欢喜,没有什么比孩子们满意她的安排更好的事情了。
下楼后,她主动地切了水果,给孩子们送去。刚进房间,林漓和林淋的枕头大战便偃旗息鼓。
罗德太太哑然失笑:“快来吃点儿苹果,再过一个小时就吃晚餐,晚上吃土豆牛排。”
林漓不说话,林淋却拿着一张纸对罗德太太说:“我可以在墙上挂自己喜欢的画像吗?”
“当然可以。”
“当当当,就是这个!”林淋突然高举起一张涂满红色颜料的恐怖女人画像,对着罗德太太的脸说道。
罗德太太被吓了一跳,两个女孩像是恶作剧成功似的,哧哧地笑了起来。
她阴沉着脸,却不好发作。
这是砂华的孩子,如果她连容忍孩子的肚量都没有,罗德会怎样看她?砂华刚刚死,小孩子正是敏感的时期,她还贸然前去告状的话……罗德一定会误会她的!思及此,罗德太太忍住想要向罗德倾诉的心情。
她将水果盘放在桌上,小声地说:“你们的房间,你们想怎样打扮都可以。这是你们的地盘,你们有绝对的支配权。”
林漓龇牙咧嘴,翻了个白眼:“好无聊。”
林淋笑起来:“她不发火!”
这是在戏弄她吗?罗德太太心想。她还是无奈地走下楼。
明明罗德太太刚认识林漓和林淋的时候,砂华还在世,两个女孩乖巧伶俐,对罗德太太也很礼貌,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罗德太太失魂落魄地下楼,委婉地对丈夫说:“林漓和林淋想在房间里挂上一些东西。”
罗德正在看报纸,闻言说:“现在这种时期,她们能找到事儿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再好不过了。”
“可是她们想要挂那些恐怖的画。”
“恐怖的画?”
“很奇怪对吗?女孩子怎么会喜欢那些东西?”
罗德不明白他的太太在说什么,出于好奇,上楼敲门,问养女们正在做什么。
林漓和林淋拉开门,请罗德进来,说:“我们在想念母亲。”
眼见着她们又要哭了,罗德急忙揽两个小姑娘入怀,叹气:“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我算是你们的爸爸。”
“可是您的太太似乎不喜欢我们。”
“胡说!我太太很爱你们的,只是有些内敛。”
“是吗?”林漓挑衅地看了一眼跟在罗德身后的罗德太太。
罗德太太环顾房间,发现那张恐怖的画并未挂在墙上,她被女孩们算计了,而她也在丈夫的心目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成年人了,居然会诬陷小女孩,就连罗德太太自己都觉得荒唐、不可理喻。
她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就这样,罗德太太在养女们的变脸中缓慢地度过她的生活。
罗德太太有一尾色彩斑斓的泰国斗鱼,这是她的亡夫给她留下的宠物,养了好几年的爱鱼。雄性斗鱼生性好战,体呈长方形,侧扁,腹鳍外侧有一条鳍条延长至丝状,游动时,鱼尾款款摆动,像是丝带一般。
她与罗德闹矛盾的时候便会去看这条鱼。她仿佛能感觉到亡夫的灵魂就寄存其中,在注视、关怀着她。
直到某天下班,她回家看到斗鱼鱼腹朝上,遍体鳞伤,肚皮都干瘪了,很明显死了。鱼缸中还有一条体形硕大的野生河鳗,张着尖利的牙齿,四处游动。
泰国斗鱼生性好战,领地意识强烈,必须独养,只要有其他的鱼进入鱼缸,它便会迎面冲上去,斗个你死我活!而那河鳗的体形巨大,很明显,斗鱼不是它的对手,会被它活生生地咬死!
几乎是一瞬间,罗德太太便想到了林漓还有林淋。这两个养女满身妖气,这样怪异恶毒的事情一定出自她们之手!罗德太太还记得今早罗德说要趁着圣诞假期带她们去钓鱼。
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林漓和林淋玩闹着冲进来,瞥了一眼罗德太太,勾唇:“罗德太太,您回来了?啊,快看看我们的河鳗怎么样了!”
她们冲过来看,发现斗鱼死了,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反倒说:“幸亏河鳗赢了,斗鱼也不过如此嘛!”
原来她们知道这是条斗鱼,只能独自养殖的斗鱼!
罗德太太血气上脑,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朝林漓的脸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