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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的地狱!”那女人发出沙哑而空洞的声音。说着慢慢扭过头,满头满脸全是黑发。就在她回头之际,莫南似乎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惊魂未定,使劲擦着额上的汗,好一会儿,才从噩梦的余惊中摆脱出来,看看窗外,天已经亮了。
莫南早早开车来到自己的龙腾公司,怔怔地坐在办公室发呆。
“莫总,这是您今天的信。”秘书小琳送上一大叠信件。莫南心不在焉地拆开来信,大部分的信很无聊,要么是什么大学老总班的招生简章,要么是什么研究会的邀请函,都是些掏钱买名的东西。他把它们统统扔进了废纸蒌。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封没有邮戳的平信上。这封信有些鼓鼓的,当莫南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东西时,吓得脸色青灰,差点从老板椅上跌下来。
——从信封里滚出的是四根血淋淋的人的断指!还有一张“地狱美人”的相片!
“小琳!小琳!”莫南恐惧地大喊。小琳推门进来,看见老板面无人色的表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封信是谁拿来的?”莫南提着信封用几近咆哮的声音吼道。
小琳一见到桌上那血淋淋的一堆断指,顿时花容失色,连连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早上去收信时,就看到这封信在信箱里,收信人写着您的名字……”
小琳没在撒谎。莫南努力镇静自己的心情,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话。
“老板,没,没事了吗?”小琳的目光又落在桌上的断指上。
“你先出去吧!”莫南说,又像想起什么,叫住小琳,严肃地说:“记住,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小琳唯唯诺诺地出去了,因为慌张,出门时还差点撞上门框。门关上后,莫南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盯着面前的断指发呆。那些断指因为失血,灰白得如同石膏铸成,又像被双氧水浸得发泡的鸡爪,截断面平整干净,似乎是有人用利器切下来的。莫南认得手指的主人,因为其中一根手指上有道长长的伤疤,这是梁铮年轻时在一次打架中留下的。梁铮果然被人绑架了!莫南不禁打了个深深的寒噤,整个人忍不住发抖。
对方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他们切了梁铮的手指,又没有在信里提任何要求。为什么要把断指寄到自己这儿?如果是勒索,应该寄到林雪娟那儿才是啊!他又拿起那张“地狱美人”的相片。这张相片代表什么?是作案者的身份?还是另有原因?可自己跟这个女人无冤无仇,他猜想梁铮也没有接触过这样一个女人,她为什么会盯上他们?莫南的心思有如一团乱麻,莫南眉头紧锁,慢慢把手伸向桌上的电话,他不得不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林雪娟,梁铮真的出事了!可是,当他的手刚接触到话筒时,电话却响了,吓了他一跳。莫南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沉重的喘息声。
“喂!你是谁?”莫南发现情况不对劲,连忙偷偷按下录音键。
“我是谁不打紧!”对方终于开口说话,嗓音很粗重,一听就是为了不让人听出原声故意用手帕之类的东西捂着嘴说的。
“你想做什么?是不是你们绑架了梁铮?”莫南坐直身子,紧张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莫总,二十年前那个冬天发生的事,您不会忘了吧?”
莫南心中颤动了一下,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二十年前,都二十年了,为什么还会有人知道那件事?他的心中一阵极度恐慌。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有什么事?”他还是假装糊涂。
“莫总,您是聪明人,应该明白那件事的后果,我就不多说了。”电话那头如此说。
“你们,你们想怎么样?”莫南说。
电话那头呵呵笑起声来,说:“很简单,如果您希望我保持沉默,请预备两百万现金,这对您来说并不是大数目吧?我给您点时间准备,五天后,我通知您交钱的地点。记着,不要报警,不然您会后悔的。”
果然是勒索!莫南握着话筒的手微微发抖。
“如果我交钱,你们会放了梁铮吧?”莫南问。
“梁铮不在我们的手上。”对方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挂断了。
莫南仍握着话筒,久久没回过神来。他挂下电话,按下回放键,一遍又一遍听着刚才的录音,似乎有些偏执狂了。良久,他才从近乎白日梦的瞎想中回到现实中,取出商务通,查询起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老友的手机号码。
那个人叫吕同。
可是,当他找到号码接通电话,吕同却迟迟未接。这小子最近越来越过分了,在江灵市几乎无法无天。莫南怕这样下去,这个当年的“小吕子”很可能会出事。“小吕子”一出事,便可能牵涉到一大批人,这些人也大多是莫南的哥们。如日中天的“小吕子”连自己的话也不听了,这令莫南很生气,这是莫南近几年疏远吕同的重要原因。
但他现在不得不找吕同谈一谈。
连拨了几次手机,都没人接听。莫南不禁恼羞成怒,他“小吕子”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连二哥的电话都不接!当他正想挂上电话时,吕同突然接了手机。
“喂,是小吕子吗?”莫南一直这样称呼吕同。
对方一阵沉默,让莫南感到困惑:这小子在搞什么鬼?
“有件重要的事,我们必须找个时间商量一下。”莫南只得接下去说。
电话里忽然传出女人的笑声,笑得很阴森,笑声中含着残忍和凄怆,就像从幽冥中传出的。
“你是谁?”莫南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我是你的地狱!”电话里传来沙哑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几乎跟莫南昨晚梦见的一模一样。莫南大惊失色,像握到了火炭般扔掉话筒。
“老板!”小琳听到声响推门而入。
莫南全身颤抖,指着电话大叫:“快,快把电话线给我掐断!”
梁铮
梁铮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的生命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他在肮脏的水里漂浮,就像一条死鱼,甚至比死鱼更难看,因为他没有了头,没有了手,没有了脚,他是具不完整的尸体。
他似乎“听”到岸上传来人声。当然,因为没有了头,自然没有了耳朵,没有耳朵的尸体是听不见任何声音的,但他又能感觉到。
“那是头死猪吧?”有人猜测,在受了污染的黑水河里若隐若现的肥胖躯干,很容易被人看成一头猪。
“不,是人!是人!是死人!”有人高喊道,岸上顿时乱成了一片,人声喧哗。不一会儿,他听到警车的呼啸声响成一片。他的尸体被几道钩子勾住了,拖到岸上。见到这具残缺的尸体,围观的人都惊呼起来。警察把人群赶到十几米外,拦起了一道围线,对现场进行勘察,勘察完毕后,用一张芦席盖住了他的尸体。接着,他将被运到法医处进行尸解。
谁也不会想到,这具不堪目睹的碎尸竟是该市鼎鼎大名的企业家梁铮。失去了灵魂,身体也就变成了一堆死肉,没有了人的属性,与猪啊狗啊的没什么不同。
梁铮觉得自己的灵魂向黑暗里坠去,那是无底的黑暗,那是地狱的所在……
乐少强
乐少强抱着双臂,紧盯着解剖台上的躯干——它已经被打开了,内脏也被一件件取出,只剩下一堆白耷耷的肉和紫红色的躯壳。尸体散发出难闻的臭味,虽然戴着医用口罩,但也令人几欲作呕。
乐少强全身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为刑警队长的他,头一次碰到如此恶劣的凶杀案。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这具尸体,就觉得十分眼熟,好像是哪个熟人。这倒并非尸体的特征让他感到熟悉,因为这大热天的,人的尸体在臭水中泡了一天一夜,早就开始变形发泡了,再熟悉的人也看不出来。那是一种第六感,或者是刑警灵敏的职业感觉。乐少强很不安,所以他亲自来解剖室,看看会有什么新线索。
“死者为男性,年龄大约在三十五至四十岁,死亡时间大约是四天前夜里,也就是8月4日子夜左右。”法医陈平说,一边在法医记录单上填写数据。
“死亡原因找到了吗?”乐少强问。
陈平看了他一眼,眼中闪露出一丝恐惧的神情,乐少强很少在法医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眼神,他们接触过各式各样恐怖的尸体和凶杀手法,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但陈平此时的眼神让他意识到这个案子的可怕程度非同一般。
“死者……死者是被人用极锋利的刀一刀一刀肢解的,而且是活解。看样子是仇杀!”陈平终于说。
乐少强的胃里突然翻腾起来,但他还是忍住了。
“凶手真够残忍的,都赶得上古代的凌迟处死了。他到底与被害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以这样恐怖的手段杀死他?”乐少强摇了摇头。
“凶手的手法非常干净利落,关节的切口十分整齐,看来对解剖学也有相当的研究。”陈平说。
乐少强点了点头:“我们得赶紧查清死者身份,尽快确定死者是谁,案子就有突破口了。”仇杀案件,由于凶手动机明确,只要调查死者的仇家,一般都会有线索,倒比很多凶杀案更容易侦破。
尸解结束后,陈平摘下口罩对乐少强说:“我已经提取了他的DNA样本,会在我们的DNA数据库中先作对比,相信很快能查清死者身份。另外,被害人的有关化验数据,也会在这几天内有结果。”
回到专案组,乐少强就对工作进行了布置,排查近日的失踪人口,并登报寻找尸主。
第二天,信息就有了反馈。乐少强的感觉很快得到了应证,根据死者家属的认定和DNA对比,死者竟然是麒麟公司的老总梁铮。尽管确定死者身份这个环节进行得非常顺利,但乐少强的心情却异常沉重。梁铮是他的铁哥们,想不到会死得那样惨。到目前为止,梁铮的头颅和手脚尚未找到。
“少强兄弟啊,你一定要抓住凶手,为老梁报仇啊!老梁他死得好惨啊。”梁铮的妻子林雪娟呼天抢地,哭倒在乐少强的面前。乐少强只有安慰她。
既然死者是梁铮,梁铮有哪些仇家乐少强自然十分清楚,可是,这些所谓的仇家都并非是要致人死地的深仇大恨,大不了是生意上的小过节,谁也不会为那些事杀人分尸。乐少强带队调查了几个可疑的对象,但都没什么进展。
这时候,林雪娟为他提供了一个新线索。
“地狱美人?”乐少强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于是林雪娟就把那夜和莫南发现梁铮汽车和那张诡异相片的事告诉了乐少强。
“莫哥真是糊涂啊,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告诉我!而且还破坏了第一现场。”乐少强愤愤地说,他跟莫南也是一个圈子的好友。
送走林雪娟,乐少强就去了莫南的龙腾公司。
发现梁铮尸体的消息早已传到莫南的耳中,乐少强一来,莫南就知道他肯定要问那件事了。
“少强,我正想找你呢。”莫南把乐少强招呼到自己办公室的沙发坐下,关上了门。
“莫哥,那天晚上……”乐少强开口说,却被莫南打断了。
“你先听我说,事情并没有那样简单,我给你看几样东西。”莫南把一张女人背影的相片放在茶几上,“这就是‘地狱美人’!它可能就是杀梁铮的凶手。据说,谁做了亏心事,就会见到她的真面目。”
乐少强拿起这张相片仔细看着。
“可这张相片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乐少强放下相片说,“我觉得,这是个无稽之谈的谣言,也许只是凶手的一个幌子。”
莫南摇摇头说:“开始我也认为是荒唐的谣言,但现在,我越来越觉得,‘地狱美人’可能真的存在,而且,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乐少强看着他,不解其意。
莫南继续说道:“那晚,我们考虑到梁铮可能被人绑架,所以不敢贸然报警。这张相片是跟梁铮的四根手指一起寄过来的,绑架者在那时可能就已经杀害了他。现在,我还担心小吕子是不是也出了事。少强,我给你听一段录音,你就会理解我为什么迟迟不报警。”
莫南咳嗽一声,走到办公桌前,按下了电话录音器的回放键。
冯苗苗
冯苗苗靠在窗边,不时朝窗外张望,她在等莫北。夏日的阳光炽热地照射在屋前的庭院里,使冯苗苗的心情更加烦躁。
这几天,梁铮的死闹得满城沸沸扬扬,关于“地狱美人”的传说也愈演愈烈。有人说,“地狱美人”是阎王跟前的女秘书,只要她不高兴了,在阎王耳边嚼上几句,你就会死得很惨;也有人说,“地狱美人”是正义的使者,她只惩罚那些做了亏心事的坏人,梁铮生前肯定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些坊间的传闻大多荒唐可笑,但却说得整个江灵市人心惶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