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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你通常称呼她的方式的话。”他插上一句。

“可以这么说。”卡莱尔先生勉强同意,挥笔书写。

“‘送信人是卡拉多斯先生,之前我曾经和你谈过这个人。’我相信,你已经和她谈过我了。”卡拉多斯又插了一句。

“我相信我经常提到你。”写信者承认。

“我相信你已经提到过了。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他并没有疯,尽管他经常做些无知又有些古怪的事。我相信,如果你能遵照他提供的一些建议,你会相当安全。你亲爱的叔叔,路易斯·卡莱尔。’”

卡拉多斯接过信封,将它夹进了一个显得非常单薄的袖珍笔记本。

“我明天会到达那儿。”他说。他当晚没有再提及这个话题。然而当帕金森在午夜来到图书馆的时候,发现主人正聚精会神阅读一本书,而在书架上出现了一个缺口,这正是此前《飘出圆屋顶的火焰》所放的位置。

卡莱尔先生将他写的简短介绍信看作是先前通过普通邮寄服务已到达侄女手中的一封更加详细的信的补充,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管如何,第二天下午,当卡拉多斯先生本人出现于玩偶庄园时,他发现埃尔希·贝勒马克满腹狐疑地迎接他。对于她遇上的麻烦事,卡拉多斯毫无必要的干涉同样让她心烦。

当车在温泉别墅明亮的绿色木门前停下时,另一位访客——很明显是一位出身良好的工人——正站在修整过的前花园的路上,徘徊了一阵才恋恋不舍地离去。卡拉多斯有充足的时间行事,因此让那人在他前头穿过了园门。他们最后交谈的几句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我敢肯定,夫人,你不可能找到任何人来做这个工作。”

“我非常相信这一点,”一位站在房子旁的年轻美丽的女士答道,“但是,你清楚,我们自己做这些园艺事务就够了,谢谢你。”

卡拉多斯作了自我介绍,随后被引入一间通往房屋后面的草坪的非常雅致的客厅。

“无需问人,我也知道你就是贝勒马克夫人。”他这样说。

“因为我的声音中带有路易斯叔叔那样的腔调?”她敏捷地猜测。

“可以说,是属于他的侄女的腔调,”他承认,“声音对我来说意义重大,贝勒马克夫人。”

“你以此来确认和识别人们的身份?”她问。

“哦,比这些还要重要,用来确认和识别他们的情绪——甚至是他们的思想。麻烦时的只言片语,充满焦虑的声调,落在耳朵里,效果有时比最锐利的眼睛所见还显著。”

埃尔希·贝勒马克饶有兴致地对那张脸投下一瞥。那张脸,虽然表现出坦率、大方的气度,却奇迹般的深藏不露。

“我想我应当有点儿怕和你说话,卡拉多斯先生。”她说,伴随着多少有些不安的笑声。

“那么,请不要藏有任何的秘密,”他以一种青年人般的豪爽口吻答道,“我相当怀疑路易斯已经让你对我的品味产生了闹剧般的看法。我并不是一直花时间在追查凶手,直捣其老巢,贝勒马克夫人,我也从没和凶手展开过白刃战。”

“他曾经告诉过我,”她说,这样的叙述将她的声音提高到了一种让卡拉多斯毛骨悚然的音调,“这样一些事——有一次,你曾经独自在靠近河边的地下室里,与两个要送去劳役的铤而走险的男人狭路相逢。警察赶到那儿还需要一段时间——他们还没到——你独自一人。这两人听说你是盲人——不过他们实在不敢相信。他们交头接耳,不让人听到,商量怎么对付你。他们一致同意,如果你真的是盲人,他们就会冒险杀了你。随后,路易斯说,在最危急关头,你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剪刀,镇定自若地问他们为什么不点灯,而你实际上已经悄悄吹熄了在你眼前桌子上的蜡烛。这是真的吗?”

卡拉多斯的情绪鲜活地跳回了那个最绝望的时刻,然而他的微笑温和地反抗着这一切。他答道:“其实,我当时打算逃走。我认为这才更接近事情的真相。”他承认。“不过,路易斯没有怀疑,他实际上是透过玫瑰色的戏剧放大镜来看人生的。让我们来谈谈你那位相当平凡的邻居的案子——”

“这是你来这儿的真实意图吧?”她机灵地打断卡拉多斯的话。

“坦白地说,是的,”他答道,“我向来被古怪的事情吸引,胜过被最精心设计的悲剧打动。将炖过的肾脏抛到邻居的花园这种奇思异想对我来说有无法拒绝的吸引力。正如我说过的,路易斯罗曼蒂克地将这个人看作是人道主义的偏执狂,或者是一位精神错乱的食物革新者。我则持比较缓和的观点,我认为他的行为,若能恰当理解的话,将会证明是相当明显的自发行为。”

“当然那很荒谬,不过也一直绝望地讨人厌,”她坦承,“尽管如此,不过现在几乎不碍事了。我只是对这可能浪费你宝贵的时间而感到抱歉,卡拉多斯先生。”

“我宝贵的时间,”他答道,“正如你所说,只有当我浪费它的时候,它才对我有价值。不过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吗?路易斯告诉我,他为你起草了一份抗议书。我能否问问它起到效果了吗?”

她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站起来,走到一扇落地长窗前,望着外面的花园。花园里,以老式栽培手法栽种出来的果树由于有可能开出粉红和浅白的花朵,让她眼里充满喜悦。

“我并没有将抗议书交给他。”她缓缓地说,再次转身面对访客,“有一些事情,我不能告诉路易斯叔叔,因为这只会给他带来痛苦,而不会有任何好处。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就在你刚刚走上轨道的时候?”他说,不免感到诧异。

“很遗憾,还没有步入轨道,但人不可能预见这些事情。既然你对这事很感兴趣,那么,也没有理由不让你知道原因,卡拉多斯先生。事实上,”她补充了一句,微微一笑,中和了她刚才一本正经的严肃态度,“我并不十分肯定你还不知道。”

他摇摇头,声称放弃这种未卜先知式的预测。

“无论如何,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的心情并不是十分愉快,”她说,“噢,你并没有听说过我有黑眼圈,我知道,但是它与帽子非常匹配……这与我丈夫的生意有关。他经营一家建筑公司,买下这所房子有点儿冒险——我们在公寓住了两年——不过罗伊和他的同事做得非常好,我也渴望有一座花园,而这在两个月前简直不可想象。每一件事情都看似板上钉钉,随后就发生晴天霹雳。几个合伙人——这只是一家小公司,卡拉多斯先生——需要一小笔资金周转。他们认识的一个人愿意提供两千镑,但此人要求在公司中占一个位子。和我丈夫一样,他是一位制图员。对于双方的协议,我没有必要说明,因此——”

“事情解决了吗?”

“事实上,是的。他们好得很,不过那并没有改变公司经营不佳的事实。几个人声称,他们情愿留用罗伊而不是那个新人,并且说,就算罗伊只能筹得一千镑,他们也会保住他的位子。我想他们都有些后悔要将他逐出,因此他们叫他三思,并于星期一答复他们。当然,那就意味着要炒掉他。这很可能——我不知道——我不喜欢去想,罗伊要得到同样一个职位需要花多长时间。我们必须想方设法让这所房子从我们手中脱手,然后回到我们原来的三间房。这只能靠运气了。”

当卡拉多斯倾听着她那美妙得如同悦耳音乐的声音时,看得见的人很可能也忍不住观察着她那惹人喜爱的精致面容。

“是的,”他表示同意,几乎像是自言自语,“正是那在某个名字下莫名其妙的人和事的汇集,我们都得承认……一切只能靠运气。”

“你当然不会向路易斯叔叔提及此事,卡拉多斯先生?”

“如果你不希望我说,我当然不会说出来。”

“我敢肯定,这会让他难过。他在任何事情上都是个软心肠,非常仁慈。你是否知道,我发现他原本发出了邀请,约定和一些相当重要的人物于星期二在某个地方吃饭。然而他却来到了我这儿——尽管也可能是其他人取消了计划——只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来,我们这些小人物可能会感到失望。”

“好吧,你不能指望我看出其中存在的克己精神,”卡拉多斯说,“因为,我自己就是那些人当中的一员。”

埃尔希·贝勒马克对他说话时富于深意的厌恶表情,发出了痛快的笑声。

“我没有想过这个,”她说,“此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叔叔并不十分富裕,不过如果他知道罗伊的处境,他会加以周济,努力安排好所有事情的。我相信,他甚至会自己去筹钱,而将这些钱借给我们。对于这事,罗伊和我的意见一致。我们会回去——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会破产。但我们不会再向人借钱,即使是路易斯叔叔,我们也不会从他那儿借钱。”

曾经有一次,卡拉多斯突然问卡莱尔先生,他是否听过,有一个女人的声音美妙如天簌之音。这位专业的绅士被这样的比喻弄得大笑,不过他承认自己没有听过。

“所以你应该明白,”贝勒马克夫人总结道,“这里真的没有事情发生。”

“噢,说得一点儿没错。我相信你说得是对的,”卡拉多斯欣然说,“但是同时,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邻居的骚扰被允许进行下去。”

“当然,我没有告诉你原因,我也不能向叔叔解释,”她说,“我不想赶他走,因为我希望——尽管这显然是很微弱的希望——那个男人愿意接收这所房子。”

说卡拉多斯竖起耳朵是不恰当的——如果这古怪的稀有之事具有任何自然表现的话——因为他脸上的同情表情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出现了一抹微光,这微光极可能鼓舞一位有毅力的淘金者以一种不太可靠的宣言来证明自己的信仰,从而获得第一块黄金。

“噢,”他显得相当健谈地说,“有机会吗?”

“他无疑想要这所房子。某种程度上说这非常奇怪。几个星期前的一天下午,我们还没有真正安顿下来,他过来了,说自己听说这所房子准备出租。当然,我告诉他知道得太迟了,三年前我们已经租下它了。”

“你们是第一户租客吗?”

“是的。当我们签下协议的时候,这房子还未完工。随后这位约翰逊先生或琼斯先生——我不清楚他叫什么名字——继续以特别的方式劝说我们转租给他。他说这所房子价格太高,我们可以找到更多、更便利、租金更低的房子,而且,它对健康有害,排水管已经坏了,而且我们还可能被流浪汉纠缠,这所房子也是盗贼会光顾的那类房子,只有他才能接受得了这所房子。如果我们同意的话,他还会额外付给我们五十镑。”

“他是否解释过他这古怪的动机?”

“我无法设想他会解释。他反复地说他是一个具有稀奇古怪幻想的老头子,这使他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我想我们都清楚这类老家伙,”卡拉多斯说,“对你来说,这一定充满娱乐性,贝勒马克夫人。”

“是的,我想是这样,”她承认,“我们知道的关于他的第二件事情是——另一所房子一完工,他马上租下了它。”

“那么他很可能不再需要这所房子了。”

“事情恐怕不是这样。他那所房子里似乎只有很少的家具,而且,他是一个人非常孤寂地居住,”她解释道,“我们甚至想过,他在那儿,应该不可能只是做一个看守者。”

“你们从未听说他从哪来或者他是谁吗?”

“只有送奶工人曾讲给我们的佣人听——佣人是我们获得当地信息的主要来源,卡拉多斯先生。他声称这人是以前此地一座大房子——温泉宫的男管家,而且他的名字既不叫约翰逊也不叫琼斯。不过,这很可能全都是错误的信息。”

“如果不是这样,他显然很依恋这块土地,”卡拉多斯答道,“那么,说到这件事,在我走之前,你能否让我看看你的花园,贝勒马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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