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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珵,我刚刚逼着医生给我讲了一下我的病情。在爸爸妈妈没来的时候,我也简单上网查了一下这种病的相关情况。估计你刚刚也做了相同的事情。得了这种成因不明又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病,我觉得也只有服从于命运了。我特别理解你和爸爸妈妈的感受,因为我能够想到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是你而不是我的话,我甚至无法做到像你现在这样冷静,不怕你笑话,我想我会扑到你的怀里大哭一场。一直以来我愿意在你面前保持一个无所不能大姐姐的形象,但类似这样的事定然会击中我内心最脆弱的部分。我想敏感如你,也会有相同的感觉。得了这样的病,短期内我是没办法再工作了,现在我终于可以任性一把了。我要爸爸妈妈还有阿珵在你们的业余时间多来陪陪我,多和我聊聊天,讲讲故事。好不好?」
姐姐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我看到妈妈的眼眶湿润了,而我的视线也有点模糊。我能听出姐姐话里的意思,她其实对自己的病乃至生死都看得很淡,但她也明白我们的感情,知道我们的感情需要有一个出口,我们需要对她好,否则我们将无所适从。她一直善解人意,这已经成了她的一种习惯,但到这时候我真的不想让她考虑这么多了:
「姐姐,你别说了,我都懂。你就放心躺在床上,听医生的话。其他的事情你都不用多想。相信我,你能想到的,我都能想到。爸爸妈妈和我的时间就交给我来安排吧。」
从那天起,只要医院允许探望,我和爸爸妈妈至少会有一个人陪在她的身边。如果陪床的只有我一个人,我们并不讳忌谈论疾病和生死。虽然我们年纪还小,但对于生老病死看得很开。有些人说,其实也只有年轻的时候有这种看法,越老越怕死,但我觉得我们的感受不同。
我不清楚这是否算是宿命论的一种,但一个人或一个人的亲人得了「格林-巴利综合征」这事除了宿命似乎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同样,人生中有一些事情如果你想刨根问底探究原因,有时候真的还不如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死亡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我想如果到了我的那一天,我会看得很淡,姐姐也是一样。但是她的病让我意识到我们其实无法淡然地面对对方的生死,我们都不惧死亡,直到我们的生活中有了羁绊。我们无法从容离开陪伴我们这么长时间的亲人,于是会在他们身体出现状况时给予他们更多陪伴,于是羁绊就会更深,当死亡真的来临时,痛苦也会越深。
不过,我并没有选择让自己或父母时时刻刻陪在姐姐身边,医院的规定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想告诉姐姐一切都还是正常的。就算她的下肢失去了知觉,她依然是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她自己也在努力让自己适应这种新式生活。
当然,我也有纠结的时候。比如六月份的 SAT 考试,原本打算直接放弃,爸爸妈妈也和我说就留下来陪陪姐姐吧,但姐姐坚持要我参加。最终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虽然答应了她的请求,但我打算通过一个较低的 SAT 分数延缓或者取消我的出国计划。我要让姐姐放心并且死心,让她对于我的陪伴不再心怀愧疚。
尽管试卷上凭空出现的所谓加试题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但一个月后成绩出来,我依然拿到了自己预先设想的分数。这让我觉得可能真的是有供研究使用的实验性题目吧,虽说不正规,但 SAT 考试本身也经常出一些幺蛾子。比如,考试突然取消或者考试成绩突然取消等等。当然,这些事情本身肯定会写在考试协议的免责条款中,他们频繁做这样的事情也有他们的苦衷,最大的原因就是总会出现违反保密协议而泄题的情况。而这样的事件很快就又出现了一次。
2017 年初,姐姐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不再住院。除了偶尔需要注射一些激素之外,基本上可以自行使用轮椅生活,但医生还是叮嘱我们这种病症随时都可能造成生命危险,要定期复查,而且不可过度劳累,暂时就别上班了。
她公司的同事倒是在她第一天住院的时候就来过,一位看上去领导模样的人不住向我们道歉,并说姐姐这次生病都是公司的责任,如果不派她去非洲就不用注射疫苗了。言下之意她的病肯定是接种疫苗导致的。其实对于病因我们也有过这样的怀疑,但医生说,理论上甲流疫苗确实是格林-巴利综合征可能的诱因之一,但就算是这种疫苗一般来说需要等接种完一两周之后才会发病,何况那天注射的根本不是甲流疫苗。所以我们也向公司的人说明了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