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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妈妈……说方言……我一句也听不懂……”
简一凡和高璨费尽千辛万苦才把妈妈请到咨询室。
李唯西将高妈妈的测量结果放在办公桌上,却没急着看,示意简一凡和高璨先出去。
高妈妈坐在沙发上,碎碎念道:“偶就窝偶不来的么,你一定要偶来。偶一没生毛病咯。”(说不来的嘛,非要让我来。我又没病。)
李唯西听她说的是南方话,于是换了腔调,唇角微扯:“阿姨,你原来来哪里生活啊?”(阿姨,你平常在哪个城市生活?)
高妈妈对这个问题倒不排斥:“杭州。”
“杭州风景毛好类。”(杭州风景很好呀。)
“是滴是滴,毛匣易类,你有没七古?”(是呀是呀,很安逸。你去过没?)
李唯西靠近她,“没诶,要么阿姨不偶介绍几个好滴撒子儿滴地方咯?”(没有,阿姨可以给我介绍几个好去处吗?)
“个毛多类,西湖边荡荡儿啊,云溪竹径梅家坞吃茶啊,灵隐寺拜拜菩萨啊,都毛好的类。”(西湖,梅家坞,灵隐寺,都很好的呀。)
李唯西点点头,“个么阿姨好不好再帮偶个忙?”(那伯母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你窝。”(你说。)
“告诉偶你只手纠个受伤滴?”(告诉我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高妈妈低头看着自己全是血痂的手,下意识往回抽了抽。不过还是说道:“打的,一天要打一百毛手。”(洗的,一天要洗一百次手。)
“为撒打噶许多毛啊?”(为什么那么频繁?)
高妈妈本不想说的,只是李唯西一直盯着自己,气氛实在是尴尬。
“偶总觉得偶只手毛缝类。”(我觉得我手脏呀。)
高妈妈叹气,“偶个毛都不敢册门,要不是璨璨同偶窝她有男旁友的,偶肯定被的来个的滴。而且偶觉得如果偶不打手个话语,偶个窝里就会发生毛晦气滴事情。”(我现在都不敢出门,要不是璨璨告诉我她有男朋友了,我肯定不会来这里的。而且我觉得如果我不洗手的话,我的家里就会发生灾难。)
高妈妈说着站起身来,直接往外面跑,边跑边道:“偶要再去打个手哦,医生等偶些。”(我再去洗个手哦,医生等我一会。)
待高妈妈出门后,简一凡和高璨赶紧进来。
简一凡奇怪道:“你怎么会说南方话?”
李唯西折返到桌边拿起高妈妈的测量表,边看边道:“你出国留学就知道了,身边很多南方人。”
高璨刚才一直趴在门口听他和妈妈聊天,很是佩服李唯西。
“先和我妈聊家常,求她帮忙介绍好玩的地方,然后再求她帮忙告诉自己病因,真是一环套一环啊。”
简一凡忽然想到,心理学上是有这个现象的,俗称“登门槛效应”。是指一个人一旦接受了他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为了避免认知上的不协调,或想给他人前后一致的印象,就更有可能接受更大的要求。
这大概跟人的行为与态度一致性有关,屡试不爽。
简一凡咋舌,腹语道:“真是人精。”
李唯西好似听见他的话一样,猛地抬头看向简一凡。简一凡吓了一跳,赶紧恭维:“是啊好厉害,真是厉害。”
说话间高妈妈再次进门,李唯西请简一凡和高璨出去,“交给我吧。”
简一凡哪里敢再开口,拉着高璨跟兔子似的呲溜一声瞬间跑出门外。
隔壁咨询室里,宋摘星的日子却不好过。
胡全将儿子儿媳请来了,却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消停。
别看胡全平时嗓门大,对这个不满对那个不满,没想到见到儿子后整个人都老实的不行。
儿子胡骞和儿媳张萍对胡全简直颐指气使。
胡骞骂骂咧咧:“让你带糊糊就带成这样,你负不负责啊?”
胡全耷拉着脸,脑门上全是汗。
“糊糊小,他们学校老师都不管。”
张萍上前,抱臂在怀,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爸,当初是你让我们把糊糊留下的,你看看糊糊现在连学都没得上,你让我们怎么办啊?你这个当爷爷的能不能走点心?”
胡骞冷哼,“到现在才告诉我们,还非得让我们请假回来,我们能看糊糊的心理病啊?”
他言下之意全怪胡全,宋摘星上前阻拦道:“现在不是讨论病因的时候,治疗糊糊的过程中需要你们父母的配合。”
张萍道:“我明天就得回单位。”
胡骞附和:“我也是。”
两个人上班的城市都不在本市,这次来还是因为宋摘星要求胡全让他们回来,没想到只待一天就想走。
宋摘星劝道:“糊糊需要你们,留下一个也可以。”
胡骞问:“糊糊打人多久才能看好?”
“心理问题不同于外科疾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好的,需要长期的过程。”
张萍反对:“我们没时间。”
胡骞对着胡全怒气冲天,“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以后一分钱也别想从我们手里要!”
糊糊一直在角落里坐着玩小汽车,很是安静,却在听到胡骞的话后忽地哭起来。
胡全赶紧赶过去,满头的汗也顾不上了,一直替孙子擦眼泪。
张萍叹气,和宋摘星说道:“我们两口子都得赚钱养家,你看看糊糊爷爷都退休了,根本不挣钱!糊糊还要交各种学费,我们压力也很大。”
宋摘星其实理解他们的做法,不过看糊糊的穿着和胡全的穿着,两人完全不对等。胡全穿着普通的衣服,糊糊却一身名牌,连小汽车都是德国产的,哪里是没钱的样子。
宋摘星看向他们说道:“幸好糊糊还小,认知结构调整的快,治疗过程中你们需要不断地告诉他打人不对,生活里也要禁止他打你们。等他意识到打人不是亲昵行为时,病就好一半了。”
“让他爷爷管教就好了。”张萍白了胡全一眼。
胡全缓缓站起身,看向宋摘星道:“医生你说什么我都应,只要看好我孙子,你就别难为他父母了。”
宋摘星实在看不惯胡骞和张萍推卸责任,正色道:“团体治疗就是需要家人的配合,你以为糊糊只是打人这一个具体表现吗?其实他的很多认知都不对,完全是因为你们的家庭关系出现了问题。”
张萍受不了,直接怼回去:“那有什么办法,都怪他爷爷,好好的孩子惯瞎了。”
胡全眼下一句话不敢说。
宋摘星审视着这一家人,想象着这种原生家庭对糊糊造成的影响,心中一阵凄寒。胡全在儿子儿媳这受了气,就更容易对陌生人发火,而糊糊动不动就打胡全,又何尝不是潜意识里意识到胡骞对胡全的瞧不起呢。
我们都以为孩子太小什么都不懂,其实他却是最能感受到家庭关系的人。因为他们单纯脆弱敏感,早已看清到那些暗藏在成年人情绪之下,不易被察觉到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