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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她辗转反复睡不着觉,最终叫来了小米子。
她决定赌一把。
那夜也真是顺得不像话,小米子回来说闫先生房门虚掩着,里面也没有人,他进去就把事情办了。
现在想来,这一切都在别人的算计中了。
托孤
天越来越冷了。
破洞的窗户吹进阵阵寒风,若不是偶尔还能眨一下眼皮,谁都以为床上躺着的是个死人。
“这屋子还真是冷得紧呢!”一阵尖锐而清脆的声音传来。
柳姐的身子抖了一抖,翻了个身,面对墙壁蜷缩着。
这次来得也不是程先生,而是小翠。这个满身狐裘的女人一进门就跺了跺脚上的风雪,将狐裘帽子摘了又戴上。她身后的小丫头将暖手炉又递给了她。
满屋子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板凳,她索性将丫头手里的包袱垫在屁股底下坐了,挥了挥手,丫头就出去看风雪了。
“你三番五次的想见程先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讲呢?”小翠将眼睛眯起来的时候颇像一只笑眯眯的狐狸,把人看得心惊胆寒。
柳姐依然背对着她不说话。
小翠毫无生气的样子,举了一包东西在她头上晃了晃:“你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柳姐的眼睛如同饿狼闻见腥味一样冒起了绿光,她鼻子用力吸着且不自觉的转过身——那是一包喷香的鸦片!她伸出枯如鸡爪的手去,想抓住那包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神仙药。
然而小翠“嘻嘻”一笑,将那包药又揣了回去:“想要吗?用他来换!”葱白段般的手指向了角落里缩着身子玩弹珠的小米子。
柳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转而她喘着粗气用尽力气抓起床上的枕头扔向小翠:“滚!你这个狐狸精!”
小翠跳了起来,弹了弹身上的灰,笑着说:“呀,我是狐狸精,你是什么?杀人犯?”
柳姐惊恐得睁大眼睛:“你胡说!”
“梨园里出现的第一具男尸叫王凯,跟你是老乡吧。”小翠依然眯着眼睛:“他用你杀了你们村长的事情威胁你,想免费吃你的肉,你不干,又怕他捅出了你的老底儿,所以你就叫小米子杀了他。”
小翠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来,走到已经停止游戏双眼充满警惕的小米子旁边:“来,张开右手,姐姐给你糖吃。”
小米子下意识的将右手藏在身后,小翠笑着将他的手拉过来,示意他张手接糖。终究是小孩子,抵不过糖果的诱惑。他紧紧攥住的右手,最终还是被小翠掰开了——那掌心正长着一丛半厘米高绣花针般粗细的骨刺,连掌处是更细的突起如树根般纵横在掌中肉里:“啧啧,你娘每次给你挑掉这些小刺儿的时候该有多疼啊,真是难为你了!”她一手抚摸着小米子的脑袋,一手将糖放在那丛骨刺上。
小米子迫不及待的将糖放进嘴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专心致志的品尝这难得的美味。
“啧啧”小翠摇着头:“真是可怜呢。像他这样大的孩子吃块糖不是经常的事儿吗?可惜你娘就知道利用你杀人为她自己谋好生活,却从来不为你好好打算。”
柳姐听到这话,喘着粗气,胸口此起彼伏:“你胡说!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他!”
“是吗?”小翠挑了挑细眉:“如果真如你所说,你为什么舍不得把小米子给我?要知道,他跟着我不说荣华富贵,起码饱饭和糖块还是吃得起的。”
柳姐气急了:“你不是真心要养他,你只是要把他当杀人工具!”
小翠听了“哈哈”大笑:“说得好像你自己不是一样。罢了,今天我心情不错,就不为难了。估计你这身子也撑不了十天半月了,到那个时候,我一分钱也不用花,小米子都会跟我走。”说完她拢了拢头发,扯了扯衣服,扭着腰肢朝门外走去,临走前她望了望门外暗沉的天:“天要黑了,怕是大雪要来了。你留意外边,那些被你杀死的人,要来接你了,哈哈哈……”
她的笑声如同一把尖锐的刺刀插进了柳姐胸膛。
果然雪越下越大,门外似乎传来了错乱的脚步声。
柳姐又回到了丈夫回来的那天。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婴儿啼哭着望向她,伸出长着细毛的手掌,让她抱抱。
她的心柔软起来,连忙将这个小可怜儿抱在了怀里。
转眼间,丈夫走了。长着络腮胡的村长来了,他笑着说她丈夫已经死了,并强行将她抱上了床。她挣扎,她哭喊,但是天突然黑了,没有人能听到。就在这时候,一张婴儿手掌拍在了村长的肩上。
村长死在了她家里,仅一个晚上就臭气熏天。趁天还没大亮,她怀抱着婴儿慌忙逃离了那个没住几年的新家。
怎么就这么巧呢!她跑了很远很远的路,走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终于来到了S城,来到了梨园,还是遇到了同村人王凯。王凯见她时张着一口大黄牙,牙上的粘液拉着丝,臭气熏天的嘴巴直往她胸脯上拱。这个男人的出现,如同一把利剑,悬在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稳定生活。她受不了了,不再定期修理小米子的手掌,任那小手上长出一丛尖利的骨刺来。那天半夜,她眼见王凯穿过厅前院要来她这里,连忙叫小米子出去,对着他的大腿拍了一下。
王凯就这样倒下了,正好倒在成春游的房门前。
生活就是这样一关又一关。
可是,这一切小翠是怎么知道的呢?
后来遇到帅府张小姐。她明知小翠的话有毒,但还是将它们听进了心里,夜夜难眠,于是大着胆子以程先生的名义约张小姐夜间出来,并趁机对她下了手。只可惜,那次事急。小米子手掌里的骨刺刚被拔去不久,只长出了小小的萌芽,这张小姐挨了一掌后没有丧命,只是疯了。也或许,她疯并不是因为那一掌,而是因为夜色里柳姐那张酷似闫子清的脸!
谁知道呢?
雪越下越大,小米子在她的脚那头盖着被子呼呼睡着。在这寒冷无比的世道,究竟是小米子需要自己,还是自己更需要小米子。她已经分不清了……
第二天,雪大得堵住了门口。小米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向了S城一个叫徐公馆的地方,他背后是一串长长的没有回头的脚印……
一个佝偻的女人盖着破了絮的棉被一动也不动的躺着,风雪吹进了门,在破败的屋里飞舞盘旋,女人是否还在等待什么,已经无人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