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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双林可不为这点褒奖所动,慢条斯理地审视着余罪,继续着道: “这就叫当局者迷啊。我见过她两次,每次她都对身边的男性颐指气使,看样子在体制里品佚不低,不过她在看到你的时候显得有点不自然,你们之间,似乎不是同事那么简单……男女之间,也是非此即彼,不简单,那就复杂喽。”

余罪尴尬地笑了笑,摆摆手道:“换个话题,老卞,她是我上级,以后别提这茬了……那个,咱们说说案情,你觉得……”

“应该是我问你,觉得……我这是废话?”卞双林打断了余罪的话。余罪一愣,和别人谈话从来没有这么为难过,卞双林又提示着:“你离骗局越近,看到的就越少,就像你们天天抱着案卷揣摩目标在哪儿一样,只会越想越远……就像你们俩之间一样,彼此说不清楚那种感觉, 可在我这个局外人看来很简单,就是渴望对方,又不敢越界的小暧昧罢了。”

余罪傻眼了,案情和男女私情居然能混作一谈?不过偏偏让卞双林说得挺有道理,越近就越远,似乎此时正是这种感觉,这种无迹可寻的诈骗案例,频频出现却都如惊鸿一现,想抓他们何其难也,难道这其中还有简而又简的方式?

“骗子的思维和你们不一样,你们首先考虑一件事的合理性,以合理性判断筛选。而骗子不同,他们在做一件事,是考虑可能性,用最简单的、最低廉的付出,把这种可能性变成现实……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简单的因果关系相连,就像我不见到这个漂亮的女警察,也想象不出,这样的女人居然和你这个其貌不扬的人有瓜葛……你反过来想一下,难道会有这么一个或者一群骗子,有通天彻地之能,相隔数万里就知道五原市、开化路这一带,人傻钱多好骗,连做二十几桩案子?”

卞双林笑着欠欠身,把自己的想法,用一种另类的方式讲述出来了。“对呀,骗子不是神仙啊,在这一带干得又多又准……肯定有原因。”

此时,余罪如醍醐灌顶一般,浑身如沐清风,数日的纠结在这一刻解开了,整个人觉得豁然开朗,又看到那个案件板上,答案应该就在那个上面,只是没有看穿表象后的真相罢了。

回头间,警察和骗子相视而笑,意外的惺惺相惜,看来这天下知己, 并不难寻嘛。

东方不亮西方亮,西方开始亮了,恐怕东方就难亮了。

专家惊艳一回之后,毛病开始慢慢出来了,简直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毛病。

谁呢?当然是泡妞专家、猎香团长蔺晨新了,两日熟悉之后,汪慎修和骆家龙已经开始直呼“兽医”之名了,每次被如此称呼,专家都给两人一个幽怨的眼神加上一根中指。

最让人难以容忍的是这兽医骚扰太多,身上装了三部手机,每部都是双卡,六个号码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响起来了,一响起蔺晨新就放下了手头的事,开始泡妞了。

标准的开场白是:喂,咪咪啊,想我了吧?没想?不要这样嘛,让人家好伤心啊……

肉麻的开场白是:喂,美美……刚起床啊,我猜你梦见我了……

直白的开场白是:乔乔你别烦我好不好?人家现在还没想结婚呢…… 此次让汪慎修和骆家龙大开眼界了,和这家伙纠缠的女人还真不是一个两个,从口吻里能分清类别,有刚泡到的、有已经发生关系的,还有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一时半会不会蹬掉的,甜蜜的、肉麻的、流氓的,口气里可见一斑。每每通话完毕,专家都给骆、汪二人一个俏皮的眼神,这家伙,嘚瑟呢。

听说骆家龙只一个女友,汪慎修还单身,这家伙像听到笑话一般,笑得直打颠。

话说骆帅哥和汪风骚在同届里也算是风流人物了,这次可真是被打击得不轻,人家一口气能排出几十种女装牌子,几十种花样的女包包,几十类衣裤裙的搭配,几分钟就能把骆帅哥和汪风骚打击的哑口无言。如果这个还不够啊,兽医还能从人体学、审美学给你讲出十几种女人的名器,而且附带使用注意事项,能把骆家龙和汪慎修听得直有想撞墙的冲动。

隔了一天也识得这位兽医进阶泡妞专家的毛病,三句话不离女人,有机会就探听肖梦琪的私事。汪慎修也看出来了,这儿之所以对专家还有那么点吸引力,也就是肖梦琪的缘故,不过恐怕成见已深,那晚吃饭肖梦琪只是淡淡问候了一句,可恰恰这么冷冰冰,反而让蔺专家贱性更甚,赖在鼓楼分局协办不走了。

不走也罢了,骆家龙还指着从这家伙身上挖点宝呢,可又挖了一天才发现,都是些邪物,没有能用上的,而且这货明显有点心不在焉,全然不在案子上了。

骆家龙搬来了一摞类似“仙人跳”诈骗案例的资料,蔺专家一推, 这个真没意思,满大街都是,小旅馆一抓一片,你抓得完吗?来点高难度的。

汪慎修于是挑了几例拐卖案例,多数是劳务市场被骗走的求职女,一转眼就给卖山沟里了,逃出来几例,没有抓到人贩子。蔺专家一看:“这个太难了,还得去乡下呢?我不喜欢那地方。”

于是就换,骆家龙又搬来了数例保健器材、药品诈骗案,蔺专家一看,倒胃口了,拍着桌子嚷着:“都一帮老头老太太,你管他们干吗?前脚管了,后脚还得被骗。”

汪慎修忍着脾气,又换一类邮购诈骗案,据说是大会堂的纯金制品订制被骗,蔺专家一瞅怪话又来了,他说了:“还有百分之二十的镀金,这都不算骗,你看看电视购物广告,有真的么?”

“那你到底对啥有兴趣呢?”骆家龙吃不住劲了,苦着脸问。

“这个。”蔺专家看看两人,严肃地道,“有挑战性,有新意的,流于俗套就没有意思了。”

“那好,自己去找吧……提醒你一句啊,出了这个门,所有案情不能向外泄露。”汪慎修有气无力地道。

蔺晨新起身果真自己找去了,边走边道着:“也就你们捂着当回事, 街上卖水果的见骗子都比你们多。”

“那好,挑不上就自己下楼回家吧,对于你的帮助,肖处长让我代她向你致谢。”骆家龙道。

嗯,听出不对来,蔺专家倒没有当回事,同样提醒着:“啊,知道了……不过别忘了你们答应还替我约肖梦琪呢,我还真准备挑战一下,看看泡到一位警花究竟有多大难度。”

他回头得意地看两人,两人却不看他了,头栽在半人高的案卷上,像抽筋了一样。

“一点都不敬业,没前途。”蔺专家撇着嘴,给二警下了个定义。

两人无语了,实在想象不出,这个能把人气死的货,怎么可能迷住女人。汪慎修说:“看来,兽医江郎才尽了,咱们得自力更生了。”

“可咱们这方面还是有差距啊。”骆家龙小声道,他的工作仅限于用已知的条件去检索,而在条件未知时,却只能束手无策。

“差不多了,反正都拿下一例了,成绩还是有的。”汪慎修道。

“那倒是,不过就是太快了,我还没过瘾呢,就完了。”骆家龙道,

邢学志这个案子峰回路转得实在太快,两人一直有点手痒,居然没有到过抓捕现场。

正说着,电话来了,余罪的,一听是开化路刑警队的案子有了新的想法,让两人过去商量,这倒好,两人一拍巴掌,兴致勃勃地跑了,浑然已经忘了还有个钻在档案架后的专家。

过了好一会儿,专家兴奋地喊着跑出来了,嚷着道:“嗨,二位, 我发现宝了,这个诈骗案有意思啊,多名来五原的商人被骗私车以及随身财物,最贵的骗走一辆路虎……这个色骗玩得有意思啊,比仙人跳高级多了,从头至尾就见过一个搭讪的美女,然后人事不省了,高……水平太高了,怎么做到的呢,最想不通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事后才报案?哎,这案卷不全呐……人呢?”

人呢,没人了,一想那两位警察又偷懒,蔺晨新放下案卷,慨叹着太不敬业了,怪不得现在警务效率这么低下,瞧这案卷,才几页纸,别说失物和嫌疑人没找到,连过程都没记清楚。

正大叹着,鼠标风风火火进来了,嚷着汪慎修和骆家龙一起走。得嘞,蔺晨新揪着鼠标,非要讲他发现宝了,鼠标说:“开化路有发现,余罪让一起去讨论下。”

“就一分钟,我真发现宝了,您看这个案子。”蔺晨新拽着鼠标非要找一下成就感。

鼠标一看,哈哈笑了,直扔在桌上道着:“怪不得你兽医出身啊,没时间观念是不是?这是零X年的案子,都四年了,你还找得着嫌疑人?”

说着要走,这会儿蔺晨新使劲把鼠标拽住了,直道着:“你听我说, 五原吃这碗饭的人不少,我好像也听说过,有漂亮妞专吃这碗饭,钓俩凯子狠宰一回,毛都不让他沾下,然后坑他好几十万。”

“哇,这么拽?你认识?”鼠标吓了一跳。

“不认识,听说过,我还真有个想法,想试试不?”蔺晨新问。

“我明白了,看我傻,让我扮凯子对不对?”鼠标瞪着道。

“耶,这么聪明,谁说标哥你傻了。”蔺晨新乐了。

“滚。”鼠标气歪嘴了。

“考虑一下啊标哥,您这样的泡不到妞啊,可是有办法能让妞泡您呐……您这样的,也抓不着什么骗子,可绝对有办法让骗子找上门呢。”蔺晨新情急叫着,果真有效,已经踏出门的鼠标,又退了回来,上上下下审视着,严肃地提醒着:“兽医,敢逗我玩,信不信我揪了你小鸡鸡。什么办法?”

“很简单呐,只要你有钱,美女和你都有缘。”蔺晨新笑道。

“废话不是,你看我像有钱的吗?”鼠标张大嘴了。

“啧,装有钱也算啊……我也给你设计一个案发场景,高档的会所、音乐厅、或者往死里宰人的那种高档酒吧,标哥您老出马了,穿一身价格八千块的西装,美金,私人定制款;腕上戴一只瑞士雷达表,定制款,价值40万,欧元;手里甩着一把车钥匙,阿斯顿马丁,限量版……假如您这样的土豪出现在那种场合,假如这个色骗的美女还在寻找目标……这不正好,凑一块了。”蔺晨新蛊惑道。

鼠标好歹当了几年警察了,不相信地问着:“这么巧?就恰好碰到嫌疑人?”

“相信我,土豪出没的场合不多,就那么几个,五原的我数得过来。”蔺晨新道,那种纸醉金迷的场合对他来说不会陌生。鼠标一抽,又反问着:“可要碰不到呢?”

“碰不到不更好,您可以见识一下那些风月场所的魅力……说不定, 还能凭您的魅力钓上一两个妞呢,想试不?装备问题我能全部解决。”蔺晨新道。

“条件呢?”鼠标知道这货不会白给你好处。

这个,蔺晨新想着,犹豫着,冷不丁吐了句:“我想当警察。”

这条件吓得鼠标一阵哆嗦,就要跑,气得蔺晨新拽着鼠标发飙了: “怎么了?什么表情嘛?我有一颗正义的心不行呐,我不就泡妞那点毛病,你们除了不会泡妞,剩下全是毛病,我看出来了,比我没节操多了, 在我们小区还打人呢……标哥,我教你泡妞还不行,保证泡到个极品。”

啧,把鼠标刺激得直咬牙,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打击这娃的热情也不好,鼓励似乎更不好,本来不准备理会,可对方的条件实在无法拒绝。他想了想,意外地道:“你真能帮我下个案子,你这点小事,我还真能办了……不是跟你吹,市局局长许平秋,那是我叔。”

话大了,不过还是有可信度的,否则标哥这白痴相能当警察,而且还是警官,在蔺晨新眼里就无法解释了。一念至此,他请着鼠标道:“成交,说话算数啊。”

“那当然,打击犯罪,人人有责,你有这个理想是好事……咱们来好好讨论一下案情。你确定我这样的也有泡妞潜质?办不了案子,能泡到几个妞,也算啊。”鼠标来劲了,两人头碰头开始讨论了,余罪那边的事呢,直接扔过一边了。

于是这屎壳郎一对,臭味相投的,半下午直接就溜了,那边忙碌起来,还真没把鼠标这瞅空就回家的惫懒货色当回事……

去伪存真

“请进。”

被笃笃的敲门声惊醒,许平秋下意识地喊了声,旋即抬起头,于是看到了肖梦琪挺拔的身姿进了他的局长办。

肖梦琪却是注意到了,老许正卸着老花镜,向她掩饰着已经退化的视力。

一个风华正茂,一个英年将老,每每许平秋那种羡慕的眼光总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很久以后她才发现,那是羡慕她的年轻和朝气,是一位老人对于所有后进都有的眼光。

“许局长。”

“别客气,随便坐。”

敬礼,坐下,许平秋又要起身倒水,肖梦琪抢着把活干了。放下手头的活,许平秋赞赏地看着她,没什么可说的了,一周的适应期还没过,倒已经办下了一宗连环诈骗案,怎么说也是劳苦功高,当然,得加上领导的惯常勉励,犯罪形势很严峻,你一定要转达给每一位同志,要再接再厉,再创新高……

说着说着肖梦琪微微笑了,许平秋这才省得自己又无意识地开始八股了,赶紧刹车,笑笑自嘲道:“得了,我不废话了,找我要解决什么问题?”

在刑侦上雷厉风行的作风依旧,许平秋向来是直来直去,肖梦琪想了想,还是从汇报开始,当然这也是许平秋最好奇最想了解的事,毕竟案情通报只是结果,而精彩的还是在过程中。肖梦琪的汇报集中在那两位“专家”身上,她本来对此就有保留意见,可偏偏那个“兽医”大放异彩,即便如此,毕竟两人一个是无业人员,一个还在服刑期间,要和他们一起商讨案情,这不管怎么说,总是让肖梦琪觉得难以接受。

所以啊,肖梦琪担心之处就在于此:“……许局,这个事如果真传出去,怕是要成笑话了,而且啊,大部分案情都是不宜公布的,我担心让局外人知道,会生出其他事端。当然,这仅仅是担心,目前来看,两人对于案情的推进还是有效果的。”

“那不就得了,这和刑侦上使用线人是一个道理,谁也不是神探,没有消息来源、没有懂行的人指路,再高明的警察也是聋子、瞎子,你不要有顾虑,放手去干。当然,工作中要注意保密,案情保密、处理方式保密……重症需用猛药啊,消灭某一个犯罪形式不可能,可我们必须尽可能地把它们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这是警察的职守。”许平秋道。

“有您的尚方宝剑,我就放心了。”肖梦琪笑道。许平秋却察觉到她的脸色似有难色,于是又问着:“我觉得你的担心不光在那两位土专家身上?是不是还担心他们?”

“有点,坦白地说,整个案子都是他们独立完成的,我是事后才知道的,即便我事后知道了,都有点怀疑那个过程,简直让我不敢相信,根本就不是警务程序能办的事。”肖梦琪惊愕地道,从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面前同样坐着的也是一位土专家。

“这……应该是两种观念的对碰吧,你们这类学院派出身的,看到案子首先想到的是危害,然后试图还原作案过程、寻找动机、进而抽丝剥茧找嫌疑人。”许平秋思忖着道,那帮子人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每个人身上都有其他人不具备的闪光点,他点评着道,“可他们不同,他们以前可能没有作为执法者的自觉,就现在也未必出于自愿,和大多数警察一样,工作之于他们就是个养家糊口的谋生手段。可和大多数警察又不一样的是,他们不墨守成规,不甘于平庸,同时不愿意照章办事,他们在做事时,首先是兴趣,次之是好奇,再次是挑战,只要三者同时具备,就会大放异彩,而现在啊,我看差不多了,他们兴趣够浓了。”许平秋笑着道。敦厚的男中音里,让肖梦琪隐隐地觉得,一切都不是自己选择的,而是在跟着这位前辈的思路一步一步走向深入,不管是那拨当年被扔在羊城特训的学员,还是她这位满身镀金的高级警官,都在这位老者的指挥棒下,扮演着不同却又必需的角色。

“我……可能根本指挥不动他们。”肖梦琪终于憋出来了。

许平秋一笑,这才是真正的心结所在,他劝慰着:“那是你考虑得太多了,什么形象、什么方式、什么别人的看法、什么潜在的影响等等,其实就是抓几个骗子,震慑一下类似的犯罪分子,你觉得有必要考虑那么多吗?”这是在委婉地教肖梦琪工作方法,可肖梦琪面露难色,不时咬着下嘴唇。老许知道那帮人难管教到什么程度,他好奇地问:“是不是根本就没人听你的,顶多事后给你打个招呼?”

肖梦琪尴尬地点点头。

“哈哈……脱了这身官衣,刑警身上都有几分匪性啊,谁对、谁强、谁的手腕多,谁可能就在小团体里说了算,你指挥不动他们,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认可你,这个我真帮不上忙。”许平秋委婉地道,观察着肖梦琪的脸色,或许他也有激将的成分,又补充道,“不一定非要指挥得动他们,想赢得别人的尊敬可不一定得靠警衔,我当队员的时候,就敢和支队长拍桌子骂娘,一样的,我现在这么高的警衔,背后骂我的照样能拉两大卡车,这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融入他们中间,和他们想的一样,如何想尽一切办法解开这些骗局,而不是考虑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肖梦琪若有所思地抬头时,正看到了许平秋严肃而深沉的目光,她听出这话里的潜台词,是对处理类似案子的决心,或许这一次,真是她考虑得太多了……

“我们其实没有必要考虑这么多,正因为我考虑得多,考虑到了他们可能的作案手法,可能在千里之外,所以我们侦破根本无法成行……所有的考虑全放下,不要想着去抓什么嫌疑人……从头来。”余罪站在案件摘要的案板前,要开始和众人讨论了。

汪慎修和骆家龙匆匆赶来,熊剑飞给大家倒了杯水,迫不及待地坐下了。在坐下时,他又起身给卞双林续了一杯,这个细节让余罪笑了,看来熊剑飞对这个老骗子的看法也在慢慢改观。

案发情况一目了然,通过短信、网络广告联系到了有“赃车”的卖家,然后卖家给买家一个很诱惑的价格,加上一个貌似安全的交易方式, 再然后被诳到无人的地方,屏蔽通信,接着骗子就去诳买家的同伴,骗他打款……一等款到,立即消失。

“我没有什么发现啊,和大多数电信诈骗差不多,异地作案,金额也不大,即便是同一伙作案,我们也没法查下去。”骆家龙道。

“不,有区别的,这和不同的美女之间一样,咱们看都馋人,但在兽医眼中,就是不同名器的差别了。”余罪简单举例道,众人一笑,略过了。

“确实没有啊,要有不至于你能发现,我们发现不了吧?”汪慎修看着案板道,他狐疑地问着,“难道在骗子指出的不同交易地点上?”

“这个没有可查性,我就即便在国外,一点电子地图,也能给别人一个地名……”汪慎修道。

熊剑飞吃不住劲了,直催着:“你别装逼,有话说,有屁放,快把老子憋死了。”

众人又是一笑,余罪不卖关子了,直接道:“我就先从地名上的问题开始,没错,随便一部智能手机或者电脑,都可以给出这些地名……开化路的辖区,发案地石马村口、大岩、上庄、下庄、南寨、北寨、虎峪河桥、西山商厦、五道岔口、圪梁崖路口……问题就在这些地名上。”

“可以查到啊,随便一看就指得出来,无非是告诉买家一个地名,让他去傻等而已。”骆家龙翻查着手机,一亮电子地图,现在的智能机太方便了。

余罪没吭声,笑眯眯看着熊剑飞道:“熊哥,我说一句话,你跟着学:粉红凤凰飞,学啊。”

熊剑飞学了一句,语焉不清,余罪又改口了,标准的粤语腔:“冚家铲、扑领母、叼你老母、扑街仔。”

“你骂人?”熊剑飞瞪眼了。

“我明白了。”汪慎修一拍大腿,兴奋地道,“口音,骗子他未必就凭空指了这么一个地名,而且这个‘圪梁崖’的发音,纯粹是五原的地方口音,就不是五原人,他最起码对这儿有了解,否则能说到让别人听懂的程度都难……比如熊哥你,你说冚家铲、扑领母,你这发音怎么发也不会标准。”

“哎对呀……这儿这儿,五道岔口、五岔口、五岔咱们都知道是同一个地方,可地图标示只有一个五道口的名字,骗子不会来过五原踩点吧?”骆家龙也惊醒了,挑出忽视的问题了。

“不可能来过吧?他就知道一定能骗到钱,万一骗不到,不连路费也搭进去了?”熊剑飞不信地道。

“顺便,有可能是副业。”汪慎修提醒道,“就像收破烂的,副业是多少偷点;就像贼,偶尔也客串抢一回……你保不齐有些低收入的高危人群,他业余时间去坑蒙拐骗点嘛,每年只要民工一欠薪,刑事案件发案率就刷刷上升,生活所迫嘛。”

“那怎么抓,就凭口音?”熊剑飞反问。

得,汪慎修哑巴了,骆家龙沉思了,片刻又看向余罪,余罪笑了笑道:“根据第一个问题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嫌疑人对五原市有一定的了解,有可能来过五原市,否则以南方人的拗舌,他和满嘴土话的五原人, 是无法建立交流的,这不和骗你打款短信一样,而是需要长时间的对话交流,这是先决条件之一……接下来,我发现第二个疑点是:为什么案发都在开化路刑警队的辖区,而其他区只是零星地出现过?”

“那还不简单,都知道这儿有一个二手车交易市场,正好验证他们有黑车的假话啊。”熊剑飞道。

“对,这是最直观、最合理,也是唯一的解释……可问题是,你怎么把消息传给对便宜黑车有需求的客户,而且还这么准,这么多人恰恰就上当?”余罪问。

“群发短信啊,现在土制短信炮多得是。”熊剑飞道。

“其他广告方式也有,网上交易的、传单式的,都有可能。”汪慎修道。

“按概率来算了,哪怕一万人里面有一个人上当,他们都赚了,电信诈骗都是这种广种薄收的手法,仨月不开张,开张吃仨月。”骆家龙道。

“错了,让你们当骗子,得把你们赔死,算笔账。”余罪手叉在胸前,信步走着道,“一条短信一毛钱,批量发送,一条低至四分五厘左右,如果对全市八百多万人口进行覆盖,谁能告诉我,最低成本是多少?”

“三十六万左右。”骆家龙心算道。

“对,还得加上短信群发设备的投资,如果代发,还需要刻意掩饰自己和真实身份等等,又是一笔投资……这账不划算啊,开化路刑警队虽然发案二十一起,总额还不到三十六万啊?!”余罪问道。

咦?好像确实不对啊,骗子不至于做这种赔本生意啊?

可这样的成本必须得支出啊,骗子又没有开通信公司,怎么做这个虚假广告,也去不掉这个成本啊?

“成本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另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是针对性诈骗,比如这种广告,到大部分有车一族、有防范意识的人手机上,肯定是一笑而过啊……要想成功率高,肯定是让那些囊中羞涩,又有车辆需要的买家看到最好……这两个问题貌似无解,让普通人做都是成本高,而且成功率低……可奇怪的是,偏偏有人做成了,而且成功率相当高,在开化路这一带,两个月已经成功实施二十三起诈骗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余罪保持着极度的戏谑问着。

好奇心被勾起来了,骆家龙似乎想起什么来了,就要脱口而出了。

余罪对着他做鬼脸,往外憋,不料熊剑飞给紧张气氛刺激得啊欠来了一个,喷了余罪一脸。熊剑飞愤愤地,一点歉意也无地道:“真是屁话, 知道是怎么做的,这案子不就破了吗?”

“那件系列骗色的案子,还不就是兽医灵光一现给破的吗?只要我们和他们的思维契合,那破绽就好找了。”余罪抹着脸道。

“不会是……有准确信息来源吧?”汪慎修愕然道,那样的话,可把刑警队给当傻逼蒙惨了。

“应该就是这个途径了,在二手市场里要能收集到这种信息,然后再用于针对性诈骗,那可就事半功倍了,而且投资也少,根本不用大批量发短信。”骆家龙愕然道,他想起了扮公检法诈骗的案例,其实骗子并不高明,屡屡成功的诀窍在于:有银行的内鬼给通风报信,直接告诉你存款大户是哪些人。

“这么简单?”熊剑飞听愣了。

“这应该就是骗子的风格,用最简单的手法,做一件最复杂的事。”余罪道。

“二手车市场可有十几家经营户,具体哪家,是谁,可就不好筛了。”骆家龙已经考虑到后续了,但凡案子你只要把可能性变成合理性, 那就值得一试了,而现在这种可能性在他看来,已经无限接近真相了。

如果在这里有消息来源,那就简单到令人发指了。

“好办,接下来开工……老骆、汉奸,咱们去联系人。狗熊,你通知一下你们队里的人,抓紧时间,每人申请十个手机号码,我马上要用,我也用最简单的办法,把这个信息掮客刨出来。”余罪道。几人忽地起身, 兴奋劲上来了,呼啦声出门时,余罪停了下脚步,屋里还有一位呢,卞双林一言不发地听着,听完后,脸上是一种你无法形容的微笑,像释然?或者像尴尬?无从定义。

余罪请教道:“卞师傅,谢谢你啊。”

“不必谢,我什么也没做。”卞双林道,或者还没有适应这个警察合作者的身份,毕竟这个身份和他毕生追求的理想是相悖的。余罪正色请教道:“以您的眼光看,我合格吗?”

“不合格。”卞双林道,“当警察我真没有发现你合格的地方,不过如果改行当骗子,一定会很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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