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羊倌”余罪再立功 (第1/5页)
常书欣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不见踪影
雨刷不知疲倦地来回摇摆着,车窗外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年初一的街市并不显得冷清,备受雾霾困扰的市民几乎是欢天喜地地迎着年初一这场瑞雪。站在街边拍照的、堆着雪人的、裹着雪球打雪仗的,还有成双成对、一家相携雪中漫步的,所过之处虽然交通时而堵塞,不过处处喜气洋洋。
车走走停停,总能见到节日里不和谐的身影,从省厅到北郊已经看到了三个设卡口子,警察对着照片查得很细。不过这种大海捞针的方式,更多的是威慑,抓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收回了眼光,王少峰回头看闭目养神的许平秋,问了句:“老许,你有多大把握?”
“领导啊,看来您真是离开基层日久了,没侦破以前,谁敢说有多大把握?你非要问,我可以告诉你,抓是肯定能抓到,但需要多少时间,我真没把握。”许平秋道。
也许抓到并不难,但难的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抓到这个反社会分子,以免制造更大案件,毕竟已经杀了六人。谁敢任由这种定时炸弹潜藏在身边?
王少峰思忖了下,又问:“你还和以前一样,不管有没有把握,都敢拍胸脯。”
“舆论指责,上面追责,总得有人负责啊,我要是把责任扣到下面,以后谁还敢干活办事啊。”许平秋道。这恐怕也是不得已的苦衷。
“呵呵,我能理解,我的老岳父、咱们的老校长,一直觉得我不如你,就是因为我过早地离开了刑侦一线,在他眼里,我是逃兵啊。”王少峰感慨地说。此时倒觉得老同学有些地方确实比他强,最起码敢为天下先的魄力就不是一般人都有的。
“你不算逃兵,你只是想走得更高一点,证明自己而已。”许平秋道。
“我不知道证明了没有,而你却证明了……上次到部里开会,刑事侦查局的上官局长,还有兄弟单位的几位同仁,问得最多的就是你许神探的事。两年前羊城的新型毒品案,去年深港的那起网赌和跨市抢劫案,厉害啊,人人说起来都佩服得不行。”王少峰似乎有点羡慕许平秋的境遇,近两年连下大案,而且都是部里关注的案子,对于一位警官的前途,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相信我,事业和婚姻一样。”许平秋小声道。
“什么意思?”王少峰看了司机一眼,有点不适应这种玩笑了。
许平秋却是随意地说:“意思是,你必须作出选择,可你不管作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免不了后悔。”
王少峰笑了,断了这个话题,一直以来老许的话就比较直白,对于自重身份的人来说,会很尴尬的。此时车一个颠簸,又停了,郊区出城的路口,在设障排查。摇下车窗时,排查的警员看到了车里的人肩上的警星,紧张地立正,敬礼,说了声:“对不起。”
“停一下。”许平秋让停车,开门下了车。铅灰的天色下,六名驻守的警员冻得脸色青紫,警帽上、肩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雪,许平秋下车的刹那,带队的喊着:“立正,敬礼。”
“总队长好,七大队正在执行排查任务,请指示。”带队的是个大胡子,上前一步汇报道。
“我记得你,你叫顺子……原来叫顺子,后来大家叫你胡子。”许平秋笑道。
“是,总队长,我叫尚顺利,队里人都喊我胡子。”带队尚顺利道,惹得同队队友一阵笑声。
“好彩头,希望我们今天的排查任务顺利,辛苦了。”许平秋拍拍队员们肩上的雪花,抚抚帽子上的落雪,一个一个看过,在这些热切的目光中,他向着眼前驻守在一线的刑警,郑重地,敬了一个礼。
车走了很久,王少峰还能看到,后面的几位警员像雕塑一样保持着敬礼的姿势。
“老同学啊,我相信你一定行,不管是做总队长还是作秀,谁都没你时间长。”王少峰笑着评价了许平秋一句,回头时,两人相视一笑,虽然心有芥蒂,但并不介意对方超越自己。
十时三十分,磕磕绊绊地终于到了案发现场所在的武林镇武林村,一个案件惊动厅里两位大员亲临现场,这种规格也是前所未有的。支队长、重案队长,加上随后匆匆赶来的特警总队长,相聚一起,就在支援组临时搭建的通信平台内,开始了这场掘地三尺的抓捕……
“哎哟……轻点。”标哥一号,吓了医生一跳。
“哎哟……”标哥又一号。医生明明还没动嘛,很不悦地问:“又怎么了?”
“嘿嘿,来了两个美女。”标哥笑得既贱且淫,医生摇摇头,蘸着碘酒清洗着伤口,基本已经痊愈了,收拾妥当,鼠标看就这么晾着,惊讶地说,“不包扎啦?”
“不用了,愈合得很好。”医生道。
“别别别……赶紧给包扎上,随便包着就成,快点……”鼠标使着眼色,让医生动手。医生稍一迟疑,标哥小心解释道,“不包上,回去得洗碗干家务,瞧您这人,公费医疗,您给国家省什么呢?”
医生“扑哧”笑了,作为男人,他很理解病人的心态,还真垫了块纱布,包好了。细妹子和安嘉璐上前来时,关切地问,医生装模作样道:“恢复很好,这只手不要沾水,不要干重活就行。”
“您看他吃这么胖,像干重活的吗?”安嘉璐取笑道。
“不是不想上班装的吧?”细妹子怀疑了,上班烦,不上班赖家里更招人烦。
“哎呀,走走……我对你们说啊,今天全警总动员了,抓逃犯。怎么,你巴不得我上一线啊?”鼠标小声问细妹子,细妹子心软,这可舍不得。安嘉璐一怔,直问是不是传出来的灭门案,还不知道真假,只知道今天刑警队和各分局、派出所的全体动员了。
鼠标凛然点点头,直道:“可不,除了这事就没其他事……恐怖哪,杀了六个人呢。各队全部实弹装备了。”
这话把细妹子吓得紧紧地挽着鼠标的胳膊,紧张道:“那多住两天,千万别上班。”
两人的腻歪惹得安嘉璐“噗”地一笑,没有揭破鼠标偷懒的小心思。三人相继出了院门,安嘉璐接着电话,挂断后跟两人说:“上午咱们逛五一商厦,中午我爸妈邀请你们共进午餐……不许拒绝啊,在你们家混吃这么长时间了,而且还会做了,我爸妈要特别感谢教我做饭的细妹子。”
说着把细妹子亲亲热热揽起来了,鼠标却是觍着脸道:“哎哟,安安,你不早说,见两位大领导都没啥准备……你看……我咋这么紧张呢?”
“有想法?我爸可在狱政,要不调你去看犯人去?”安嘉璐故意道。
“还是算了。”鼠标一翻白眼,知道心思被识破,好不懊丧。
上了车,打着防滑链的车勉强能走而已,现在年初一逛街也快成时尚了,人多就免不了堵车,不过心情颇好,堵的时间三个人就闲聊,说着说着就提到了余罪。一提到余罪安嘉璐有点担心,这家伙不会跟着去掺和吧。
“不会,余儿回家过年去了,这天气他也来不了啊,昨天晚上发的案。”鼠标道。
安嘉璐有点不信,拨着电话,拨通后第一句就焦急地问:“余罪,你在哪儿呢?”
“在外面喝呢……咋啦?安安,你想我啦?……你怎么不说话呀?有什么事?”电话里声音乱糟糟的颇大,好流氓的口气,听得鼠标和细妹子哧哧直笑。
“没想,也没事。”安嘉璐愤愤地挂了电话。
这人怎么就这样啊,他要是很上进了让人担心,可他要这么不上进,又让人很生气呢。安嘉璐一下子被一个电话搞得心情不那么好了。
挂了电话,余罪背了背包,环视了一圈火车站的大厅。年初一这里都是人群熙攘,汽运和航班中断,唯一通的就是铁路了,在像沙丁鱼罐头一样的火车车厢里挤了四个小时,终于回到五原了。
安嘉璐的电话他隐隐猜到所为何打来,不过他什么也不想说,他怕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
匆匆出了候车厅,一看漫天的雪色,他满脸顿生愁容。刑警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抓捕可能会很难,哪怕有运气的成分也会很难。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他估算案发到现在有十一小时了,从出警到确定凶手需要时间,确定主要嫌疑人也需要时间,组织起有效的围捕更需要时间,也不知道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他焦虑中拿起了手机,想了想认识的人可能有谁参案。对了,这种案件肯定要落在重案队的头上,于是第一个电话打给了董韶军。
“喂,烧饼,过年好。”
“哦,贱货,你这句话简直是咒我。”
“哈哈,我猜猜,你现在正在案发现场?”
“废话不是,重案队的几乎全在现场。”
“什么情况?”
“现场勘查刚到尾声,没错,就是六口灭门,你们应该接到排查任务了。”
“我不知道,我刚下火车。”
“你太幸福了,好歹把年初一过了一半了,我们就惨喽,现在兄弟们可都在冰天雪地里找凶手呢。”
“跟我说说,确定凶手了吗?”
“我只知道灭门现场,凶手应该就是大女婿,大致是这样……案发到现在超过十一个小时了,省厅都惊动了,市局王局长和许总队长亲自坐镇武林村指挥……哎,余贱,要不发挥发挥你的神贱的本事,再给破一个大案,让兄弟们别遭这罪了。”
“这天气别说神贱,神仙也不行哪……你忙着啊,我赶紧回队里,省得查岗查住收拾我。”
“滚你的吧……”
挂了电话,余罪在董韶军的声音里听到了深深的无奈。是啊,年初一被拉到这场上,谁的心里能没点怨气?他怔了怔,却是连再问案情的心思也没有了,站在路边,招手拦车,连拦几次,雪天还真不好拦车,好容易抢着上了辆出租车,上车说道:“到庄子河刑警队。”
“八十。”司机不客气道。
“啊?平时打表十八都不到,你要八十?你怎么不去抢啊?”余罪气着了。
“爱坐不坐,年初一跑车又这么大雪,不多要点都对不起这天气。”司机痞痞地说。
“警察……兄弟,帮个忙,有急事。”余罪亮着证件。
“别叫兄弟,警察同志您帮我们老百姓一个忙,去坐别的车去。”司机一撇嘴,根本不搭理这茬儿。
“好好,走走,八十就八十。”余罪投降了。
“哼,先给钱。”司机道。
“我是警察,能赖你几十块钱?”余罪被气得哭笑不得了。
“那可不好说。”司机也不是个好鸟,不给钱,不开车。
这会儿余罪可真无奈,想下车,一看天色,又退缩了,只得掏了钱,司机这才载着他,磕磕绊绊、走走停停,往单位来了。平时十几分钟的路程,走了四十多分钟,下车的时候冷不防那司机伸出脑袋来喊着:“嗨,小警察,等等。”
“钱都给你了,还想讹点?”余罪回头不耐烦地说。
“那,给你退三十。”司机伸着手,找回三十块来,倒把余罪看迷糊了,笑着问:“哦,良心发现啊?那不干脆退全额。”
“啧,你们也不容易,年初一还上班……我们也不容易,给你退点,省得你回头找我麻烦。”司机估计有点心虚。
“行了,心意领了,载下位客人时少宰点,这钱就不用给我了。”余罪笑着看看司机疲惫的脸,索性来了个大方。
这回倒把司机感动了,直看着匆匆进了刑警队的小警察,隐隐地觉得有点不忍,不过良心的谴责仅仅持续了几分钟,下一位客人上车时,他张口又是:“八十!”
归队的余罪在队里没有见到几个人,匆匆奔向值班室。换班的方芳和一位警员还没走,见队长赶回来了,赶紧开始汇报,案发地离庄子河辖区较远,接到的只是排查和设卡任务,已经按部就班办了,一听指导员带队亲自设卡去了,余罪愣了下,埋怨着:“这怎么行?怎么年纪最大的守卡去了?”
“指导员自己要去,叫了几个光棍汉跟着,有家有口的,他都没惊动。”那位换班的警员道。
“郭叔说,好歹让大伙把年初一给过喽。”方芳小心翼翼地说,这可是明摆着违规。
她还真怕队长回来和指导员叫板起来,不过她料想错了,余罪长舒了一口气道:“好,就按指导员的安排来。”
两位值班的稍愣了下,方芳轻声提醒着:“队长,支队下的总动员令。”
“没事,他就是长了翅膀也到不了庄子河区,隔着天龙山和汾河呢。先让大家过了年吧。”余罪道。
“有没有可能从市区绕道,钻进咱们辖区?”值班的警员问。
“那样的话,监控的反追踪早追到他了,大队的警力早应该把这里包围起来了。”余罪道,话音落时,人已经到门外了。
听着队长的脚步,两位小警互相看了一眼,做了个鬼脸。不管怎么样,还是有点窃喜,这个年初一好歹能安生地过了。
进了办公室,余罪像得了强迫症一样,打开电脑,对比着立体的警务地图发呆。他标注着案发地和可能的逃匿方向,马上头大了,两条高速,五条国道、二级路,连绵的丘陵山地,如果有点起码的反侦查常识,就是躲过交通的监控钻到市区也有可能啊。
在哪里?在哪个方向?是逃窜了,还是在继续伺机作案?
他很快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纠结,几次都忍不住想拿起电话询问一下进展,可拿起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出这个风头干什么?
他如是想,想得他犹豫不决,他发现,自己有点按捺不住心里那种蠢蠢欲动的好奇,在守责和越位之间,他同样不知道何去何从……
“从武林镇逃出的路线,我们和重案队、特警总队的同志经过商讨,作出这样几种设想:第一是通过公路,沿路逃窜,这样的话有可能伺机爬上过境的大货车逃匿,我们已经知会了各地的交通检查站;第二种是沿路逃窜,进入五原到邻市七条干线公路的乡镇以及自然村,协查通报已经发往各乡镇派出所等警务单位,我们在整个区域已经预设了十三个驻扎点,加上地方警力的协助,一旦有情况,能在半个小时里对所有区域形成包围……第三种情况是进入市区,目前在各路口的交通监控上没有查到嫌疑人,不过不排除他通过非道路的途径进入市区,这一块也有市里的兄弟单位在协查了……”
史清淮对比着警务图,放大了,全部投影在墙上,参会的除了两位大员,还有重案队、特警总队的人,十余人散坐在这个村委的办公地点,有点不伦不类。
截止到目前还没有消息,设想可能出现的情况越来越多。根据这个人可能反社会的性格特征,甚至对传闻中死者刁娅丽的相好、打过嫌疑人耳光的经理,都进行了监视,生怕那家伙潜回市区,再来一场血案。
“等等吧,这个需要时间,大家尽可能地集思广益,把所有的可能都罗列出来,另外通知已经到指定地点待命的同志们,都别闲着,和地方协同起来,进行一次排查,看在案发时间当地有没有发现可疑迹象。市里的拉网,再细一点。”许平秋拳头擂着桌面说了句。
这个命令被组织成书面话语,直接从通信指挥台发往各参案的单位。
“好了,精简一下会议程序,各自忙去吧,发现任何情况,不管什么时间马上汇报,我和总队长就等在这儿。”王少峰说了句。
内勤忙碌着,外勤进进出出,法医的鉴定已经接近尾声,尸检的现场勘查报告送进来了,可新的问题又来了,这被灭门的一家子,连后事都没人管了。这个问题刚提出来,新的问题又来了,特警队参案的尹南飞队长去而复返,汇报着一个问题——从早上就出来的警力,到现在都没吃上饭,这大过年的,连个开门的小饭店都没有。
后勤没跟上,还在准备之中,刚协调完,又来了新问题,到达最远一个指定地点的追捕小组,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有考虑油料耗尽,当地连加油的地方都没有。
此时尽显老许的霸道风格,他把问题一概扔给史清淮解决,拍着桌子对着步话训道:“少了汽车轮子你们还不会办案了是不是?没轮子有腿,腿走不动,爬也要爬到排查地点。”
粗暴地一解决,气咻咻地背着手出去了,支援组一干人可没见识过总队长这等凶悍脾气,个个面面相觑,反倒是王少峰温言劝慰了一番,协调着就近解决的方式。他随后出门去找这位大发脾气的老同学,找了好一会儿,找到时,老许正靠在墙角抽烟,眼看的方向是拉着警戒线的17号凶案院子。一上午的时间群众的好奇心已经耗尽了,都知道这儿死了一家人,左邻右舍都跑光了,除了驻守的警察,连看热闹的都没有。
“抽烟对身体不好,你该戒了。”王少峰劝了句。
“没案子早戒了,一有案子就复吸。这玩意儿比毒瘾还厉害。”许平秋狠狠抽了一口,鼻孔里、嘴里冒着烟,好惬意的样子。
“这刚开始就上火了啊?”王少峰笑道。
“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我感觉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啊,现在投入的警力已经有六百多人了,年初一,谁心里能痛快?又是这种天气……啧,这难处才是刚刚开始啊。”
许平秋感叹着,望着飘飞的大雪、铅灰的天空,该做的已经在做了,他无从揣度,这个突破口,将在何处。关乎警力配置和排查追捕方向的命令,他是迟迟不敢下……
无处可寻
“有个消息……重案队一组和武警派来支援的人,刚刚发现了一处血迹……”
监听整个通信频道的李玫神色严肃地重复着:“正村出口,零点七公里处,102号变电杆处……他们在呼叫鉴定组。”
“这应该是一处临时停留的地方?”肖梦琪狐疑地看着史清淮问。
“这么大雪,怎么可能发现血迹?”史清淮疑惑地说。李玫呼叫着外勤组,回来的消息说血迹就抹在电杆上,雪层下还有呕吐的痕迹,是武警的警犬发现的。
史清淮一听,想了想,起身道:“我去下现场。”
“等等我。”肖梦琪也跟着去了。
剩下的警员悄悄瞥着眼,还好,终于有点消息了,再没消息就快被憋疯了。
匆匆地出了村委,正好遇到了驶往现场的警车,载着一车鉴定技侦人员,他们挤到了车上,迎风冒雪驶出村道。不多会儿就到了,到场才发现,关心案情的两位大员比他们来得还早,现场已经被圈起来了,是一处变压器,两根粗大的水泥电杆下,几名全副武装的武警,手里牵着数条威风凛凛的警犬,正冲着现场吼。
“采集血样。”
“呕吐物样本和死者的胃内容对比一下。”
“去掉浮层的落雪,尝试一下能不能提取到脚印。”
一位追捕组成员指挥着现场,大声布置着。许平秋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头一肩都是雪的解冰,看着帅小伙愁容满面的样子,让他百感交集。有时候有些人的变化会很让人感到意外,解冰就算一个,不管是工作还是言行,都无可挑剔。
好样的!许平秋暗赞了句,这位脱颖而出的小伙子身上的浮华已经渐渐地磨尽了,越来越像个重案队警员了。
“总队长,王局。”
“总队长,王局。”
史清淮、肖梦琪到列,站到了许平秋面前。王少峰一笑道:“总队长手下两员大将啊,梦琪,许处长把你挖走可是下了不少工夫啊。还习惯刑警的生活吗?”
“还好,就是怕辜负领导期望。”肖梦琪不好意思地说。
“应该不会,你这不是质疑许总队长的眼光吗?”王少峰笑道。一群人等在这个第一发现的现场,实在有点意外,撒网甩出去五十公里,最后找到踪迹的地方不足五公里,许平秋叫着武警带队的,回礼问:“说说经过。”
“我们早晨六时五十分到现场,根据嫌疑人留下的外套气味追踪,不过到村口以后就断了……追捕组的同志又带着我们找了几个可疑的地方,都没有发现。雪太厚,风又大,这种环境气味散失得快,警犬的鼻子也失灵……中午的时候,追捕组有位同志又想了一个方案,让警犬嗅着受害人的血迹追踪……结果出村不远就发现了这个……”武警汇报着,指着那个想出方案的追捕组同志,是解冰。
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优秀的苗子,史清淮已经几次建议要征召这位了。许平秋却是问:“有没有可能继续往下追?”
“可能性不大,您看……手扶的地方也就六十厘米左右,根据追捕组刚才的发现,应该是在奔出村逃匿的时候,蹲在这个地方呕吐了一堆……如果不是手托的地方有血迹的话,恐怕连警犬都发现不了。”武警道。
“谢谢,无论如何再尝试一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丢弃的其他物品或者凶器。”许平秋敬礼道。武警回礼,指挥着警犬队散开了圈,在现场附近搜索。
鉴定的人动手不可谓不迅速,采集凝结的血迹,取走呕吐物的样本,拨去浮雪,甚至还用压痕阴影的对比方式,确定了曾经在这里踩过的一个脚印。
时间指向午后十三时,许平秋看着忙碌的现场,低头是越落越厚的雪层,仰头是阴霾密布的天空,天地间茫茫一片,大中午昏暗得像晚上一样。他拍拍额头,像在捋着满脑子纷乱的头绪,可思维依然像身边这天气一样愁云惨淡。
“老许,你好像很急啊,这不都有发现了吗?”王少峰反倒温言安慰上了。
“能不急吗?现在是大撒网,警力太过分散,可我又不敢把警力集中用到某一处,怕漏了什么……案发时间在新年钟声敲响后不久……如果以最早的逃跑时间算,嫌疑人可能在午夜一点之前已经逃出村了,而我们组织有效的排查布防完毕,已经是早晨五时左右了,四个小时啊,我真怕他已经跑出咱们的包围圈了。”许平秋不无担忧地说。
七条路,即便有因为大雪封路的高速、还没车辙的二级路,仍然无法排除嫌疑人已经逃出包围圈的可能。抢一辆车或者爬上车速并不快的大货车,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逃离作案地,越没有消息的时候,这种可能性就越大。
“清淮、梦琪,你们俩来。”许平秋吼着,两人奔上来时,他直接道,“回溯一下案发当时的情况。这是一点,第二个点,可能在什么地方?”
“……案发的当时应该是这样,夫妻的争吵、厮打,惹怒了葛宝龙,葛宝龙一气之下,拿着酒瓶砸向妻子刁娅丽,失手将人砸死。听到声音岳父上来看时,长久的积怨让葛宝龙借酒行凶,操起厨刀杀了岳父……然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岳父全家杀了……杀人后第一反应应该是恐惧,他仓皇出逃,奔着跑出了村,剧烈的奔跑让他一时无法适应,从案发现场到这里有两公里左右……杀人后的恐惧和血腥对于首次作案的人肯定有诸多不适应,他在这儿应该歇了一口气,扶着电杆呕吐,然后在心神稍定的时候,作了一个决定……”史清淮思忖着道。看着公路,向北连着高速,向南就进五原市里,二级路、国道、高速、往南的市区和往北的各乡镇,当时的决定,会是什么?
“方向,方向很关键,无非两种,当时主导他的是什么?他第一反应想起来的是什么?作出的决定无非也是两种:一种是跑得越远越好,那他就会选择公路、山区;另一种是藏得越深越好,那就有可能不跑远,返回到市区,或者就近在哪个他熟悉的地方落脚……方向啊,这个方向一定不能错,一错我们外面数百警力就要跟着遭罪了……梦琪,你说呢?”许平秋问,史清淮愕然了下,其实总队长脑子里回溯的案发情节可能比他要清楚得多。
“我倾向于潜藏。”肖梦琪道。
“理由?”许平秋直接问。
“从性格上说,他并不是一个胆大的人,杀人已经透支了他的胆量,蹲在这儿一吐,差不多就吓醒了,以他这种处处受欺的性格,第一反应应该是躲起来。”肖梦琪道。
许平秋想了想,扭头走着,留了句:“理由不足,继续找!”
他背着手,和王少峰一起到了现场,慰问了几句重案队的同志。这些同志稍作停留,又带着武警的警犬队,沿着脚印所指的方向搜寻前进了。
有发现却没有惊喜,检测用了二十分钟,确实证明电杆上的血迹和死者刁福贵、王麦芽相符,就是葛宝龙留下的。但同样在这一时间,警犬队以血迹发现地为中心搜寻了五公里,一无所获,厚厚的雪已经掩盖住了所有的痕迹……
“队长……队长……”
大嘴巴在楼下扯着嗓子喊,余罪从窗户上探出头来时,他嚷着:“我和狗哥来看你来啦……”
“等等啊。”余罪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拿起了手机,背上了个小背包,裹上了厚厚的羽绒服。踱步下楼时,巴勇和苟盛阳迎上来了,一个满嘴酒气、一个鼻孔喷烟,乐呵呵地给余罪点烟,瞅着乐成这样的大嘴巴,余罪问:“喝得不错啊,多少?”
“没多少,半斤量。”巴勇道。
“狗哥你呢,家里有事不?”余罪问。
“哎呀,有个鸟事,除了喝酒就是打麻将。”苟盛阳披着大衣道。
“年初一把两位叫来,不好意思啊。”余罪道。
“得了吧,咱们兄弟客气什么。”巴勇不乐意了。苟盛阳也道:“还真是别客气,我老婆一听队长叫,催着让来呢,堆了两年的条子都报了,年前您老还亲自给我家送粮油。哎呀,给老婆干家务可以偷懒,队长叫干活,那没说的。”
余罪知道,这俩货在基层都混十年了,一半警,一半痞,想让他们敬业可没那么容易,多半是看在年前福利丰厚的面子上。
“好了,那我就不客气了,知道灭门案吗?”余罪问。
“知道,不是正在排查吗?”巴勇道,接着惊讶地问,“队长,什么意思?您要参与?”
“哟,不会真是吧?队长,那种案子的运气成分太大啊,就像上回咱们抓赌逮了个B级逃犯一样。再说了,现在不知道多少警力围堵着呢,也轮不上咱们凑热闹啊。”苟盛阳道。
看着狗哥刚刮干净的脸,余罪知道这胡子拉碴的爷们儿都已经习惯了按部就班的工作方式,你指哪儿我干哪儿,你不指的地方,冲那点工资,我也不会多干。
余罪笑了笑道:“我其实很想参加,不过不一定有机会……所以我就叫你们俩来,咱们仨一起玩回侦破游戏怎么样?”
“怎么玩?咱们不天天玩着呢?”巴勇奇怪了。
“你们那叫侦破啊,揪住人噼里啪啦揍一顿,说不说,不说继续揍……这种案子,你们抓谁揍去?”余罪问。
巴勇和苟盛阳哧哧笑着,苟盛阳于是问了:“那咱们怎么玩?”
“从赌开始,赌一把怎么样?年初一的得玩点什么,我赌你们一小时跑不够十五公里……赢了今晚我请客,而且给你们每人两千;输了下个月工资里扣一千。”余罪道,得加点彩头,否则不来劲。
“好像很划算?”巴勇乐了。
“那多不好意思?”苟盛阳听着蠢蠢欲动,不过有点不好意思要队长的钱。
“在家还不是和朋友打麻将,有本事你赢啊,咱队里经费现在可丰厚着呢,别说两千,再多我也有办法给你们发。对了……外套脱了,一会儿一身汗,你受不了。”余罪道,表情极贱。两刑警不服气了,甩了衣服扔给余罪,摩拳擦掌准备开跑了。
余罪却拿上两人的外套,发动着车,喊着开始。两人跑,余罪慢悠悠地开车跟在后头,不时地加速超过两人喊着:“快跑快跑,两千两千,全是私房钱哪,不用给老婆交啊……”
一嚷一说,两人哈哈笑着,也跟着加起速来了,看来是队长真想给,虽然是迎风冒雪,两人跑得很快全身发热,开始出汗了。
三两公里难不倒这些外勤汉子,不过很快就发现在雪地跑步不好受了。深一脚浅一脚,越来越慢,气一喘就更不好受了,冷风夹着雪花往嘴里灌,而且进了脖子特难受。跑着跑着,大嘴巴一不小心,滑了一下,哟哟哟,快跑几步都没调整好。
“吧唧”摔地上了。
“不许扶他,扶了相当于作弊啊。”余罪在车上吼着。
“大嘴巴,别赖我啊,有气朝队长发去。”苟盛阳也跑得气喘如牛,笑着道了句,不小心冷风灌进嘴里了,他剧烈地咳着,边咳边有点后悔了,没想到这钱这么难挣。
“快快快……”余罪在车里喊着,现在不喊奖两千了,直嚷着,“扣一千,扣一千……别以为我不好意思扣啊,扣了钱请今天值班的兄弟吃去。”扣钱可能比奖励的刺激更大了点,巴勇鼓起劲,又迈开长腿跟着跑了。
跑啊,跑啊……一不小心,苟盛阳也摔了个四脚朝天。
跑啊,跑啊……奖两千,扣一千,都刺激不动了,摔了两三回,巴勇靠着路边一根电杆大喘着气道:“上当了,车还能挂个防滑链跑,人可挂不上啊。”
跑啊,跑啊……跑得苟盛阳边咳边喘边感慨——真希望老子从来没抽过烟。
实在跑不动的时候,余罪驾车停在两人不远处,坏笑着喊道:“嗨,继续,奖励翻倍。”
“队长,你还是扣一千吧。”巴勇受不了了。
“队长,你这是整我们啊。”苟盛阳也放弃了。
“那我到前面等你们,快点啊,走着也算。”余罪驾着车没有怜悯两人,而是驱车直走着,把两个累到极致的人扔在雪地里了。
“哎,我们的衣服……队长真够黑的啊。”大嘴巴气得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