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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风一下子想起了警犬基地那事,“扑哧”一声笑了,豆包警告着不许说出来。余罪起身迎着,刚要来个拥抱,却不料鼠标嫌弃似的摆摆手道:“去去,乡下来的,一边站着,别挡道……看我把谁给你们请来……啦……啦……啦……有请美女出场!”

细妹子笑吟吟地出现了,孙羿接口道:“鼠标,这不你妹吗?”

“就是,你妹。”张猛道。

众人喷了几句,不料鼠标也不着恼,那边细妹子伸手再一拉门,哟,果真是异象顿生,两位花枝招展的美女现在眼前,李二冬扶着门一阵眩晕,他看到他的梦中情人欧燕子居然来了。剩下的人心跳也有点加速,他们都看到了欧燕子身边的安嘉璐。桌上的李逸风一个嗝儿,张猛适时给小兄弟递了张餐巾纸,小声道:“擦擦。”

“擦什么?”李逸风目不斜视,盯着安嘉璐。

“擦口水呗。”张猛道。李逸风下意识地接住,真擦上了,擦了擦又觉得不对劲,一看大家正看他笑话。他嘿嘿笑了笑,大言不惭道:“能看到值得流口水的美女,不虚此行啊。”

“我们可是不请自来啊,余罪,真不够意思,我和燕子可都去医院看你了。”安嘉璐埋怨道,眉飞色舞,似乎和余罪有点私下约定。余罪不露声色道:“对不起啊……哎,我说二冬,告诉你了该请的都请到,你怎么把燕子和安安漏了?快,上座。”

众星捧月般地把三位女士请上座,和欧燕子坐邻座的李二冬坐下时才猛然想到那晚上和余罪吐露的心声,隐隐地,他心里泛起微微的感激。不过梦中情人真坐在身边,他又有点局促了,连手和脚都放得不怎么自在。

不过有人挺自在,李逸风殷勤地给倒着水,把服务员的活抢着干了,边倒水眼睛边往安嘉璐这边瞅。给细妹子倒的时候,有人使坏了,轻轻在李逸风腰上一捅,小茶壶一扬,一股水飘向鼠标,正浇上大腿,饶是冬天穿得厚,鼠标仍“哎哟哟”被烫得跳起来了,怒目瞪着李逸风。李逸风一回头,几个人都在笑,却不知道谁使的坏。

“标哥,不知道刚才谁捅了我一下,就泼您身上了……这……”李逸风惶恐地道,看向所长,所长余罪都不理他。话音刚落,就有人接口了:“明显是故意的嘛,非要把责任推给其他人,所长怎么教育你的?”

“哎哟,冤假错案……得了,对不起啊,标哥。”李逸风知道惹不起,话软了哀求着,鼠标却是知道怎么回事,手指指着张猛、熊剑飞、豆晓波斥着:“跑不了你们几个,什么意思啊,羡慕嫉妒恨明说啊。”

鼠标到了分局提了副主任科员,比普通干警高一级,又破了一个黑彩案,找到了洗码方式,说起来在晋立分局也算是潜力新人,这段时间,数他最拽。

“就你这被二队赶出门的。羡慕你,切!”熊剑飞不屑了。

“你抓几个聚赌的,算个毛啊,我和狗熊逮的都是制枪杀人的。不服气跟我们练练去。”张猛也不屑了。

豆晓波更不屑了,不过他没有反驳,情急之下,脸红脖子粗地道:“我们队里警犬都有立二等功的,你有吗?”

一说这个,连李逸风也跟上笑了。几人笑着鼠标,鼠标却是一抹大饼脸,根本不介意,又一拍桌子,得意洋洋指着众人,一搂细妹子道:“哥有妹子天天搂着,你们搂一个过来瞧瞧?”

细妹子好不羞赧地打掉了鼠标的手,这下子众光棍兄弟都不吭声了,还真受刺激了,熊剑飞却是和细妹熟稔,恶相顿露,唬着鼠标道:“嘚瑟个屁呀,信不信我真搂?”

说着就上来了,细妹子尖叫一声,吓得赶紧和周文涓坐一起了。安嘉璐已经习惯了同学们这样的闹腾,她今天是有意把欧燕子约出来了,余罪也有意让她和李二冬两人座位排到一块了,可平时满口段子的李二冬,到正场上却萎了。紧张地、局促地、不安地瞧瞧余罪,连话也不敢跟欧燕子说,急得余罪直在桌下掐他,示意他主动一点。

使劲推的不敢上,没推的倒凑上去了,李逸风凑着服务员送饮料的机会,殷勤地给欧燕子倒了杯,觍着脸问:“姐姐,你这个姓很特殊啊。”

“欧?特殊吗?”欧燕子笑着问。

“是挺特殊,一听就让人感觉特亲切……我的名字是飘逸的逸,风度的风,我爸在部队的老首长给起的名,是不是挺有风度?”李逸风搭讪着道,两眼乱飞倾慕之情。欧燕子扑哧一笑,笑着点点头道:“是有点。哎,逸风,到这位姐姐面前展露一下风度。”

燕子所指是安嘉璐,不过安嘉璐那是一种让人觉得高傲不敢接近的漂亮。李逸风瞥了眼,自惭形秽地说着:“追这位姐姐的应该有个加强连吧……我还是算了,不过欧姐,我觉得我们是不是挺有缘分的,从大老远羊头崖乡来逛一趟,就碰到您了。”

欧燕子笑着,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位赤裸裸表达爱慕之情的少爷。安嘉璐也忍俊不禁地看着傻坐着的李二冬和焦急的余罪直笑。“过来!”余罪一招手,把李逸风叫来,直接训斥着:“所长还没顾得上泡个妞呢,你倒抢着办了,一边去。”

这狗少却是闲不住,刚和鼠标坐一块说到玩牌,就被鼠标炫耀的几手震惊了,赶忙请教上了。这边有点尴尬的余罪刚要再提醒,得,晚了,服务员的菜开始上了,酒开了,两三人兴高采烈地倒着酒,纷纷站了起来,鼠标嚷着:“来来来,第一杯,祝在座的兄弟早日摘掉光棍帽子啊。我就不用了,我有妹子了……来来,你祝……”

“我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啊。”董韶军平淡地道了句。

“我祝安美女,还有欧美女、细妹子、文涓,永远这么年轻漂亮啊。”豆晓波道。

众人举着杯,纷纷祝词,轮到安嘉璐时,她想了想,道了句:“我祝大家今年顺利,明年升职,后年成家。”

众人纷纷叫好,轮到周文涓时,她有点羞涩地道:“我祝大家……都平平安安。”说着还别有意味地看了余罪一眼,恰巧这一眼让安嘉璐瞥到了,她似乎觉得那一眼中的意味有很复杂的东西。她再看余罪时,似乎又觉得余罪那张不时忧郁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她读不懂的复杂。

杯中酒,一饮而尽,纷纷坐下,董韶军也被这份亲热的同学之谊感染了,好歹没讲自己专业类的话,热菜上了五六道,辣味十足,个个吃得直吸凉气。一群昔日的同学说着在学校时候的轶事,不时地笑声连连,此时才发现,那些狗屁倒灶的烂事,居然能成为如此珍贵的回忆,也正是那时候荒唐的岁月,才积下了如此深厚的友情。

相比之下,离开校园的日子却是一言难尽了,众人瞩目的安嘉璐发着牢骚,出入境那地方烦死了,就一个人盖戳,光戳就能盖得你手疼,简直是挑战忍耐限度。欧燕子牢骚更甚,她应聘到了驾考中心,刚刚入职,就已经受不了那儿的汽油味道了。至于刑侦二队的,都默不作声了,那儿的工作强度和难度有多大,当警察的都有所耳闻,何况这些亲身体验过的。

反观倒是鼠标过得最开心,唯一的另类就剩余罪了,这位远赴羊头崖乡的挂职所长,一直以来大家是抱之以同情的心态的,可现在看来,好像人家过得也不错,跟班都有了。而且跟班比所长还活泛,这边余罪还没怎么说话,李逸风又插上来了:“哎,我说哥几个,还有几个姐姐……你们平时有什么想玩的跟我说啊,我有玩的,钓鱼想不想玩,野营想不想玩……你们抽空到羊头崖乡玩玩,哎耶,那树啊,绿得叫一个深。那花啊,开得叫一个怒放,还有那空气,那叫一个新鲜,还有……”

“有没有水灵妞儿呀?”鼠标色色地问。

李逸风大惊失色道:“哇,标哥,你怎么抢我的台词?还真有,村姑。”

几人喷笑,李逸风得意洋洋坐定了,余罪却是有点后悔领了这么个招眼的货。众人讨论着是不是真该去趟羊头崖验证一下,否则看余罪这么乐不思蜀,说不定还真有什么出奇之处呢。

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中,余罪在意的主要任务看上去没有任何进展,顶多是李二冬给欧燕子多倒了几杯饮料。他正准备叫李二冬上趟卫生间,好好教育教育呢,却不料手机响起,在座二队人员,都是一个德性,下意识地摸口袋。

不对,是所有二队人的手机都在急促地发出警报似的铃声,大家拿出手机来,都下意识地齐齐起身。张猛脱口而出:“有案子,紧急集合。”

趿趿拉拉一动,这才发现要晾下不少人,余罪叹了口气道:“去吧去吧。当警察就是这劳累命,片刻不得安生。”

“走了,紧急集合,肯定有大案。”熊剑飞道,回头重重地擂了余罪一拳道,“有空去找你吃去啊。”

“我也是,这次只算请了一半,下次还是你请。”孙羿道。

“别瞪我,我不宰你。”董韶军笑了笑。

一行人告别着,匆匆而去,余罪、鼠标、豆包送人下楼,拿了件饮料给扔到了车上。众人急于集合,也未说谢,绝尘而去,那场面真是让哥仨郁闷了好一会儿才返身上楼。

人走了一多半,一下子就冷清了不少。回来时三个人傻眼了,细妹子陪着李逸风、安嘉璐和欧燕子正找乐子呢,猜拳喝酒,把李逸风灌了多半瓶,醉醺醺的。肯定是三个女孩子捣鬼了,要不捣鬼,细妹子就白跟鼠标了。果不其然,三人坐下时,细妹子眨着眼睛,手做了个抹脸状,这是向安嘉璐传递信号呢。安嘉璐故作沉思样,猛然叫一个:“四点!”

“哎哟,又输了,安美女真厉害。”李逸风愿赌服输,又干一大杯。再让欧燕子猜时,仍然是输,李逸风乐颠颠地跟赢了似的,抢着喝酒。

余罪哭笑不得,鼠标奸笑不已,豆包笑而旁观。没多大会儿,狗少小哥被俩女警灌得趴桌上哼哼,不会说话了。

本来是乘兴而来,不过却很难尽兴而归了,饭后先就近开了间房,把喝得晕三倒四的李逸风先安顿下来。豆包开着车送鼠标和细妹子,安嘉璐载着欧燕子也走了。余罪回到了房间,替李逸风盖好被子,刚洗了把脸,就接到了电话。

是安嘉璐的电话,他怔了下,匆匆地返身下楼来了……

媒男媒女

五原的冬天很冷,酒店大厅的玻璃门隔开了两个迥然的世界,余罪推门出去时,有点奇怪,这么冷的天气,安嘉璐却是别有兴致似的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入口。

红色的风雪衣,垂着老长的围巾,雪白色的,余罪一下子想起了在学校那堂课上听到的名字:烈焰玫瑰。那个名字起得真傲,傲得大多数人第一个猜到的就是喜欢红色、热情奔放的她。

余罪奔上去了,迎着安嘉璐站定时,带着歉意笑了笑,说了句谢谢。安嘉璐却是稍有懊丧,不介意地道:“什么事也没办成,谢什么谢啊。我可尽力了啊。”

“所以我要谢谢你嘛,要我请,肯定请不来。”余罪道。他饭前因为二冬兄弟梦中情人的事,可动了不少脑筋。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多了个狗少插科打诨,又来了个任务把人全集合走了,这事情嘛,恐怕是要功亏一篑了。

相视间,安嘉璐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她看着余罪笑,余罪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半晌安嘉璐开始数落他了:“这事不是我说你,不行的,燕子现在工作问题刚解决,一解决这个问题,追燕子的人多得去了,而且她好像根本对李二冬没什么感觉嘛……再说李二冬也不能差成这样啊,一句像样的话都没说。”

说到此处余罪也胃疼了,谁可能想到,兄弟见了女人还害羞。他一想,解释着道:“那正说明他太在意了,所以他才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人家根本不在意呀,刚才还说了,那什么李逸风挺有意思的……哎,对了,那傻孩子你哪儿捡的?”安嘉璐哭笑不得地道,心想怎么余罪周围,都是奇葩。

“不是捡的,乡派出所民警。”余罪不好意思地道。

“哦,怪不得呢,脸皮厚得快赛过你这个所长了……你别再给我下任务,我真没办法。”安嘉璐道,要堵余罪的口。

“想想办法嘛,你看二冬兄弟多可怜,躺医院床上的时候,他悄悄告诉我,他还没交过女朋友呢。”余罪道。这是个笑话,可却让余罪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他小声道,“人心里都有一块圣地,他心里那块圣地是爱情,也是他最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他是表面看上去有点无赖,可心里比谁都耿直,我真怕把他憋坏了。”

“可也不能这么乱点鸳鸯谱,乱牵红线呀。”安嘉璐是绝对想帮的,不过她一筹莫展,这种事,可怎么帮啊。

凡事到余罪手里,总不缺馊主意。他连出若干馊主意,包括利用细妹子约燕子,制造碰面的巧合;包括让安嘉璐耳边提醒二冬兄弟的英勇事迹;包括动用一切可能动用的资源给两人制造机会。安嘉璐听得哭笑不得,余罪这架势,几乎要动用重案队了。

“好了好了,别烦了,帮归帮,结果我可不敢保证啊。”安嘉璐道,打断了余罪的教唆。余罪笑着点点头:“其实帮就好,不必在意什么结果。”

“什么意思?没结果不还是白忙乎吗?”安嘉璐道。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余罪道。

“你会不会用,那说的是两情相悦,李二冬对燕子是单相思。”安嘉璐被逗笑了。

“没错,我就这个意思,反正两情长久的可能性不大,还不如找点朝朝暮暮的安慰呢,省得他天天郁闷着。”余罪道。安嘉璐又笑喷了,她手指点点余罪,很不中意的样子,余罪笑着直嘚瑟。

媒事方定,余罪看看时间,提醒着安嘉璐该回家了,自己则屁颠屁颠去开车了。

安嘉璐家距离这儿够远的,车行驶在宽阔的滨河大道上,飞速前行着。安嘉璐开了车窗,像是很少见到城市的夜景一般,赞叹着:“灯光真美啊。我都记不清多长时间没有见到过了。”

“就是空气不好,从乡下回来,马上感觉到这里简直就是毒气室。”余罪道。

“对了。”安嘉璐回过头来了,看看余罪,饶有兴致地问着,“说说你的所长心得……上次碰到鼠标,还说你挺郁闷,不像啊,我看你活得挺滋润的。”

“咱们的人生都是面具人生,都是戴着一张面具活着的,比如你,带着一张微笑的面具,不管办护照的什么货色,你都得笑脸相迎,对吧?”余罪问。安嘉璐点头笑了,那是,心里郁闷脸上也得笑着。余罪又说了,“比如咱们大多数同学,现在已经戴上了一个威风的面具,明明都挺苦,还仍然是一副威风的人民警察的样子。”

“那你的意思是,你这个滋润样子,也是面具?”安嘉璐问。

“应该是吧,那么穷的乡下,兜里干净,心里空虚,可能滋润吗?”余罪非常诚恳地道,惹得安嘉璐笑了几声,不过笑着的时候,又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涩涩的味道,昔日的同学各奔东西,现在聚一起也难了,勉强聚起来,也是各有各的烦心和郁闷,远不像学校里那么单纯而快乐的日子。

余罪以为安嘉璐又若有所思了,他刚要问句话,一瞥眼,却发现安嘉璐侧着头,痴痴地盯着他看。这一下子惊得油门不稳,车咯噔了一下,余罪自嘲地笑着道:“安安,不能这样子看我啊,否则我的智商会急剧下降,血压会急剧升高,心跳会急剧加速……”

开了句玩笑,不过没人笑,车厢里安嘉璐轻轻地道:“其实你不必那样做的,那件事有很多可以解决的办法,你那样做不但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大家的……”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余罪装糊涂了。他知道是哪一件事,可他不愿谈及。

“这才是你戴的面具,总是那么不以为然,其实心里有事。”安嘉璐道。

“什么意思?”余罪装糊涂。

“非要我说出来吗?那件事让外人看你是受害人……可让咱们同学说起来,你觉得谁能相信你会处在受害人的角色上?”安嘉璐道,似乎这事让她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那你准备怎么样?谴责我,还是揭举我?”余罪笑着问。仿佛在说一件和他根本不相干的事一样。

“我不知道,可我总觉得这件事像块石头堵在我心口上。”安嘉璐道。

余罪抿了抿嘴,无言以对。贾政询、贾原青兄弟俩已经成了过去时,可那事的影响还在,他知道瞒得过世人,可瞒不过自己人,但对于那件事,他从来就没有后悔,一如曾经在学校里的斗殴,打了就打了,拍了就拍了,拍完躺下的认,站着的有种,世界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本来那是一种快意,可现在在安嘉璐面前,余罪似乎觉得自己像犯错了的嫌疑人一样,等着她的审判。这一刻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似乎很在意安嘉璐对他的看法,不像以前,自己是个什么德性,他根本没在乎过。

沉默了良久,直到车驶进小区门口。安嘉璐却没有告诉他她家在哪幢单元楼,余罪干脆停下来,提醒着道:“到小区了,你不准备下车?”

“那你准备赶我下车吗?”安嘉璐反问道。余罪伸手开大了暖风空调,摁亮了车灯,侧眼看着安嘉璐,笑着道:“既然你一直纠结这个答案,那我可以直接告诉你,贾原青没有胆量刺伤我,我自伤的,栽赃给他了。我是被逼的,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那兄弟俩是一对人渣,买凶劫警车,差点把二冬捅死,还想把事情捂着,他想得美。”

凶相顿露,安嘉璐异样地盯着他,她也有一种错觉,似乎这些话并不让她反感,她反问着:“你就没想过后果吗?万一栽赃不成,万一自己伤得太重,万一……”

“后果就是,他死定了。”余罪不屑道,“不管我是什么结局,他都死定了,有这个就足够了。你不用劝我,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干,甚至比这个更狠。”

余罪恶狠狠地道,语气中迸发着坚决和快意,当警察做过很多让他后悔的事,可不包括那一件。安嘉璐瞠目结舌地看着怒容肃穆的余罪,僵了,她想起了二冬那虚弱的样子,想起了余罪的样子……那么血淋淋的事实,似乎用什么语言来劝慰,都太苍白无力了。

她看着余罪,余罪仿佛余怒未消,恶狠狠的样子中似乎还透着可爱的成分。蓦地安嘉璐笑了,说道:“不必在一位女士面前标榜自己的凶恶吧?”

“哦,那倒是,失言。”余罪讪讪一句,侧过了头,不再看她。

生活得越久,人就会变得越现实。这个时候再让余罪拿束花去求爱,估计他不会再干那种荒唐事,因为他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两个人,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

“我觉得出事以后,你好像在刻意地疏远我……连走的时候都没告诉我一声,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安嘉璐轻轻地问,很不自然地欠欠身子,仿佛这句话花了她很大的勇气才说出来。

“不为什么,又不是光荣的事,我谁也没告诉。”余罪道。

“前面那个问题还没有回答。”安嘉璐提醒道。

“不存在什么疏远吧?我们的距离就没有近过。”余罪道。

“你这样认为?”安嘉璐很不悦的口气。

“难道不是吗?!”余罪异样地问,侧头看安嘉璐,他在回忆着,自己好像没记错,什么时候不疏远了?不管是理论上还是现实中,安嘉璐一直是解冰的女友,这一点好像也没有变过。当然,也许曾经走近过,不过肯定是在梦里。

“嗯,看来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安嘉璐幽幽地一叹,黯然道,“我以为我在你心目中的分量很重。你出事的时候,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后来听人说,你失血过多,差点没抢救过来……那天我看到好多同行很难受,都在病房前等你……我那时候就想,只要你能醒过来,我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我真不敢想象,亲眼看到同学……看到你那个样子……”

“喂喂喂……”余罪打断了安嘉璐的多愁善感,解释着道,“你说这话,我怎么觉得你喜欢上我了?”

“怎么?不可以吗?”安嘉璐带着几分傲色问。

余罪愣了,被猝来的回答惊得打了个饱嗝儿,他马上打开车窗,吸了一口凉气。旁边坐着的安嘉璐哧哧地笑起来了,余罪的呼吸一下子平静了,他知道恐怕是遭遇上了女人,特别是美女的恶趣味,当面说喜欢你,就等着看你激动的傻样儿。

安嘉璐一直在哧哧笑着,余罪慢慢地回过头来,在很近的距离盯着安嘉璐。安嘉璐下意识地躲了躲,这一个微妙的测试让余罪知道结果了,距离感是存在的。这一刻他想起了林宇婧,每每这样的时候,都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到对方对自己的喜欢。

而安嘉璐,绝对不是。他换了一种平静的口吻道:“我明白了,你是喜欢我出糗的样子。”

“嗯,喜欢,更喜欢你发飙骂人的样子,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想问你这件事吗?”安嘉璐道。

“为什么?”余罪道。

“因为那事我曾经问过我父亲,还和咱们同学们私下讨论过,都说是死局,可在你手里翻盘了,有好多人给了一个评价,漂亮。”安嘉璐道,是一种赞叹的语气,她看了看余罪,不无关切地道,“其实你被调到羊头崖乡派出所,那是明升暗降,有人想让你永远别回来……不过这事也不难,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哦,余罪明白了,心结在这儿,这种事对于安嘉璐的家庭,恐怕不是什么难事,不管是调出系统换份工作,还是就留在市区,应该是举手之劳。余罪笑了笑,不知道这份施恩代表着什么。

友情?似乎没那么深。爱情?似乎更扯淡。

那就只能是一种同情了,哪怕是出于善意的同情,也让余罪觉得有点浑身不自然的感觉。安嘉璐窥到了余罪的尴尬,她换着话题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要真想回来,只要你说话,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找路子,不算很难。”

“那谢谢了,不过乡下挺好,我暂时还没有回来的打算。”余罪道。

“不过我挺期待你回来的,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份寂寞……其实你这个人很适合当朋友的,你受伤时,我看到好多人来看你,反扒队的、禁毒局的……还有二队咱们的同学,对了,还有那位女警,好像……”安嘉璐隐晦地说着,侧眼看着余罪的表情变化。

不过想从余罪这个谎言制造者的脸上发现端倪恐怕没那么容易,余罪根本不动声色,他同样在揣摩着安嘉璐的心思,甚至于他觉得揣摩一个女人的心思,要比揣摩嫌疑人难多了。安嘉璐这种若即若离的表现,似乎是传达着一个恐怕连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模糊情感。

不过这种情感只是基于繁闷的工作和无聊的生活,余罪一下子轻松了,神神秘秘笑了笑,轻声问着:“你想知道我和她之间的故事?”

“一级警司,她和你之间能有故事?”安嘉璐不信道。

“这不就是了,我仍然很清纯……不过如果你真喜欢我,我不介意你追我的,我现在好歹也是副科级干部,将来说不定前途无量的。”余罪翻着白眼道。一下子逗得安嘉璐笑得花枝乱颤。看着安嘉璐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笑意盈盈,余罪知道自己又成了美女寂寞生活的最好调料了。

闲聊甚久,余罪不时地提醒着时间,安嘉璐终于下定决心告辞的时候。余罪的电话响起来了,余罪看了看号码,没接。正准备下车的安嘉璐却是又坐回了座位,问着余罪:“我猜是位女人的电话,就是那位禁毒局的女警?”

“这是派出所的电话,我的属下。”余罪道。

“你别把自己扮成敬业的人好不好?”安嘉璐明显不信,不过似乎不得到答案就不准备走似的。

“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看看所长是如何处理警务的,不过仅限于你知道啊,别被雷倒。”余罪道。这是乡警李呆的电话,余罪知道他又有什么事要请示了,直接摁开了免提,一下子车内响起了浓重的乡音:“所长啊,你在哪儿?出事啦,出大事啦……你赶快回来,不对,是指导员,我姑夫叫你赶快回来……”

这话说得好急,听得安嘉璐有点异样。余罪更异样了,粗嗓大气吼着:“呆头,咋啦?失火了?”

“没失火,牛丢啦。”

“谁的牛?”

“观音庄的。”

“自己找找嘛。说不定自己就回来啦。上次不谁家狗丢了,结果是你们炖着吃了?”

“不一样,丢了好几头!咱们不参与不行啦。”

“牛又没建户口,你让我所长怎么找啊,又不是把小孩丢了。”

“哎哎,所长,话不能这样说,小孩丢了,婆娘能再生几个……这牛丢啦,家里婆娘她生不出来呀,都急得跟啥样的……”

“好了好了,我明天就回去……”

“那我们等你啊……”

余罪挂上电话时,安嘉璐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笑着问余罪:“这就是你们的警务?”

“那可不,防火、护林,捎带给老百姓找牲口,顺便帮吵架的婆娘们说说理,基本就这么多……我还真得回去了,出来溜达好几天了,没准乱成什么样子呢。”余罪道。

安嘉璐笑着下了车,招手再见,她看到余罪摇上了车窗,踩着油门加速,头也不回地飞驰而去了。一瞬间她的笑容有点凝结,她感觉到余罪似乎巴不得离开似的,她也感觉到了,和余罪在一起那种心跳的感觉,那种快乐的感觉,都随着他的离去很快地就消散了,剩下的,都是怅然若失……

铁警虎威

李逸风打着哈欠醒过来时,朦胧间已经看到了起伏连绵的山峦,一大早就被所长拖着上车回乡了。狗少上车就睡,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了,此时他打开了车窗,吸了口山间的冷冽空气,哆嗦了一下,看了看所长,雷了余罪一句:“所长,停个车,我要尿尿。”

“贱样,看见个妞儿把自己喝成这样?”余罪笑骂了句,慢慢地靠边停车。李逸风跳下车,荤素不忌地站在路边,使劲往远处扬水,嘴里“哦哦”喊着,后面下车的余罪,顺着就一脚,把狗少兄弟惊得尿了一裤脚,回头要理论时,余罪却是递着矿泉水和饮料来了。

就着水洗洗脸,漱漱口,灌了一口果汁,感觉好多了。李逸风眼巴巴瞅着余罪,心里有点隐隐感动,狐朋狗友不少,可绝大多数都是恨不得把你灌成死猪的主,像所长这样关心自己的,还真不多。上车时他觍着脸道:“谢谢啊,余哥……那个,我回县城行不行?”

“为什么?就不想上班?”余罪反问着。

“不是,我……不想见咱们那指导员,那个……”李逸风难为地道。余罪在这事上可不通融了,没搭理他,狗少哀求着,“哥啊,您是我亲哥,暂时不能回去啊,还有虎妞呢,那丫头野,他爸开洗煤厂的,别带上一帮民工来干我,我可咋办?”

“你爸不武装部的吗?还怕跟她打架?”余罪笑着问。此时余罪也瞧出为什么李逸风对虎妞极度忌惮,估计还有这个层面的原因,不过余罪向来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他略一思忖便道:“不能躲,你躲初一,她能追砍你到十五,就站那儿,看她敢怎么着?现在耍流氓都不定罪啊,可她要敢伤害,我第一个抓她。”

这话听得仗义,给了李逸风增了很多信心,他一挺胸,刚找到男人的感觉,不过马上又萎了,苦着脸道:“哥哎,我不怕虎妞,她打就打呗……我还是怕咱们指导员。”

“怕个屁,所长当家还是指导员当家?有警务都是老子说了算,他敢对你指手画脚,我给他好看。”余罪道,这一说,却是让李逸风更高兴了,咬牙切齿下定决心了,跟着回羊头崖乡派出所了。

从二级路再驶进乡路还需要一个多小时,路面坑坑洼洼的,颠簸得厉害,快到年关了,路上少见行人行车,而余罪像下意识一般,已经开始思忖眼下必须管的事了——偷牛。

可这路破成这样,山又高成那样,往山上的路,连毛驴车都上不去,而一头成年的大公牛,标准体重都要有一千斤左右,还是活物。而且在这个乡里乡亲几乎没有陌生人的地方,生面孔你敢拉头牛走,余罪估计得被老百姓揍个生活不能自理。

可恰恰最不可能的事,就是现实中发生的事,不但偷了,还偷走了三头。观音庄四十多户上百口人,找了一天一夜,除了找回几堆牛粪来,一无所获。

“狗少,你会偷牛吗?”余罪突然若有所思地问,因为他想了好几种办法,好像都偷不走重达一吨半的三头牛。

“啊?”李逸风一惊,讶异了,想了想道,“没偷过啊,我只偷过我爸的钱。”

“偷你家里算什么本事,人得自强自立,要混得好,往自己家里拿。”余罪道,教育着小狗少。狗少吧嗒吧嗒瞪眼睛怔着,挨了一巴掌才清醒,就听余罪问着:“快想,怎么能悄无声息地把牛偷走?”

“先捅死,卸成牛肉。”

“不可能,一个两个人办不成这事,杀牛就够难了,再扛几千斤东西,而且能不留下痕迹……否决,偷走的绝对是活牛。”

“要不套走?我们偷狗都是套走的。”

“笨蛋,牛多重,它不愿意走,三五人根本拉不走。”

“我想想……对了,牵着牛鼻子走啊,我好像听呆头说,牛最怕牵鼻子,牵个丝线在里头,他就跟着你走。”

“有可能,不过可能性不大,他要牵着步行十公里,不可能不遇到目击,万一有人发现,那一村就追出来了……观音庄可是离乡路最远的一个地方,那乡下连警察也敢往死里揍,别说偷牛的了。”

“可那儿离二级路近呀!就两座山,翻过去就是,要是打隧道,不够三公里。”

“是啊,可那山上连驴车也上不去,从那儿怎么走?”

“这……”

彻底把狗少难住了,余罪一看他这傻样,拍了下他脑门,直训着:“真没出息,偷人不行,偷牛也不行!”

“那所长,你说怎么偷走?”李逸风捂着脑门,被这个谜难住了。

“废话,所长知道,还用问你?”余罪给了个很贱的笑容,气得李逸风有跳车的冲动。

说话间就到乡里了,远远地看到那辆破警车被开走了,那是所里的车。余罪刚要追上去,李呆和张关平从大门洞奔出来了,招手拦着车。上车时,李呆又是惯用的口吻:“所长,出大事啦。”

“知道了,牛丢啦,出大事啦。”余罪学着他的口吻道。李逸风扑哧一笑,可不料李呆又加着料道:“不光牛丢了,麦花嫂也被人打啦。”

“谁打的?小偷?”余罪问。

“不是,她老汉。”李呆道。

“老公打婆娘,也不是稀罕事……”余罪道。

“不是啦,差点打背过气去,麦花嫂寻死……喝了一瓶农药……”

“啊,死啦?”

“没死,农药过期了,卫生所说毒性不大……”

“我靠,呆头,你话再说半截,小心老子灌你农药啊。”

余罪和李逸风被李呆说得一惊一乍,细问才知道经过。原来就因为麦花家丢了两头牛,一天一夜没找着,老公李大寨气全撒在放牛不敬业的老婆身上了。据乡亲说,李大寨拿着臂粗的杠子把老婆往死里打,老婆也是气不过,拿起窗边的农药就灌……幸好,冬天没新药,过期的。

仍然是这些家长里短、狗屁倒灶的事,不过这次更激烈了一些。余罪的车快,不多会儿就跟上了指导员王镔的车。快到地方时,他却有点心虚,你说这事,偷牛的估计下落不那么好找,可眼下到现场碰到打老婆的嫌疑人,怎么处理?

“哎,兄弟们,这事该怎么处理?”余罪问。

没人回答,他看了看,一个个光傻瞅着他。余罪气愤了,斥着道:“难道你们从来没处理过类似警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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