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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来自异国的绅士
幸田节三,《夕阳晚报》社社长。他把公司的命运押上,进行一场大的赌博。元月一日上午九点十二分,想让日比谷公园的铜鹤喷泉鸣叫,那可不是好哄的。
幸田节三以这个靠不住的歌手为幌子,以三元的价钱兜售新年特刊预售券,池边已经围了三千多观众,二十分钟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那只鹤还没有鸣叫的迹象。这样尴尬的局面已经够收拾了,这时候又跑出一个黑社会的人,大声嚷嚷说幸田节三和公园的园艺长合伙在骗人,他的目的就是要揭穿他们的勾当。群情激愤的人们蜂拥而至,准备对幸田节三施加拳脚,这时铜鹤喷泉唱出了清凉的歌声,如同清风吹过松间。
清脆的歌声让这场打斗戛然而止,如同电影中断一样。每个人都停止了自己手中的动作,举起的拳头停在了半空,有人的手还停放在幸田节三的领子上。幸田节三的脸被压在地上,嘴张得大大的,一下子也合不拢,如同木偶一般,一动也不动。这时市政会馆的钟表也仿佛停滞了。
铜鹤的羽毛被水溅湿了,在早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微弱的光。这只鸟出神地望着天空,似乎在憧憬未来,随时就要飞走一样,它的美妙声音与天竺雪山的妙音鸟相比也毫不逊色。这嘹亮的歌声听起来像是上古时代的催马乐,又像西洋的牧羊曲,这婉转悠扬的曲调,让愁容满怀的人听了也能快乐起来。
铜鹤尽情地唱了两分钟,然后就像害羞的歌手,停止了歌唱。池边的人沉浸在这美妙的音乐中,如同着了魔一般,忽然人群中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这响声足以让日比谷的森林震动。《如果我呼唤你》的旋律在乐队再次响起,报童们也摇着铃四散开去。“《夕阳晚报》万岁”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群众们已经把幸田节三高高举起,开始吭吁吭吁地围着池子转。那个黑社会分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两个人一直伫立在水池边,一动也不多。一位是外国绅士,穿着庄重的黑大衣,脸色浅黑,目光有神。面对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显得有点惊慌,手里握着东京地图,张大嘴巴,呆呆地望着铜鹤。另一位是刚刚从警保局走出的真名古,他穿着西装,外面套了件披肩外套,仍是一副阴郁的表情。他的眼睛细长,但却闪烁着锐利的光,静静地关注事态的发展。这时,他突然推开身旁的异国绅士,走了出去。
人们抬着幸田节三围着池子转一圈后,把他推上了讲台,他发表了一通内容无趣的演说,在此略过不表。其实是兼清博士推断出了铜鹤鸣叫,这一半以上的功劳该归博士所有,但这全被幸田节三独占。博士觉得不平,他并不理会幸田的演说,直接走到台子上,用清脆的声音说:
“怎么样,诸位?这只鸟还算听话吧?我说它一定会叫的,虽然不很准时,毕竟也叫了。虽然差了那么一点,这也不能算是我的错,这正如我们的市政会议,本来是上午开始的,实际往往等到下午才能开始,这才体现东京的风格啊。有人可能要问,铜鹤为什么会唱歌。对于这个问题,没学问的人问也是白问,你们不会明白的。在你们听来这不过是讽喻时政的阿呆陀罗经,名字叫‘还宫乐’,是上百年来难得听到的雅乐。据说这支曲子是为阳烈天所做,演奏该曲子来庆贺天下太平,是一首吉祥的曲子。今天恰逢正月初一,这是一种吉祥的征兆啊!一定是这样的!”
过后他嘴里喃喃自语道:
“但这也说不定,这个声音挺怪异的,用平调来吟唱这首曲子的旋律就够奇怪了,这宫调的声音又这么凄惨,真是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双手紧扣,静静地在沉思默想,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双手:“哦,不能这样。我还是先走吧。”
他留下了一些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语匆匆从人群中跑开了。
前面提及的熊女,从一开始就注意着博士,这时候她愤怒地把头转向一边,出神地看着旁边的小花:“嗨,这是怎么回事嘛,小花?刚才这奇怪的老头,说了这么一通疯言疯语的话,不知所言。气死我了,花了三元钱就是为了听这如同水中放屁一样的歌唱,就这样结束也太让人郁闷了!真是太没意思了。还不如去看歌舞伎町呢,就是请你吃弁松的便当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呀!”
提起花,你们都知道,她就是住在有明庄山崖下边房子二楼的裁缝。她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拉着熊女的手。
“的确如此,就这样了。但看起来还算热闹吧!”
熊女白了她一眼:“我不让他道歉了,接下来咋办?你同意陪我今天一天的。”
小花毫无精神地垂下了头:“对啊,我同意陪你一天,可是真对不起,我现在没心情。”
“呵呵,算了吧,你只会让别人陪你,大小姐!”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她扭过头看了看小花的脸,显得有些担心。
“你的脸色苍白,这是怎么了?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吧?”
小花用手按着胸口,松了一口气,跌跌撞撞地靠向了熊女,勉强站稳:“只是心情有点不好,没什么烦心事啊……”
熊女扶着小花:“对不起啊,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一直对你呼来喝去的,真不好意思啊。能走得动吗?你就靠着我的肩膀吧!”
这时公园的门口一阵骚动,人流如潮水般涌了过来,熊女抓住花的手臂,踮起脚尖向骚动处看去:“不好了,小花,警察来了,我们跑吧,被抓到就糟了!”
一听到“警察”两个字,小花脸色更加苍白了,胡乱地朝西侧门跑去,但又让熊女拉了回来。
“笨蛋,朝这边走,去那边不是被抓个正着吗?”
她拽着小花,朝花坛方向跑去了。
10.别有用意的拘留
一座美轮美奂的豪宅坐落在八山高台上,能将南品海尽收眼底。一名穿着和服的男子出现在传统日式建筑大玄关的前面,这名男子一脸福态,满脸堆笑,约有五十二三岁,脸上就像胭脂般红润,看起来像是喝了屠苏酒。但其实不然,这是营养过剩的缘故。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林谨直,联合企业界的名人,林兴业的领袖。他正打算绕过趴在地上梳着双髻的妇女走下闪光发亮的地板时,一个侍者跑来通报,道灌山前田组的头目来了紧急电话。
林谨直迅速走到电话室,手握话筒,不停地点头,一会儿声音变得不安起来:
“什么?他们在内山下町闹事!太不像话了!对对对,真是这样的话,我绝不会坐视不管。好的,我马上过去。”
他气得直骂娘。
日本新兴联合企业有两家公司,一家是“日兴联合企业”,人称“北满事业王”的小口翼所经营。由熊本深山里从只有八百瓦特的电气公司,发展到现在,已拥有子公司二十七间,实际资本额三亿元;另一家就是林谨直的“林兴业”,起初是利用房总半岛渔村的渔业废弃物,从小小的碘公司起家,发展至今,足以与瑞典火柴王克罗伊盖尔的火柴联合企业抗衡。他们以林兴业为主力,集结其他公司共二十四间,名义资本达到两亿两千万。
这两家大联合企业都是以国防产业为目标,在法属印度支那开发资源,前年冬天起他们以安南为舞台,进行了正面的交锋。小口翼具有长远眼光,他与亲法派的皇甥李光明缔结关系,而林谨直的日安矿业抢先一步找到宗皇帝当顾问,拿下采矿面积六十万坪的采矿权,年产优良铁铝氧石五万公斤。他一直在想小口的日兴不可能不会没有行动,果不其然,最近林谨直听到一些谣言,说是日兴正在暗中教唆,要拥立李光明的一派,暗中谋划着一些事情。在这动荡时期,皇帝又微服访日,对林而言实在是让人担心啊!自从他上个月偶然在帝国饭店大厅遇到皇帝起,一颗悬着的心就没放下来,唯恐皇帝会有什么闪失。
外务次长今天早晨五点多的时候打电话说皇帝出了一些麻烦。这次更是让他吃惊不已,和警保局长通电话才知道,所谓的麻烦事是皇帝酒醉后把鹤子杀害,然后从窗户扔到地下,曾被溜池的警察拘捕,但现在已经返回到帝国饭店。
这真不是一件平常的事件。他正琢磨着政府处置此事的态度时,又接到一个电话,大致内容是:这件事情定为内部高度机密,而且已经采取了如此这般的方法。他悬着的心刚放下来,正要去帝国饭店看望皇帝,寻思着该怎样说一些场面上的话,一到玄关就接到了刚才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