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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凡凡由此看出她黑沉沉眼眸中的绝望和痛苦,很多人都是如此,因为生活过得不如人意,所以才依靠吸毒来逃避真实,可这不过都是自欺欺人而已。
她淡淡地说:“可是清醒之后,你依然要面对丑恶、烦恼、痛苦,你不想面对的真实的世界,一点也没有少。”
侯晓敏的眼底有了些许光芒,语调稍稍提高了些:“可至少,还有可以逃避的时候。在那里,我能看到妈妈,看到他,他们爱我,我也爱他们,永远不会有彼此伤害……所以,我宁可永远留在那个世界里,跟他们在一起,所以,说我堕落也好,说我被蒙蔽了心智也好,总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
张凡凡知道侯晓敏此刻已经钻了牛角尖,可她还是想劝一劝她:“我知道你妈妈的死,给你带来了很大的打击,你爸爸工作太忙,那段时间忽略了你。可你想想,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们看到了又会多么担心?”
提到母亲的时候,侯晓敏的表情变得柔和了许多:“人死如灯灭,我妈已经不在了,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但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复杂,似乎又带着仇恨,又带着痛快:“至于我爸……其实他说的没错,我爸做了半辈子的缉毒警,如果有一天亲手抓到自己的女儿吸毒,心里一定很痛苦吧?”
张凡凡骤然挑起眉梢,心中弥漫起寒意,她觉得面前的侯晓敏很可怕。侯晓敏此刻已经完全被蒙蔽了心智,她恨自己的父亲,竟然选择用自甘堕落的方式来报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终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已。
线索于话语中一闪即逝,丰富的刑警经验让张凡凡立刻从侯晓敏的话中捕捉到了不一样的信息:“你说的那个‘他’,是谁?”
侯晓敏朝她慢慢笑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不再给她任何的反应。
这种消极的抵抗态度让张凡凡无计可施,大概从内心深处来说她还是觉得侯晓敏可怜,不忍心勉强和苛责她。
从病房里面出来,程皓和老侯看到她,与她碰了个头。老侯问:“她……跟你说什么了吗?自从她醒了之后,一句话也不愿意跟我说。”
张凡凡摇头:“她的抗拒意识很重,情绪不太好,我想,还是需要夏老师来陪她聊聊。”
她并没有跟老侯提起更多的信息,直到离开医院,才对程皓提起了关于侯晓敏口中那个“他”的信息。
程皓顺势推断:“看来,这个人对于侯晓敏的影响很大。而且,他会说这句话,证明他很了解晓敏的家庭,对照晓敏现在的经历来看,恐怕,就是这个人,故意把晓敏带进王安漠的这个局里的。”
张凡凡眼睛一亮:“严琦?”
程皓沉默了一下,唏嘘地说:“希望阎队他们,早点从严琦那里查明真相。”
案情仍然迷雾重重,就如同窗外化不开的夜色。
披着深重浓郁的黑暗,老侯匆匆走出医院的大门口,开车离去。他将手机随手扔在座位上,上面显示收到一条短信,但屏幕随即泯灭,陷入与周围一般的黑暗之中。
车子飞快地由繁华城央直入静谧郊区,驶入洋溢着美式田园风情的小镇。这里名叫枫华小镇,远离主城十七公里,建筑伴着人工湖环绕排列,附近是望海市较为有名的几所高等学府的校区,所以整个小镇功能配套比较完善,会所、健身俱乐部、美术馆、宾馆、红酒会所、天主教堂、音乐艺术中心等一一俱全,也成为附近学生和居民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老侯开着车慢慢地行驶在枫华路上,车子开得不快,嘴里还叼着一根燃着的烟,左右环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因为地处偏僻,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人,四周的商铺已经熄了灯,静谧一片,只有两旁的路灯还散发出幽暗的光芒。
高大的教堂静静地矗立在湖边的一方空地上,白砖黑瓦,单侧的尖塔上插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微弱的光亮从彩绘的玻璃窗内透出来。老侯把车子停在路边,推开教堂虚掩的门,走了进去。教堂里面空荡荡的,左右各摆放了两排木质长椅,一个年轻男人坐在第一排的木椅上,低着头,只看得到他黑色的短发,静默地祷告着。
老侯一步步慢慢走过去,小心而充满戒备地问:“是你约的我?”
男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随之用食指按住嘴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复又低下头去,闭上眼,双手交握着将这段祷词念完。教堂里的灯光并不明亮,借助昏暗微弱的灯光,老侯看清楚了这个男人的模样。
就男人而言,他长得过于阴柔,身形单薄,带着病态一般的苍白。但他看起来又是锐利而充满锋芒的,神情冷冽清淡,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震慑感。
他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慢慢站起来,转头看向老侯,声音清冷却温柔:“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老侯被他看得心中一阵寒冷,但还是镇定地问:“你说,有关于小敏的事情想要告诉我?”
男人慢慢扬起嘴角,冷笑之中带着一点讥讽,尾音拖得很长:“你现在,终于想起来关心自己的女儿了吗?”
老侯确实心中对侯晓敏有所愧疚,声音有些轻微地颤抖:“是我对不起她。因为我的工作,在她妈妈过世的时候,忽视了她的感受,也从来没有好好听一听,她心里头的想法。”
男人双手负在身后,慢慢地朝着老侯走过来。
他的身形高瘦,每走出一步都稳当而坚定,语气仍是不疾不徐的:“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他伸出一只手,摸过鼻尖,嘴角斜斜勾起一抹邪气四溢的笑容:“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对方的话听起来似乎别有深意,老侯被他看得心里越发冰冷,毕竟是老警察,立刻就有了警觉,上前一步,用气势试图逼退对手:“你到底是谁?”
男人笑开了:“晓敏大概,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提过我吧?哦,不,应该说,你多久没有跟晓敏好好说过话了?”
老侯回忆起,侯晓敏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他上一次见她时,是把她从酒吧抓出来,质问她到底要怎么丢她父亲的人才肯罢休。他气愤地打了她一个耳光,侯晓敏把自己的书包砸到了他面前的地上。
一场争吵,最终的结果是侯晓敏愤愤地说:“那你就当,从来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吧!”
回忆起这些,老侯心中一阵酸楚,不禁低下头去。
男人此时又说:“你或许没有听说过我,但是有一个人,你一定听说过。”
他停了停,轻笑了一声,从双唇间吐出一个名字来:“他叫,易飞。”
几秒钟之后,老侯蓦地瞪大了双眼。
老侯这辈子抓过不少吸毒贩毒者,但是易飞,他确实印象很深。抓捕易飞大约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那天刮台风,他们收到举报,有人聚众吸毒,那个小区即将面临拆迁,没有电,周围漆黑一片。他们抓到几个年轻人,其中就有易飞一个。他的思维和动作都非常敏捷,警方破门而入的瞬间就跳窗逃跑,老侯紧跟着追了上去,大雨倾盆的夜里,警局配备的强光手电随着他的步伐在眼前投射出一片摇晃的白光,鞋子重重地踩在泥地上,摩擦着湿泥发出“嚓嚓”的声响,溅起的雨水打湿了裤管。
老侯撕扯着嗓子喊:“站住!再不停下我就开枪了!”
对方的脚步并没有因此减慢或者停滞,他像一条湿滑的泥鳅一样在棚户区里四处逃窜。老侯又一次向他发出了警告,并且朝着天空开了一枪警示。这一枪让易飞突然停下了脚步,老侯朝他跑过去,雨水斜着扑向面前,眼前一片湿漉漉的雾气。他抓住了易飞,掏手铐的时候对方却拼命反抗了起来,年轻的身体蕴藏着小兽一般的能量,两个人迅速扭打在了一起。易飞妄图伸手去夺老侯手里的枪——他在加拿大上学的时候摸过这个铁家伙——老侯奋力抵抗,他们在泥泞的土地上互相角力,枪从手中脱落至一旁,肮脏的雨水滴到眼睛里,视线一片模糊。
他们两个什么都看不到,只是一味地凭感觉企图制服对方,撕扯间,易飞在地上翻滚,然后将枪重新抢到手里,老侯朝他扑过去……激烈地争执当中,枪声响了起来,等老侯回过神来就看到易飞倒在地上,一大团血迹从他的肋骨处冒了出来,枪从他的手上滑落。
易飞最终抢救无效,死在医院里。
老侯觉得对方来者不善,重新点了一支烟,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你是易飞的什么人?”
对方的脸在烟雾中显得没那么清晰。他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像在讲一个故事一样平静地诉说着:“易飞死的时候,才刚满三十岁。你知道吗,他是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