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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安公主忙赔罪道:“皇祖母别见怪,是因为有人见到王寄去过后院,臣女才会这么问,原是想慢慢引她回忆起来。”王娡道:“她一个傻子,会杀人么?哼!”

平阳公主见母亲暴怒,忙打眼色命夷安公主出去。夷安公主只得向太后告退,出殿将经过告诉了东方朔。东方朔凝思半晌,道:“王寄应该是可信的,不然她不会想半天才回答公主的话。”

夷安公主道:“这件案子实在诡异,金簪只有王寄能拿到,可她离开后院时,赵破奴见到於单还活得好好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凶器偏偏是我的金簪啊?”

东方朔道:“咱们从头顺一遍,王寄在永宁殿看到公主的金簪,也许让她想起了什么往事,所以顺手取了收入怀中。晚宴时,皇上宣布暂歇。於单最早离开大殿,人人都知道他是直奔茅房而去。王寄也想方便,出来偏殿后,没有辨明方向,直接往北而去。她不可能事先想到会在后院撞见於单撒尿,忽然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子袒露下体,惊慌之下顺手取出金簪刺出,这也是一些妇人的本能反应。”

夷安公主道:“可是王寄在先,赵破奴在后,他经过於单时人可是还活着的。”东方朔道:“赵破奴只说於单没有回过头来看他,於单一直半侧着身子,望着西南方向发呆半侧身子时被杀,不正是公主从现场尸首情形推出的结论么?金簪尖细,刺入腹部,出血不多,不足以立即致命,所以赵破奴到时,於单还活着,正怔怔望着凶手消失的方向。不过这只是一种可能;另一种可能就是王寄在半路遗失了金簪,被赵破奴捡到,他一路跟着王寄来到后院,意外发现於单在此撒尿。他之前在匈奴为奴,肯定没有少受折磨,跟於单有私仇也说不准,当即看准仇人落单的机会,上前来了一下。”

夷安公主道:“这种可能性不能成立。师傅难道看不出赵破奴很喜欢王寄么?他又不知道那是我的金簪,只以为是王寄的,怎么可能用她的失落之物杀人,那不是引人怀疑她么?”东方朔思忖道:“不错不错,果然是这个道理,公主越来越明察秋毫了。那么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公孙贺拣到了金簪,好奇来到后院查看究竟,见只有於单一人,便举手杀了他。”

夷安公主笑道:“师傅又要搬出那套匈奴奸细的理论了么?公孙贺可是皇亲国戚,拖家带口的一大家子人,回去匈奴对他有什么好处,听说那里以肉为食,以酪为浆,连房屋都没有,更不要说城市了。”东方朔道:“话虽然这么说,但这个公孙贺极为可疑,不是因为他是匈奴人,而是因为他刚才的供词。他称认出了王寄,但却没有认出郎官是谁。郎中令属下各种郎官人数近千,他的确未必能全部认得,可他怎么会不认识赵破奴呢?赵破奴回京后被天子在未央宫宣室召见,当面褒奖,授予官职,他当时明明在场。”

夷安公主还是不能相信堂堂九卿之一会是匈奴人的奸细,道:“昨晚没有月亮,也许是天黑,公孙贺没有看得清楚。说实话,这些郎官一样的打扮,一样的服侍,在我看来也全是一个样子呢。况且公孙贺明明知道赵破奴跟王寄是一起逃归的,既然认出王寄,只要提到郎官,我们一定会想到是赵破奴,师傅不就立即想到了吗?他干吗要为此说谎?”东方朔笑道:“公主伶牙俐齿,句句在理,臣也不能辩驳了。”

夷安公主道:“那么这件案子的最大嫌犯就是王寄了。”东方朔点点头,道:“不过公主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旁人问起,就说还没有找到凶手,师傅还有后招。”

正说着,一名内侍奔过来道:“长安令已经检验完涉安侯尸首,请东方大夫速去卫尉寺。”

长乐宫卫尉寺在西阙门南边的周垣<a id="ch8-back" href="#ch8"><sup>[8]</sup></a>下。二人进来寺厅,长安令义纵迎上来,奉上检验爰书,道:“涉安侯腹部的伤口不是致命伤。”

夷安公主吃了一惊,问道:“那於单是怎么死的?”义纵道:“死在雄黄之下。”

雄黄是民间常见的解毒剂、杀虫药,可以克制蛇、蝎等百虫,大夫常常用它治疗恶疮、蛇虫咬伤等。战国时期,楚国大夫屈原愤而投江,屈原家乡的人们为了保护屈原遗体不让蛟龙吃掉,纷纷将粽子、咸蛋投入江中。一位老医师则拿来一坛混有雄黄的酒倒入江中,说是可以药晕鱼龙,保护屈原。过了一会儿,江面真的浮起了一条蛟龙。从此民间开始流行用雄黄泡酒饮用,达到驱邪避疫的目的。

但雄黄一方面是良药,另一方面又是毒物,腐蚀性强,服用稍微过量,就会使人腹泻腹痛、麻痹昏迷甚至致人死亡。於单之前胸口曾受过剑伤,身上裹了厚厚的药布,那药布上除了有上好的治疗外伤的膏药外,还浸泡了雄黄,通过伤口慢慢渗入体内。昨晚酒宴,於单一人先饮二十大杯酒,全身发热,加剧了雄黄进入体内的速度和量。他大概感觉到身体不适,所以一巡酒后就请求告退,去了茅房,后来又不知怎的去了后院,被人刺了一下。恰逢此时他体内毒素积聚已多,终于体力不支倒地。

夷安公主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这……这是真的么?”义纵道:“千真万确。臣少年时曾伙同他人劫财为生,手段就是将雄黄下在客人的酒中,令客人晕厥后取走财物,但也有因雄黄过量而害死人的事发生过。”

义纵三十余岁,脸色赤黑。最早是因为姊姊义姁医术高明得幸王太后之故,由太后亲自出面举荐,入皇宫为中郎。不久被刘彻发现其人果决狠辣,补为上党郡中县令,治政严酷,其县大治,政声远闻,遂又被调来京畿之地天子脚下任长安令。

义姁虽是夷安公主主傅,但公主还是第一次见到义纵,听他述说昔日为盗时之害人劣迹,眼神冷漠而淡然,语气无喜无忧,就像是在讲一件完全跟自己无干的事,不由得心中发冷,暗道:“义主傅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父皇又怎么会任用这样的人当京县长官?”

东方朔倒不以为意,沉吟问道:“那么义明廷对此案有什么高见?”义纵道:“高见不敢当。依臣的看法,涉安侯先后三次遇刺,但都不是同一伙人。第一名刺客先用剑刺伤了涉安侯,再买通大夫在药布上下毒,既有把握置涉安侯于死地,理当不会再出手;第二名刺客埋伏在长乐宫西阙外,用暗箭出击,虽未射中涉安侯,终将他惊下马来。但如果这刺客有能进入长乐宫的能耐,他也就不用冒险在宫门外出手了。此人逃跑时在驰道上飞奔,追捕的卫卒不敢违背禁令,这才被他侥幸逃脱;第三名刺客……”他顿了顿,才道:“第三名凶手应该不是刺客,依臣的看法,她多半是名女子,受到了意外刺激,才突然出手,凶器大概是发簪之类的女子饰物。”

夷安公主适才对义纵还有鄙夷之心,见他仅凭伤口就能推断出昨晚情形,果然有几分才干,不禁又心生佩服。

东方朔也道:“久闻义明廷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义纵道:“不敢当。不过是臣少年时无知,做过不少违法的勾当,对那些犯法者的行事手段多少知道一些罢了。”

东方朔道:“我有一件私事想拜托义明廷,可否借一步说话?”他生平狂傲无状,权贵多有被其戏弄者,此刻忽然对一个县令如此折节客气,实在是令人意外。

义纵却是相当坦然,道:“好。”跟着东方朔走到一旁。两人嘀嘀咕咕一阵,这才拱手作别。

夷安公主道:“师傅跟义县令说了些什么?”东方朔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拜托他暂时将涉安侯的真正死因保密。”

夷安公主道:“现在我们要去哪里?”东方朔道:“北阙甲第。”

北阙甲第是京师第一权贵区,位于未央宫北阙附近,也就是厨城门大街之西、横门大街以东的一个区域,南隔直城门大街同未央宫相对,北过雍门大街同东市为邻。一个“甲”字,就表明它是长安城中建筑最为豪华的宅第区。这一片地区是荣誉和尊贵的象征,不是谁都能居住,只有皇帝特赐的重臣显宦才能在甲第修建住宅。

第一个住进甲第的是开国功臣夏侯婴,他跟高皇帝刘邦是同乡好友,跟随刘邦起义,立下不少战功。韩信初投刘邦时,没有得到重用,只是管理仓库的小官。后坐法当斩,同案的十三人都已处决,就要轮到韩信时,正好夏侯婴经过,韩信道:“上不欲就天下乎?何为斩壮士!”夏侯婴觉得此人话语不同凡响,见他相貌威武,就下令放了他,交谈后更加欣赏,立推荐给萧何,萧何又推荐给刘邦,才成就了韩信的军功伟业。大汉开国,夏侯婴因军功被封汝阴侯,但他得以“第一人”的身份住进甲第,并非由于他的军功,而是因为他是惠帝刘盈的“救命恩人”。楚汉战争时期,刘邦与项羽争战,在彭城<a id="ch9-back" href="#ch9"><sup>[9]</sup></a>大败,不得已仓皇逃命,后面项羽骑兵穷追不舍,情况万分紧急,刘邦曾几次将儿子刘盈和女儿推下车,以减轻负担,加快车速,幸得负责驾车的夏侯婴重新收载,二人才终幸免于难。刘盈即位为皇帝后,对夏侯婴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特赐夏侯婴北第第一,说“近我”,以表示格外尊宠。

另有自高帝时就在朝为官的石奋,其姊是刘邦的妃子。他没有文才学问,但恭敬谨严无人能比,景帝时位列九卿,迄今仍然在世。其四个儿子石建、石庆等均是二千石大官,因而被景帝称为“万石君”,尊贵光宠无人能及。

长安的布局特点是城中有城,实行封闭式管理,皇宫四周围以高墙,普通居民区也是如此,全城一百六十个闾里,四周均有围墙,住户居住在里中。里设里正,里中只有一条直通的道路,在其一头或两头设有里门,所有人均由里门出入,里中家庭不能当街破墙辟门。如此形制,既能防奸,又可防民。但北阙甲第的王侯贵族的宅第却不受此束缚,他们的第门大都是面向大街的,因而有人称“廛里端直,甍<a id="ch10-back" href="#ch10"><sup>[10]</sup></a>宇齐平。北阙甲第,当道直启”。

於单的赐第原先是魏其侯窦婴的宅邸,规模庞大,装饰豪华,前堂罗列钟鼓,插立曲旃,后堂重殿洞门,内有园池,建造时所花费用以万万计。刘彻将这样一座许多人觊觎的豪宅赏给於单,作为他和夷安公主的新房,可谓十分慷慨了。只可惜人去宅空,尤其本该是女主人的夷安公主踏进来的时候,感受格外不同。

於单的死讯尚未传来,昨晚来接他赴宴的也是长乐宫侍者,其心腹侍卫长赵不虞在匈奴官任当户,闻讯迎接出来,问道:“於单太子呢?”东方朔道:“於单太子昨夜在宫中遇刺,不幸身亡了。”

赵不虞先是一惊,随即号啕大哭起来,哭过一阵,又手抚长刀,愤然问道:“是谁杀了於单太子?”东方朔道:“我们正是皇上派来调查案子的,这位是夷安公主。”

赵不虞听说面前的少女就是太子妃,忙上前拜倒,哭道:“公主,你要为我们太子复仇。”夷安公主只得好言抚慰。

东方朔问起於单身上的剑伤,赵不虞道:“大前夜马厩突然失火,正当我们手忙脚乱救火时,有蒙面刺客闯进太子房中,武艺极其了得,几下就刺伤了太子。我们闻声赶来,本围住了刺客,即使不能活捉他,也可以将其乱箭射死,但太子命我们退开,对那刺客说了几句什么,就那么放他走了。”

夷安公主极是意外,道:“於单自己放走了刺客?”赵不虞道:“是的。我们也对此大惑不解,太子还不许我们声张。”

夷安公主道:“会不会是匈奴伊稚斜单于派来的刺客?於单心知肚明,不愿意对自己族人下狠手,所以大度放走了他。”赵不虞道:“那应该不可能。因为那刺客使剑,我们匈奴几乎人人用刀或是斧。况且那人一身武艺,很是了得,我们匈奴可没有这样好剑法的刺客。”

夷安公主道:“那么是谁为於单太子治的伤?”赵不虞道:“是一个叫淳于什么的秦人,据说是长安最好的大夫。”

东方朔道:“淳于光?当户君是怎么找上他的?”赵不虞道:“太子说几日后皇宫中还有宴会,不能让旁人知道他受了伤,所以让我们去请城中最好的大夫。当时已经夜禁,太子又不准声张,我们只得用自己带的药先给太子抹上,勉强止了血。次日一早,向大行派给太子的朱车夫打听城中最好的大夫是谁,他说是东市淳于医铺的淳于光,我就跟车夫一起去东市请了淳于大夫回来。有什么不妥么?朱车夫人就在外面,要不要我叫他进来?”

东方朔道:“不必了,朱车夫说得不错,东市的淳于光的确是长安城中最出名的大夫。当户君,时间紧迫,我们得立即告辞,好去追查线索。”走出几步,又回头问道:“当户的汉话怎么说得这么好?”赵不虞道:“我的妻子是秦人,我本来的名字叫不虞,赵姓就是她取的。”东方朔道:“怪不得。”

赵不虞黯然道:“我妻儿未能与我一道南逃,至今滞留在匈奴,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样。”

匈奴法律简单,不似汉律繁琐残酷,也没有株连一说,赵不虞的妻儿甚至於单的家小都不至于有性命之虞,但美貌的妻子多半要被别的男子霸占,想来终究是件令人郁闷的事。

东方朔也不及安慰,与夷安公主匆匆出来宅邸,登上车子,直朝东市驰来。

长安有九市,以西市和东市最为知名,位于横门以南,分立横门大街东西,是长安最主要的两大市集,也是全国商业最集中的地方。市场形制为方形,方二百六十六步,四周环筑高墙,四方开辟有市门,每面三门,共十二门,最左边市门内有隶书“某市门”三字。市内街道为“十”字或“井”字形状,称为“隧”,纵横交错,隧的两旁分列着商肆,每肆各有三至四列,如长廊式建筑,分列成行,井然有序。

市中心则建有重檐的旗亭楼,高大壮观,多至五层。楼下正中开门,楼上悬鼓,是管理市集的官吏的办公场所。市集长官是市令,负责征收市税和管理市籍,下设丞、市掾、市门卒、市啬夫等,分别负责按时启闭市门、维护市场秩序、征收市税、管理商品价格等。

自秦商鞅变法,明确提出“重农抑商”后,秦汉两代均以其为国策。汉初高帝刘邦为了恢复发展农业,进一步贬低商人地位,下诏书规定经商之人不得穿锦、绣、绮等高级织品裁制的衣服,不得携带武器,不得乘车骑马,有市籍之人不得为宦做官。随着社会生产的恢复,惠帝、吕后执政时,开始施行“无为而治”,对商人的限制逐渐放宽,下诏“复弛商贾之律”。到文帝时,又下诏通关渠,弛山泽之禁,允许民间百姓自行铸钱、冶铁、煮盐等,促使商品经济迅速发展,富商大贾周流天下,交易之物莫不通,得其所欲。自文帝一朝以来,商业的利润巨大,经商致富极为容易,不论经营那一种商品,只要经营得法,就可获取十分之五的利润,即使不善于经营,也能得到十分之三的利润,因而时有谚语称:“以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富商大贾腰缠万贯,凭借其丰厚的资财交结王侯,力过吏势,与贵族、官僚平起平坐,被称为“素封”。不少人甚至开始影响朝政,上干王法,下乱吏治,并兼役使。譬如首倡马邑之谋的聂壹就只是个富商。而现任东市令王孙卿就是靠在东市卖鼓发家,积聚资财巨万后,以财养士,与雄桀交,才被任命为东市令。许多王公大臣为巨利所吸引,也有不少悄悄涉足商业者。

同为长安的大市,西市和东市又各有分工,大有不同——西市以手工业作坊为主,东市则以商业为中心。西市主要有加工生产木制马具、皮革制品、铁器、陶器等各类日用品的手工作坊,一些打造兵器、铸币、制作陶俑的作坊则是由官府掌握。东市则是真正的市场贸易中心,商品种类繁多,大街两边布满了各类店铺,如饭店、酒肆、杂货店、经营布匹绸缎的采帛行、柴火市、牲畜市场等,衣食住行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奴婢交易市场,无所不包。商贩广聚,顾客云集,摩肩接踵,熙熙攘攘,所谓“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阗城溢郭,旁流百廛”即是这种景象。正因为市场是众人聚集之地,是理想的“刑人于市”的场所,许多被判弃市、磔尸死刑者都是在东市执行,死在这里的名人不少,最著名的就是晁错。

晁错是景帝一朝的宠臣,任御史大夫时力主削藩,即削夺诸侯王的封地、权力等,激起诸王强烈反对。晁错之父劝儿子“侵削诸侯,疏人骨肉”,以免树怨,晁错不听,其父遂愤然自杀,十天后,吴楚七国之乱爆发。这次叛乱遍及整个关东地区,形成东方诸王“合纵”攻汉的形势,震动很大。领头的吴王刘濞致书朝廷,声称起兵目的是“请诛晁错,以清君侧,恢复王国故地,安定刘氏社稷”。景帝听信谗言,试图以杀晁错来换取诸侯王退兵。当日中尉陈嘉奉命来召晁错上朝,晁错上车后即被载到东市腰斩,当时晁错还穿着朝服,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均弃市。但最终吴楚并没有退兵,还是靠武力平息了叛乱。景帝终于明白诸侯王是削之亦反,不削亦反,自己错杀了晁错,叹息道:“亦悔恨无及了!”

东市是夷安公主私下最爱来逛的地方,不为别的,只因为这里有许许多多的熟食店,菜肴陈列成闹市,什么枸杞蒸猪肉、韭菜炒鸡蛋、细切的驴马肉、煎熟的鱼、冷酱鸡、驴肉干、狗肉脯、羊羔肉,还有小鸟肉、咸腌鱼、甜豆浆、热米饭加炸肉等,甚至连最普通的黍米炸糕、豆羹、豆粥也做得与众不同,有滋有味。她每每和女伴微服来逛,总也吃不够,连刘陵也盛赞某家鬼食铺子的豆浆和豆腐比她父王淮南王刘安<a id="ch11-back" href="#ch11"><sup>[11]</sup></a>做得还好。

医药铺子集中在东市南门一带。顺利寻到淳于医铺,淳于光正好在铺子中指导几名徒弟看病,听东方朔问起前日一早到北阙甲第给匈奴太子於单治病之事,很是愕然,道:“老夫当日确实在甲第,不过却不是为匈奴太子治病,而是在江都邸为江都王的小翁主治咳嗽。”

正说着,一辆极其华丽的车子停在医铺前,车上跃下一名彪形大汉,风风火火地直闯进来,嚷道:“细君小翁主又病了,还得劳烦淳于大夫走一趟。”

淳于光听说,便命弟子收拾了药箱,跟随那大汉出门登车去了。

东方朔认出那汉子正是江都王刘建的属官中大夫武疾,不由得跌足叫道:“坏了!”忙扯着夷安公主出来,乘车赶回甲第於单宅邸,问起朱车夫。

赵不虞道:“你们二位刚走,就有人来找朱车夫,说是他儿子淘气,又闯祸受伤了,被人送回了家里。朱车夫来向我告假,我听过他妻子早亡,他独自一人拉扯着儿子长大,挺不容易,再说太子也不在了,没人再会坐那辆通红的车子,所以我就让他回家去了。”

东方朔问朱车夫住址,赵不虞新到长安不久,哪里说得上来。既然这名叫朱胜的车夫是大行指派给於单的,多半有官职人员的身份,只好赶来大行寺查询。

大汉实行三公九卿制度。三公的办公官署称“府”,如丞相府、御史大夫府,均位于未央宫中,丞相府在东司马门内,御史大夫府在丞相府对面,另有一部分侍御史给事殿中,等于是皇帝的私臣,办事地点在未央宫前殿西北的石渠阁外,跟皇帝最宠信的带“侍中”加官的宠臣一样,在禁中办公。九卿的官署则称“寺”,地点各不相同,如为皇帝服务的少府、卫尉寺均位于皇宫中,主掌宗庙礼仪的太常则在未央宫南面的太常街上,另有一些重要官署位于北司马门内。

大行主掌诸侯及外事,官署在未央宫北司马门内。寺门前放置有一排高过人头的行马<a id="ch12-back" href="#ch12"><sup>[12]</sup></a>,作为官署仪仗。东方朔匆忙进来,找大行卒史打听了朱胜的住处,又匆匆往宣平门赶去。

宣平门是长安东门由北至南第一门,其名象征天下安定之意,因其东有玉女山,因而又名玉女门。长安十二城门,每门均建有门楼,驻有重兵,由城门校尉把守,宣平门是东出北头第一门,值十二支之寅方,而汉以斗柄建寅为正月,因而此门是重中之重,有“长安门户”之称,被称为东都门。出城门往东十余里即至灞河桥<a id="ch13-back" href="#ch13"><sup>[13]</sup></a>,长安人习惯到霸上送往迎来,都必须要经过此门。

这一带也是长安城居民最集中的地方。不少没有资格住进北阙甲第的权贵都住在宣平门附近,如尚冠、大昌、戚里等里坊都是贵人集中的地方,因而有“宣平之贵里”之称。普通的里,居民由几十户到百户不等。

朱胜住处在北焕里。到里门前,东方朔问里正可有见过朱胜回来。里正道:“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派了一名里卒引东方朔来到朱胜家。

东方朔见大门虚掩,径直推门而入,却差点被绊倒,低头一看,一名男子伏在门槛后,后腰处中了一支短短的弩箭。他忙将那男子翻过来,问道:“是朱胜么?”

里卒略略一望,见死者脸色乌青,不敢多看,哆哆嗦嗦地道:“是……是他……”

东方朔道:“你快去请里正来,再去长安县报官。”里卒应也不应一声,转身就跑了。

夷安公主也是脸色煞白,道:“他是被杀人灭口的么?这……这似乎是袖珍弩机射出的弩箭。”

袖珍弩机是体积最小的弩机,首尾仅长一尺一寸五分,构造精致细密,只有官方作坊中最高明的工匠才能制作,民间极难见到。但这种弩机射程有限,只能近距离射击,非但不能用于战场作战,就是在普通百姓眼中也不过是个精巧的玩具,因而往往作为王公重臣的殉葬品。当然也有喜欢舞刀弄枪的贵族女子用其射击好玩,夷安公主自己就有一副涂金的袖珍弩机。

东方朔皱紧眉头,道:“弩箭这么小,又射在腰部,并不致命,但朱胜匍匐在地,没有挣扎翻滚的痕迹,可见箭头上一定涂了剧毒,中箭后立即毙命。”一时间心中很是悔恨,退出房外,才道:“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我当时真该让赵当户叫他进来问话。”

夷安公主道:“这不能怪师傅,药布上的雄黄是大夫下的,大伙儿都盯着大夫的线索,谁会想到名一车夫会牵涉其中呢?”

正说着,忽有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见到街巷中停着一辆车子,便停下脚步,瞪大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上下打量着陌生人。

夷安公主问道:“你是谁?”那少年反问道:“你又是谁?”

东方朔却一眼留意到他手中握着的物事,上前道:“你是朱胜的儿子么?”那少年正是朱胜之子朱安世,点头道:“正是。”

东方朔道:“你手里的玉佩可否借我看一下?”朱安世闻言,立即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将双手背到后面。

夷安公主道:“我师傅只是想借玉佩看看,又不会强夺你的。”褪下手腕上的一串玉珠,道:“这个送给你。”朱安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抵不住诱惑,走过来接过玉珠,问道:“真的只是看看?”见对方肯定地点点头,这才将玉佩递了过来。

那玉佩色泽晶莹,玲珑剔透,触手生温,古意盎然。夷安公主在皇宫中见过不少奇珍异宝,一见之下也道:“呀,这是块上好的玉。”

东方朔将玉佩举起,对准阳光,玉佩上登时显出花纹来,分明是一个文王八卦图的形状。夷安公主更是惊异,道:“这不就是师傅说的那块女神相许负生下来就握在手中的玉佩吗?”

东方朔奇道:“你怎么会知道?”夷安公主道:“我听家令说的啊。”

东方朔心道:“公主属官归宗正管辖,当日皇上率群臣游大夏殿,宗正刘弃也在场,公主辗转听说也不足为奇。只是这块玉佩的主人……”

夷安公主四下一看,左右无人,那少年朱安世正在一旁玩弄玉珠,终于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如果真的像师傅说的那样,这块玉佩已经传到了第三代郭解手中,怎么又会在这车夫的孩子手中?郭解会不会听说父皇大赦天下,所以重新回来了京师啊?”

东方朔道:“这个……”见里正正率人赶过来,便住了口,走过去对朱安世道:“你从哪里得来的这玉佩?”朱安世道:“你想知道么?”忽然诡秘地一笑,道:“不告诉你。”一把抢过玉佩,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夷安公主忙叫道:“喂,别走,你家里出事了!”朱安世却头也不回,钻进了一条里弄,正好避过了里正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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