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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提自己当年的经历,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别人知道了,不是像好色鬼一样拼命追问我已经不记得的事,就是自以为同情地揣测我的心理状态,对这些我都没有兴趣。我爸妈当然知道,这不用说,凯茜也知道,还有我以前寄宿学校的朋友查利。他目前在伦敦一家商业银行做事,我们偶尔还会联络。另外就是我十九岁时交往过一阵子的女孩杰玛(我和她每次约会都喝得酩酊大醉。她是孤独叛逆型的,我觉得跟她交往或许能提升我的魅力指数)。就这样,没别人了。

我进寄宿学校之后,就开始用中间的名字,改称自己为罗布(我的全名是亚当·罗伯特·瑞安)。我不知道这是爸妈的主意,还是我自己的,总之我觉得很好。虽然都柏林姓瑞安的人在电话簿里占了整整五页,但名字叫亚当的不多,而且这类消息传播的幅度超乎想象。(连英国都传得到:我经常在帮学长生火时,乘机浏览报纸,将相关新闻撕下来,之后偷偷到厕所背下来,再把报纸冲走。)迟早会有人发现其中的关联。不过,如今任谁都料想不到满口英国腔的瑞安警探跟纳克拿里镇的小亚当·瑞安会是同一个人。

我当然知道应该跟奥凯利说,尤其现在这件案子看起来似乎跟当年的事件有关。不过老实说,我完全没考虑过要这么做。说出来只会让我被迫抽手——组里规定,只要涉及个人就不准接案——而且他们很可能又会问我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看不出这对命案和大家有什么好处。我还清楚地记得当年的审讯经过,想到就让人不舒服:几个大男人强忍着挫折感问我问题,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地回荡,但我心里只有一大片蓝天,白云不停飘过,微风在辽阔的草地上方叹息。事发之后的头几周,我眼里耳中只有这幅景象。我不记得自己当时有什么感觉,但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非常可怕,我的心灵被彻底抹除了,换成千篇一律的测试画面,只要警探一问,蓝天白云就会靠联结作用自动浮现,钻进我的后脑勺,吓得我精神紧张,感到抑郁,拒绝合作。他们真的试了很久,最初的几个月,每个月都会趁学校放假时来问,后来变成差不多一年问一次,但我就是挤不出半点东西。直到我从寄宿学校毕业,他们才彻底放弃,我觉得他们真是做对了。现在为了这个案子要我重来一遍,再度回答这些问题,我怎么想都觉得没有意义。

而且坦白说,我觉得要是自己能带着这个未知的不定时炸弹办案,从头到尾不被人发现,那感觉一定非常棒。我不知道自己会那么想是因为自大,还是异想天开,但现在想起来,或许是因为当时的我觉得,电影里的私家侦探要是遇到这种情形也会这么做吧。

我打电话给失踪人口组,他们立刻就查出尸体的可能身份。凯瑟琳·德夫林,十二岁,一米四五,身材纤瘦,深色长发,浅褐色眼睛,家住纳克拿里园二十九号。(我突然回想起来,镇上的街道不是叫纳克拿里园,就是纳克拿里巷、纳克拿里大街或纳克拿里路,所以信件常常寄错。)报案当天早上十点十五分,凯瑟琳的母亲去叫女儿起床,结果没看到人。超过十二岁就已经是可能离家出走的年纪了,而且凯瑟琳显然是自行离家的,因此失踪人口组隔了一天才出动搜救队。他们已经写好寻人启事,准备交由媒体在晚间新闻播放。

虽然只是个可能的身份,但我还是反常地大大松了一口气。我当然知道一个小女孩(尤其是家教良好的健康女孩,在爱尔兰这么小一个地方)不可能自己死掉,绝对是遭人毒手,但这件案子就是有几个地方让我觉得不对劲。我内心有种迷信思想在作祟,认为女孩最后一定查不出名字,仿佛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而她的DNA分析结果不是跟我鞋子上的血迹相符,就是跟非常“X档案”里的怪东西吻合。索菲用宝丽来挑了一个好角度帮女孩拍了张大头照,免得凯瑟琳的家人看了情绪崩溃。我和凯茜拿着照片,向活动房屋走去。

我们一走进去,亨特就像古董瑞士钟的小人儿一样从一群人里弹了出来。“你们是不是……我是说,一定是谋杀,对不对?可怜的孩子,真可怕。”

“目前还是疑似谋杀,”我回答,“我们现在要找您的队员问几件事,之后再跟发现尸体的人谈一谈。其他人可以先回去工作,但不能进入凶案现场。我们晚点会再找他们谈。”

“要怎么……有没有什么东西告诉——告诉他们哪里不能去?隔离带之类的?”

“警用隔离带已经拉好了,”我说,“只要不越线就没问题。”

“我们需要跟您借一块地方作为机动办公室,”凯茜说,“就今天,或许更久一点。哪里最合适?”

“出土器物收藏室,”马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我们需要用到办公室,其他地方都烂糊糊的。”我没听过“烂糊糊”这个形容词,不过只要左右瞄一眼就知道个大概了:地上泥泞不堪,到处都是鞋印,板凳低矮凹陷,农具、自行车和荧光黄背心堆放在一起,看起来摇摇欲坠,让我想到了以前干警员的时候,心里一阵不舒服。

“只要有桌子和几张椅子就行。”我说。

“出土器物收藏室。”马克朝其中一间活动房屋歪歪头说。

“达明呢?”凯茜问亨特。

亨特无助地眨了眨眼睛,像卡通人物一样惊讶地张大嘴巴。“什么……什么达明?”

“您的队员达明。您刚才不是说导览通常由马克和达明负责,但是达明有事没法陪瑞安警探参观?为什么?”

“发现尸体的时候,达明也在,”亨特一时还是没有会过意来,于是马克答道,“把他们吓坏了。”

“达明姓什么?”凯茜边写边问。

“唐纳利,”亨特高兴地说,他总算搞清楚了,“达明·唐纳利。”

“他是跟其他人一起发现尸体的?”

“跟梅尔·杰克逊,”马克说,“梅拉妮。”

“那我们就先找他们两个谈谈吧。”

考古队员十五到二十人,这会儿正围坐在临时餐饮室的桌边。我们走进屋内,所有人都像幼鸟般同时急切地看向门口。队员们都很小,二十岁出头,邋遢的学生装扮和历经风吹日晒后的外向单纯让他们看起来更加年轻。虽然我知道是我自己乱想,但心里还是忍不住觉得他们很像活在农民公社或乌托邦里的人。女的没有化妆,头发不是编成辫子就是绑成马尾,显然是为了方便而牺牲可爱。男的满脸胡楂,被太阳晒得脱皮,其中一个头戴毛帽,长了一张憨厚老师最怕的调皮学生的脸。他无聊地拿着打火机烧东西,再把它们粘在破掉的光盘上。没想到的是,他用弯掉的汤匙、钱币、烟盒包装纸和两片薯片做出来的玩意竟然很好看,很像现代的城市艺术,却又有趣多了。角落里有一台沾满食物残渣的微波炉,虽然这么做很夸张,但我真的很想建议他把光盘放进去,看看会发生什么。

我和凯茜同时开口,但我没理她,继续说我的。照理讲,带头的人是她,因为决定“这个案子我们接了”的人是她。但我们不是这样的搭档,组里的人也已经习惯看到我和凯茜在白板上的案件负责人一栏写“凯/瑞”而不是其中一个人的名字。但我现在突然有股压抑不住的冲动,想要表明我和她一样有带头能力,能负责这次的调查。

“各位早。”我说。大多数队员只是小声回了一句,唯有我们那位雕塑神童兴高采烈地大声回答:“午安!”其实,他才是对的。我不禁好奇,他是不是想吸引哪位女孩的注意。“我是瑞安警探,这位是马多克斯警探。我想各位都知道,今天早上有人在基址发现了一具女孩的尸体。”

其中一名男队员呼了一口气,但马上止住了。他坐在角落里,夹在两个年轻女孩中间,像是被呵护着。他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马克杯,浅棕色的鬈发,长着一张能在男子偶像团体出道的脸蛋,有雀斑但直率且俊俏。我敢说他就是达明·唐纳利,因为所有人(除了“雕塑神童”)都很沉默,但没有那种受伤的神情,只有他雀斑点点的脸庞下是掩饰不了的苍白,而且握杯子的手太过用力了。

“我们需要一一向各位问话,”我说,“所有人在约谈过后也请不要离开基址。各位可能需要等上一段时间才会被约谈,如果因此耽搁了各位的时间,还请多多包涵。”

“我们是那个,呃,嫌疑犯吗?”雕塑神童说。

“不是,”我说,“但我们必须查清楚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线索。”

“哦。”他失望地说了一声,又瘫回椅子上。他开始把方形巧克力融在光盘上,被凯茜发现后,马上把打火机收了起来。我真羡慕他,我常常希望自己也是这样的人,遇到任何事情(而且越恐怖越好)都能看成又酷又炫的冒险。

“还有一件事,”我说,“记者可能随时会到,请不要跟他们交谈。我是认真的。就算是随便聊聊,说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事,都可能影响警方办案。我们会给你们名片,任何时候想到什么觉得应该让警方知道的事,就跟我们联络。有问题吗?”

“要是记者愿意付我们,呃,比如说几百万呢?”雕塑神童很好奇。

出土器物收藏室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壮观。虽然马克说贵重的发现都已经被送走了,但我还以为会看到金杯、骷髅和西班牙银币之类的东西。结果里头除了两张椅子和一张摆满绘图纸的大宽桌外,就只有数量惊人,看起来像破陶器的东西,全被装在塑料袋里,塞在手工组装的多孔铁架上。

“这些是出土器物,”亨特朝铁架挥了挥手说,“我想……呃,算了,还是改天吧,有些代币和挂衣钩还不错。”

“亨特博士,改天有空,我们很乐意参观,”我说,“可以请您给我们十分钟做下准备,然后找达明过来吗?”

“达明。”亨特说着就离开了。凯茜把门关上后,我说:“他到底是怎么当上主管的?”说完便开始清理桌上的铅笔素描。草图绘工精细,是同一枚古钱不同角度的透视图。古钱就在桌子正中央,装在塑料封口袋里,有一个角弯得很严重,嵌满泥土。我把古钱和草图全都堆到一个档案柜上面。

“看他雇了马克那样的人,”凯茜说,“就知道他做事很有组织能力。刚才的发卡有什么特别的吗?”

我把草图堆整齐后说:“我记得杰米也别了一个一样的发卡。”

“哦,”凯茜说,“我想也是。那你知道你是从档案里读到的,还是印象中记得?”

“这有差别吗?”我没想到自己的语气会这么恶劣。

“嗯,如果两件事有关联,老实说,很难不让其他人知道。”凯茜说得有道理。“我只是打个比方,比如我们要让索菲比对女孩的血迹和一九八四年的样本,就必须得告诉她理由。假如你是在档案里读到的,那解释起来就容易多了。”

“我确定档案里有记录。”我说。桌子在摇,凯茜拿起一张白纸,折好后塞到桌脚下。“我晚上会再检查一遍。等我找过了再跟索菲说,这样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凯茜说,“如果没找到,我们再另外想办法。”说完她又试了试桌子,摇晃幅度小多了。“罗布,你办这个案子真的没问题吗?”

我没有回答。窗外,殡殓人员正将女孩收进塑料尸袋里,索菲在一旁指点。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抬起了担架,送进等待在一旁的厢型车里,仿佛完全没有重量。狂风吹打着我眼前的玻璃,我猛然转过身去,心里突然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大喊“妈的,给我安静”或“去他妈的凶杀案,我不干了”之类的,或骂一些粗鲁无礼的带情绪的话,但凯茜靠着桌子,一双棕色的眼睛紧盯着我,而我“刹车”本事一流,总是有办法在无法挽回前及时止损,装作若无其事,所以我并没有发作。

“我没问题,”我说,“下次我再多愁善感,踹我一脚就没事了。”

“乐意之至,”凯茜对我露齿而笑,“不过,天哪,你看这些东西……真希望我们有时间好好欣赏。我小时候很想当考古学家,我跟你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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