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法兰奇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斯威尼和奥戈尔曼。”我回答。两周多过去了,支援刑警我都熟了,但当下却只想得出他们两个的名字来。

“你们三个回家吧,”奥凯利说,“周末休个假,去喝几杯,好好睡一觉。瑞安,你那俩眼睛跟雪地上撒尿后留下的凹洞似的,跟女朋友还是谁聚一聚,周一养好精神再回来继续干活。”

回到走廊,我们都没有看对方,也没有人往重案室走。凯茜靠着墙,用鞋尖戳地毯。

“他说得有道理,其实,”萨姆开口了,“我们自己来也没问题的,所以就我们三个来吧。”

“别说了,萨姆,”我说,“别说了。”

“什么?”萨姆困惑地问,“什么别说了?”我撇过头去。

“不能丧气,”凯茜说,“我们不该搞砸的,我们有尸体,有凶器,有……我们现在应该找到嫌疑犯了才对。”

“唉,”我说,“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我要找一家最近而且不错的酒吧,喝到不省人事,有谁要跟我去?”

最后,我们去了多伊尔酒吧。虽然那里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音乐太吵,桌子又太少,学生和穿西装的上班族摩肩接踵,但我们都不想去警察经常光顾的酒吧,因为那里所有人都会问你,“维斯塔尔行动”进行得怎么样了。酒过三巡,我上完厕所回来,胳膊肘跟一个女孩的胳膊肘撞到了一起,她手上的酒洒了出来,泼了我们两个人一身都是。是她不对,她不知道听朋友说了什么,笑得往后仰直接撞到了我,但是她长得很漂亮,是我喜欢的那种娇小优雅型的女孩。我们互相跟对方道歉,检查彼此的“灾”情,她温柔且同情地看了我一眼,于是我马上买了一杯酒请她,两人开始攀谈起来。

女孩名叫安娜,艺术史硕士在读生,穿着飘逸的白棉裙,纤腰盈盈一握,金色的秀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使我想起温暖的海滩。我跟她说我是英国大学里的文学教授,来这里研究《德古拉》的作者布莱姆·斯托克。她轻咬杯缘,被我的笑话逗得咯咯直笑,露出洁白的兔牙,非常迷人。

隔着安娜,我瞄到萨姆扬起一边眉毛对我咧嘴笑,凯茜则在学小狗,瞪大眼睛哈哈地喘着气,但我都装作没看见。我已经太久没跟人上床了,简直没道理,我现在只想跟这个女孩回家,笑呵呵地溜进她的学生宿舍,对着满墙的艺术海报,用手指缠住她的蓬松秀发,让我的脑袋完全放空,一整夜都躺在她甜蜜又安全的床上,甚至明天一整天。没有他妈的片刻想起当年和现在的案子。我一手搂住安娜的肩膀,拉她闪过硬灌了四杯啤酒的家伙,在她背后朝凯茜和萨姆比画了下手指头。

酒吧里人推人,人挤人,我和安娜的距离越来越近。我们谈完各自研究的主题(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多读一点布莱姆·斯托克),又聊到阿伦岛(安娜和她的朋友,去年夏天;自然之美;逃离肤浅的都市生活真令人欣喜),她谈到兴起时,开始不自觉地触碰我的手腕。这时,她的一个朋友从大吼大叫的一群人里走过来,站到了她身后。

“你没事吧,安娜?”那个男的不悦地问,伸手搂住安娜的腰,斗牛似的瞪了我一眼。

安娜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翻了个白眼,仿佛分享秘密似的对我微微一笑。“我很好,奇利亚。”她说。我猜这小鬼不是她的男朋友,起码她没有表现出“我有男朋友”的样子,但他显然很想当她的护花使者。他个头很壮,是那种魁梧式的英俊,看起来应该喝了不少,很想随便抓个借口找我出去单挑。

我还真的考虑了一下要不要答应。兄弟,你听到这位女士说的了,回去跟你的死党混吧……我瞄了一眼萨姆和凯茜,他们已经不理我了,两人正聊得起劲。室内很吵,为了要听清楚对方说话,两人的头几乎靠在了一起,萨姆一根手指在桌上比画着。我突然彻底厌恶起自己和我的专业面具,连带厌恶起安娜和她想跟我以及这个叫奇利亚的小鬼玩的把戏。“我得回去找我女朋友了,”我说,“抱歉刚才打翻你的酒。”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留下惊诧得嘴巴张成粉红色“O”形的安娜和一脸困惑、眼中闪着怒火的奇利亚。

我回到位子上坐下,伸手揽了一下凯茜的肩膀,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被拒绝啦?”萨姆问。“不对,”凯茜说,“我打赌是他改变心意,跟她说他有女朋友了,才会对我毛手毛脚。下回你再这样,瑞安,我绝对会把萨姆的脸吻得凸出来,让你的小女友的同伴冲过来痛打你一顿,教训你诱拐良家少女。”

“该死,”萨姆乐呵呵地说,“真是太好玩了。”

酒吧关门之后,萨姆直接回家了,我则跟凯茜回到了她的住处。今天是周五,第二天不用早起,因此没有理由不躺在沙发上喝点小酒,偶尔起身换换音乐,让壁炉里的柴火慢慢燃烧,噼啪低鸣。

“你知道吗,”凯茜从杯里捞出冰块放在嘴里吮着,懒洋洋地说,“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件事,就是小孩的逻辑跟大人的不一样。”

“你想说什么?”我们刚刚在谈莎士比亚,谈《仲夏夜之梦》里的精灵,我的思绪还停在它们身上。我以为她又要开始东拉西扯,说小孩的想法跟十六世纪的人很像之类的,于是我打算等她一说完,就开口反驳。

“我们一直在想凶手是用什么方法把凯蒂骗到遇害地点的……不要,你给我停下来好好听。”我用脚踢她的腿,对她咧着嘴:“你才该闭嘴,我已经下班了,我什么都听不见,啦啦啦……”时间很晚了,我又喝了伏特加,脑袋晕晕的,我决定再也不管这个错综复杂、令人沮丧、毫无头绪的案子。我想再多谈点莎士比亚,或者打牌。“我十一岁的时候,有个男的想要猥亵我。”凯茜说。

我立刻停下踢脚的动作,抬头看着她。“什么?”我说,语气有点太过谨慎了。我心想,原来这就是凯茜的秘密房间,而我现在终于有机会一探究竟了。

她转头看向我,显然觉得我的反应很有趣。“不是,他并没有真的对我做什么。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蠢,隐约有点不爽,“那发生了什么?”

“我们学校那时候有一股弹球热潮——大家随时随地都在玩弹球,午饭时间玩,放学后也玩,我们会用塑料袋装着弹球带着走,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每个人都想知道对方有多少颗弹球。所以有一天放学后,我留了下来——”

“你?真没想到。”我说着翻了个身,拿起酒杯。我不知道凯茜到底想说什么。

“少来,别以为你是完美先生。总之我正要离开学校,有一名职员,不是老师,应该是打扫的人或工人之类的,从小屋子里走出来问我:‘你要弹球吗?跟我进来,我给你弹球。’那家伙很老,可能有六十岁了,白头发,留着大胡子。我在门边犹豫了一会儿,就走进去了。”

“天哪,凯茜,你真是大笨蛋。”我说完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放下酒杯,将她的双脚抬到我的腿上轻轻按摩。

“没有,我跟你说,什么事都没发生,他走到我背后,双手伸到我胳膊底下,好像要把我抬起来,结果却开始乱摸我衬衫的扣子。我说:‘你想干什么?’他说:‘我把弹球放在上面的架子上了,我要把你举起来,让你拿得到。’我知道问题严重了,虽然我不知道问题是什么,于是扭开身子说:‘我才不要弹球呢。’说完就拔腿跑回家了。”

“你真走运。”我说。她的脚很瘦,脚背很高,虽然隔着柔软的居家厚袜子,我还是感觉得到她的肌腱,感觉她小巧的骨骼在我拇指下滑动。我想象着凯茜十一岁时的模样:膝盖上到处都是伤痕,指甲被啃得乱七八糟,还有一双严肃的棕色眼睛。

“没错,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和别人说过这件事吗?”我不希望故事到这里就没了。我要她再多透露一点,说些恐怖又可耻的秘密。

“没有,因为整件事都让我很不舒服,而且我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就是我想讲的重点:我从头到尾都没想到与性有关。我知道那方面的事,我和朋友成天都在聊,我知道有地方不对劲,我知道他想解开我的衬衫,但就是没有把事情联系起来。过了好几年,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有件事让我回想起了那次经历,可能是看到小孩在玩弹球之类的吧,我才突然会过意来:天哪,那家伙当年是想猥亵我!”

“这跟凯蒂·德夫林有什么关系?”我问。

“小孩看待事情的方式跟大人不一样,”凯茜说,“把脚伸过来,换我帮你按。”

“不要,你难道没看到臭气从我的袜子上冒出来吗?”

“天哪,你好恶心,你都不换袜子的吗?”

“等它们可以粘在墙上的时候才换,这是单身汉的规矩。”

“这哪里是规矩,根本就是退化。”

“那就按吧。”我说完两腿一伸,抵到她面前。

“才不要,去找你的女朋友。”

“那你现在念叨个什么劲?”

“女友看到臭袜子不能抱怨,朋友可以。”她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很专业地甩甩手抓住我的脚,“再说,你要是多上几次床,就不会那么惹人厌了。”

“你还有资格说我。”我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对凯茜的性生活完全不了解。在我们相识之前,凯茜有个还算认真交往的男朋友,是个辩护律师,叫艾丹。在她进缉毒组那会儿,艾丹从她的生活里慢慢消失了。做卧底很难维系感情。那之后,如果她交了男朋友,我一定会知道,而我想如果她跟谁约会了,不管那个约会代表着什么,我应该也会知道,不过除此之外,我就没概念了。我一直以为自己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但现在突然不确定了。我看了她一眼,想怂恿她说说,但她只是按摩我的脚踝,对我神秘一笑。

“还有一件事,”她说,“就是我当时为什么会走进小屋。”凯茜的心就好比四叶形的交叉公路,突然变换方向,之后又像立体错觉画一样猛地回到原来的关键点。“不只是因为弹球,还因为那老人乡下口音很重,我猜是中部地区的口音,所以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说:‘你想不想要天球啊?’我知道他不是这么说的,也知道他说的是‘弹球’不是天球,但我心里就是觉得他很可能是童话故事里的神秘老人,小屋里可能到处都是摆满一个又一个架子的占卜用的玻璃球、灵丹妙药和古羊皮纸卷,还有小恶龙被关在笼子里。我知道那只是一间小屋子,他只是个工人,但又觉得自己是即将走进魔法衣橱,通往神秘世界的小孩,如果错过了,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我要怎么才能让各位明白我和凯茜之间的关系呢?不可能,除非我带你们回到过去,走过我们相处过程中的每一条羊肠小径。大家都说异性恋男人和异性恋女人不可能成为朋友,柏拉图式的朋友,但我和凯茜却赢了这一把,连丢五张A,然后笑着离开。她就像故事书里和主角共度暑假的亲戚:你在虫鸣不断的湖边教她游泳,老是偷偷把蝌蚪放进她的泳衣里恶作剧,两人在长满石楠的山坡上尝试初吻。多年后,在奶奶家杂乱的阁楼里,你们偷抽着大麻,回忆起当年那段往事,两人哈哈大笑。凯茜曾把我的指甲涂成金色,跟我打赌敢不敢直接去上班。我跟奎格利说她觉得克罗克·帕克体育场应该改成购物中心,然后看她被骂得一头雾水。她买了新的鼠标垫,把包装上的“摸我,感受截然不同”的字样剪下来粘在我衬衫背后,我过了半天才发觉。我们曾经爬出她家窗户,沿逃生梯走到楼下露台,一起喝自己发明的调味酒,唱汤姆·威兹的歌,头晕目眩地望着星星在绕我们身边打转。

不,这些是我喜欢回想的往事,晶莹剔透,也不是全无价值,但无论如何,不管我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是我的搭档。然而,即使是现在,我仍然说不上来搭档这个词对我有什么影响,又代表着什么。我可以聊我们在寂静的房子里,双手持枪逐房搜查,唯恐持枪嫌犯就躲在门后;我可以聊监视嫌犯的漫漫长夜里,我们两个人坐在漆黑的车里喝保温瓶里的咖啡,拿出纸牌借着街灯的微光打扑克。有一回,我们跟两个肇事逃逸的偷车贼玩追逐战,在他们的地盘上狂飙,只见窗外都是涂鸦和垃圾堆。时速达到了六十英里,然后七十英里,我把油门踩到底,懒得再看时速表。最后他们直接撞上了围墙,我们抱着只有十五岁、哽咽哭泣的驾驶员,跟他保证他母亲和救护车马上就来,却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们怀里。我曾经在恶名昭彰的住宅大楼里(那里的人绝对会让各位对人性彻底改观)被一个瘾君子拿注射器威胁。当时,我们锁定的目标不是他,是他弟弟,他的言谈举止一直都很正常,结果说着说着他突然手臂一扬,下一秒针头就已经抵在了我的喉间。我杵在原地,全身冒汗,心里拼命祈祷我和他千万不要打喷嚏;凯茜却盘腿坐在发臭的地毯上,拿了根烟给他,两人聊了整整一小时二十分钟。这中间他跟我们要过皮夹,要过车,要过毒品,要过雪碧,还要我们别管他,但是凯茜从头到尾语气沉着,似乎对那家伙很感兴趣。最后他竟然丢下注射器,靠墙坐在凯茜对面,开始说自己的陈年往事。我双手恢复正常之后,他乖乖让我戴上了手铐。

我喜欢优雅的女孩,会在高窗边独自感伤或在钢琴旁哼唱甜蜜的老歌,长发飘逸,纤柔如苹果花蕊般的姑娘。这和在你背后支援你,与你并肩作战的女孩完全不同,这样的女孩只会让你发抖。各位不妨回想一下自己第一次谈恋爱或做爱的经历:你的心仿佛要爆炸般使你的眼前一片空白,指尖有如通电般吱吱作响,整个人从此彻底转变。但我要跟各位说,这跟每天把性命直接交到对方手上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其他小说推荐阅读 More+
致命娇宠许倾城薄止褣

致命娇宠许倾城薄止褣

薄荷绿
她觉得,她死了算了。但瞬间,冲上脑门的冲动让许倾城脱口而出:薄止褣,你不是半身不遂吗?为什么
其他 连载 0万字
浪迹在诸界

浪迹在诸界

爱吃糖虫子
(第一卷,我的浪荡一生已完成)这个一个郎君领袖,浪子班头横闯诸天的故事。我哒哒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只是过客。傅丘是个天魔,因为他有一项与生俱来的...
其他 连载 0万字
入赘相公重生了

入赘相公重生了

汐小汐儿
苏汐汐穿越了。还好她带着千亿物资,不然在这个大雪封山的冬天不是饿死就是冻死。她为了立女户,买了一个愿意入赘的男孩作相公。没想到这个相公竟然是重生文男主。
其他 连载 0万字
麻衣少年

麻衣少年

九道泉水
我出生那年,天降暴雨,黄皮子成群结队涌入我家。我爹为了救我,跳入洪水中。爷爷在我七岁那年,连收了五个女徒弟,她们都成为了我的师姐,而我的离奇故事就从这五个师姐说起。
其他 连载 0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