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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大以后要骑摩托车,”比阿特丽丝坚定地摇晃着她的鬈发说。
“哦,不,小宝贝。女士,你看她们说什么胡话呢,是不是?”
“不,不是胡话,”比阿特丽丝说,“我就要骑摩托车,我还要开家修车行。”
“胡说,”她母亲有些严厉地说,“你绝不可以这样说。那是男孩子们做的事。”
“不过如今许多女孩子都在做男孩子做的工作呢,”哈莉雅特说。
“但她们不应该这么做,女士。这不公平。男孩子们为了找到他们的工作,已经够辛苦了。请不要把这些想法灌输到她的脑袋里,女士。如果你成天在修车行转悠,把自己弄得又丑又脏,比阿特丽丝,你就永远也找不到丈夫了。”
“我不想要丈夫,”比阿特丽丝坚定地说,“我宁愿要一辆摩托车。”
安妮看上去真的恼火了;但当哈莉雅特笑起来时,她也笑了。
“有一天她会想明白的,不是吗,女士?”
“很有可能,”哈莉雅特说。如果这个女人认定了,不管是什么样的丈夫,有一定比没有好,那也就没有什么争辩的必要了。而且她早就养成习惯,在讨论中回避所有与男人或婚姻有关的话题了。她愉快地道了午安,就大步离开了,虽然心情有点受影响,但并不过分。一个人要不然就喜欢讨论这些问题,要不然就不喜欢。可当有些丑陋的想法潜伏在一个人的心灵一角时,那想法是不能展现给任何人看的,甚至彼得都不行——
嗯,当然不能展示给彼得;最不能展示给他。而他,无论如何,在牛津的灰墙之间都没有置身的位置了。他属于伦敦,属于那个快速、活跃、热闹、令人激动而精力旺盛的,充满压力和骚动的世界。在这里,在静止的中心(是的,这一句绝对是好句子),没有他容身的地方。整整一个星期,她几乎没有想起他来。
老师们陆陆续续回来了,她们结束了充实的假期活动,并准备担起责任,开始一个学年里最严苛的,也最可爱的学期。哈莉雅特看着她们回来,心里好奇那些开朗、坚毅的面孔后面是否也隐藏了秘密。德·范恩小姐假期在一个古老的佛兰芒<a id="jzyy_1_103" href="#jz_1_103"><sup>(4)</sup></a>小镇的图书馆里查询了不少资料,那里保存了数量惊人的信件,都是关于伊丽莎白时期英格兰与弗兰德斯地区的贸易往来的。现在她的脑袋里装的全是羊毛和胡椒的统计数据,很难让她回想起春季学期的最后一天都做了些什么。她肯定烧毁了一些废纸——里面可能有报纸——她无疑是从来不读《每日公告》的——至于她的壁炉中发现的那张残缺不全的报纸,她就一点想法都没有了。
利德盖特小姐——就像哈莉雅特料到的一样——在短短几个星期的时间里就把她的样张又弄得一团混乱了。她感到非常抱歉。她和一个某某教授一起度过了一个最有趣的长周末,他是希腊文长短步韵诗方面的权威;他发现了几个不准确的段落,并且为第七章的讨论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角度。哈莉雅特只好无力地抱怨了两句。
肖小姐在假期找了五个学生组成了阅读俱乐部,并且看了四场新戏,还兴奋地买了一套夏季服装。派克小姐则开心地花了一段时间,协助一家本地博物馆的馆长把在埃塞克斯出土的三个刻字的陶罐以及相当数量的骨灰瓮碎片拼到了一块儿。希利亚德小姐十分高兴能回到牛津;她不得不在她怀孕生产的姐姐家度过了一个月;而照顾她姐夫这个任务似乎让她的脾气变得更糟了。另一方面,学监帮助一个侄女办了婚礼,并且发现整件事充满了笑料。“伴娘之一走错了教堂,直到仪式结束的时候才出现,有至少两百个人挤在一个只能容纳五十人的房间里,我只喝到了半杯香槟,一口结婚蛋糕也没吃到,害得我饿得肚皮都要贴上脊梁骨了;然后新郎在最后一刻还把帽子给丢了,而且,我的天!你相信吗?他们还在用镀金的饼干桶当礼物!”希尔佩里克小姐和她的未婚夫以及他的妹妹去一些有趣的地方研究了中世纪的英国雕塑。伯罗斯小姐大部分时间都在打高尔夫球。一位爱德华兹小姐也回来增援了,她是科学辅导老师,整个上学期都在休假。她是一位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女性,有一张方脸和方形的肩膀,头发剪得短短的,姿态利落干练。高级活动室成员里唯一没有出现的是古德温太太,她的小儿子(真是个最不幸的孩子)一回到学校就立刻出了麻疹,只好再次由他母亲来照顾了。
“她当然也没办法,”学监说,“但这还是很烦人,特别是现在夏季学期刚刚开始。要是我知道的话,我就会早点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希利亚德小姐严厉地评论道,“你还能指望什么,毕竟你雇的是个有孩子的寡妇,你就得准备好不断被打扰。而且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这些人总是把家务事放在工作之前。”
“嗯,”学监说,“要是遇上严重的病,也确实要把工作放在一边了。”
“但孩子们都会得麻疹的。”
“是的;但他确实不是个很强壮的孩子,你知道。他父亲就得过肺结核,可怜的人——事实上,他是得肺结核死的——而且要是麻疹转成肺病,就像经常发生的那样,后果就很严重了。”
“但它转成肺病了吗?”
“他们害怕会变成这样。他的麻疹很严重。而且,他是个紧张的小孩子,自然希望妈妈能陪着他。不管怎么样,她也要被隔离的。”
“她陪着他的时间越长,需要被隔离的时间也就越长。”
“真是让人烦恼,”利德盖特小姐温和地插话道,“但假如古德温太太自我隔离一阵子,然后尽可能早地赶回来——她就是这么勇敢地提议的——那她可就有的紧张了。”
“我们中的很多人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也会被紧张所折磨,”希利亚德小姐尖刻地说,“跟我姐姐待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很紧张。三十五岁才生第一个孩子,是很危险的。但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学期进行中,我也不会去帮忙的。”
“要把哪样责任放在首位,总是很难说的,”派克小姐说,“每件事都得根据具体情况来决定。我猜,一旦把孩子带到这世上,就相当于承认对他们负有某种责任。”
“这我并没有否认,”希利亚德小姐说,“但如果家务事被放在了比工作更优先的位置上,那这份工作就应该交给别人来做。”
“但孩子总要有东西吃有衣服穿吧,”爱德华兹小姐说。
“没错。那做母亲的就不应该做那种不能住在家里的工作。”
“古德温太太是个很优秀的秘书,”学监说,“要是没有她,我会觉得很遗憾的。而且一想到在她这么困难的时期能够帮帮她,还是很让人高兴的。”
希利亚德小姐失去耐性了。
“实际情况就是,虽然你们都不愿意承认,这里的每个人面对已婚妇女和孩子时都有种自卑情绪。当你们谈起你们的事业和独立生活时,你们的内心深处还是相信,在任何一个已经履行了生物的本能职责的女人面前,你们是低人一等的。”
“这完全是胡说八道,”总务长说。
“我想,认为已婚妇女的生活更加充实也是很自然的吧,”利德盖特小姐开口说道。
“而且更有意义,”希利亚德小姐反驳道,“看看关于‘什鲁斯伯里外孙’的那番热闹吧!看看过去的学生结婚时你们都有多高兴!你们就像在说,‘啊哈!教育总算没有把我们排除到现实生活之外!’而当一个真正杰出的学者抛下她的前程,去嫁给一个博物馆馆长时,你们只会敷衍地说,‘多可惜啊!不过当然她的个人生活还是应该排在第一位。’”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学监愤愤不平地叫道,“我总是说,她们都是傻子才会跑去结婚。”
“我不介意,”希利亚德小姐无视了学监的话,说道,“你们坦率地说学术追求只能放在第二位;但你们口头上假惺惺地把它们放在第一位,实际上却以它们为耻。”
“没必要为了这件事吵成这样吧,”巴顿小姐打断了正要怒气冲冲开口抗议的派克小姐。“毕竟,我们中的某些人是刻意选择单身的。而且,如果你不介意我这样说的话——”
这句不祥的引语后面,接着的一般都是某些让人无法原谅的话,哈莉雅特和学监赶紧加入了讨论。
“考虑到我们把整个人生都献给——”
“即便对男人来说,也不是很容易决定——”
她们的不约而同反而阻碍了她们的好意。两个人互相打断,又请求对方的原谅,正好让巴顿小姐不受影响地接着说:
“对已婚妇女抱着这么大的敌意——这根本就不明智——也不令人信服。这跟当初你执意要把那名校工赶出你住的那栋楼是一样的,充满了一样无理的偏见——”
“我反对,”希利亚德小姐涨红了脸说,“你这种区别对待。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忍受仆人或秘书的消极怠工,就因为她们碰巧是有孩子的寡妇。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在校工侧翼楼专门给安妮安排一个房间,还让她负责整个走道,而其他那些资格比她更老的校工们却只能满足于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我不明白——”
“嗯,”斯蒂文斯小姐说,“我想她有权享受一点额外的照顾吧。她本来自己有一个可爱的小家的——”
“很有可能,”希利亚德小姐说,“但无论如何,可不是我欠考虑地把她的宝贝女儿们寄养在一个窃贼家里的。”
“这件事我一直反对的,”学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