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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哈莉雅特想,危机总是发生在周末没有邮差到来的时候。如果她现在写信去伦敦,等她们再回信,无论如何,到周一之前她都无法采取行动。如果她给彼得写信,可能会有航空信——但万一他根本不在华沙呢。他现在也可能已经去了布加勒斯特或者柏林。她能给外交部打电话询问他的行踪吗?因为,如果他周末能收到这封信并且打电报回复,她就不会损失那么多时间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擅长和外交部打交道。有什么人擅长吗?可敬的弗雷迪怎么样?
找到弗雷迪·阿巴思诺特花了一点时间,但最终她还是打通了他在斯洛格默顿街办公室的电话。他确实很有帮助。他一点儿也不知道老彼得在哪儿,但他可以去打听一下,如果她想请他(弗雷迪)帮忙送信,他可以保证这封信以最快的速度送达。完全不麻烦,很荣幸能帮上忙。
她便写了信,立刻寄出,这样周六一早它就能随第一批邮件抵达伦敦了。信里包含了对事件的简单描述,结尾则是:
“你能否告诉我,你认为克林普森小姐公司里的人能处理好这件事吗?而她不在的时候,谁是那里最有能力的人?如果没有的话,你能否建议我是否还有别人可以求助?或许应该找一个心理学家,而不是侦探。我知道只要是你推荐的,都很值得信赖。你能否一收到这封信就立刻给我回复?我会格外感激的。我们现在都有点精疲力竭了,我又很害怕如果不及时处理,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她希望最后那一句话没有把她的惊慌表现得太过明显。
“我给你在罗马的酒店打了电话,他们说你去华沙了。鉴于我也不清楚你现在会在哪里,所以我请阿巴思诺特先生经由外交部把这封信转交给你。”
那听上去略微有些责备的口气,但也没有办法。她真正想说的是,“我真希望你能在这里,告诉我该怎么做”;但她觉得,这可能会让他感到不舒服,因为他显然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尽管如此,这样问问也没有什么坏处:“你觉得最早什么时候能返回英格兰?”加上这句话,这封信就写完了,她把它寄了出去。
“雪上加霜的是,”学监说,“那个男人要来参加晚宴。”
“那个男人”是诺埃尔·思里普博士,一个非常富有和重要的人物,一个显赫学院的院士,也是监管什鲁斯伯里一个委员会的成员。像这样的朋友和赞助人被学院招待并不少见,按照规矩,高桌有他们的出席应该感到荣幸。但现在却不是合适的时机。然而,这个安排是学期刚开始的时候就订下的,不可能再把思里普博士拒之门外了。哈莉雅特说,她觉得他的拜访或许是件好事,能让高级活动室成员暂时不去想那些烦心事。
“希望如此,”学监说,“他是个很好的人,说话很有趣。他是位政治经济学家。”
“是硬邦邦的还是软绵绵的?”
“硬的吧,我想。”
这个问题指的不是思里普博士的政治或经济学观点,而是他的衬衫前襟。哈莉雅特和学监早就开始讨论男士的衬衫前襟了。希尔佩里克小姐的“男朋友”是第一个让她们注意到这个的。他又高又瘦,胸前没什么肌肉;为了强调这个缺点,他总是穿着柔软的胸前有褶的衬衫,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据学监说)勺子舀出来的甜瓜皮。对比之下,曾有一位知识渊博的杰出化学教授——从另一个大学来的访客——的衬衫前襟极硬,挺立在他的身前就像球胸鸽的胸部一样,不受控制地胀出,显现出衬衫两边大面积的区域。第三种前襟在学者中颇为常见,中间没有饰纽,空空如也;有一次最好笑,好笑得令人难忘,一位很受欢迎的诗人来学院做了一个讲座,讲的是他的创作方法和诗歌的未来,结果他每做一个手势(而且他做了很多手势),他的背心就会被拉得悬在空中,而衬衫上有标签的那一角就会像只兔子似的,在裤子的腰线上露出来。那一次,哈莉雅特和学监表现得相当不体面。
思里普博士是一位身材高大、开朗健谈的人,一眼看上去他的身材似乎无懈可击,不会招致裁缝的批评。但他还没有在桌前坐稳三分钟,哈莉雅特就意识到他注定要在形状独特的前襟集合里单开显著的一大类了。他会发出噼啪声。当他弯下身吃东西时,当他转身给别人递芥末时,当他礼貌地倾身向前,仔细聆听坐在身边人的谈话时,他的衬衫前襟就会像打开了一罐姜汁啤酒一样,传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那天晚上,大厅似乎比平常吵闹些,所以左右几个位子之外是听不见那些噼啪声的;但院长和学监就坐在他身旁,听见了那声音,哈莉雅特坐在对面,也听见了;她简直不敢对上学监的眼睛。思里普博士教养太好了,又或许是太尴尬,没有理会这件事;他冷静地继续谈话,声音越来越高,以盖过本科生的喧哗声。院长皱起了眉头。
“——女子学院和大学之间的良好关系,”思里普博士说,“然而——”
院长叫来了一名校工,叫她依惯例给低年级学生的高桌以及其他桌上带条指示:
“院长向你们致意,如果吵闹声小一点,她会非常感激的。”
“对不起,思里普博士。你刚才说的我没听清。”
“然而,”思里普博士礼貌地欠了欠身,又发出了噼啪声,他重复道,“看到旧时代的偏见仍然在这里徘徊,是很奇怪的。就在昨天,副校长还给我看了一封他早上刚刚收到的极端露骨的匿名信……”
大厅里的喧哗声渐渐弱下去了;就像一场暴风雨中间暂时的平静。
“……作出了最荒唐的指控——古怪的是特别针对了你们的高级活动室。指控谋杀,真奇怪。副校长……”
哈莉雅特没有听见后面几句话;她现在正在观察,因为思里普博士的话语就在相对安静的环境里回荡,高桌上的脑袋们猛地转向他,好像被一根线牵动了一样。
“……粘在纸上的——非常巧妙。我说,‘我亲爱的校长,我不知道对此警察能做什么;这可能只是个无害的恶作剧。’但直到今天还有这种奇怪的妄想症存在——并且继续着——这难道不令人觉得好奇吗?”
“确实很奇怪,”院长抿紧了嘴唇,说道。
“所以我建议说不要请警方干预——无论如何,现在不要请。但既然信里特别提到了什鲁斯伯里,我就说我会将这件事通知你们。我当然会尊重你们的意见。”
老师们呆若木鸡地坐着;就在那时,思里普博士躬下身去听院长的回答,而他的前襟又发出了极其响亮而突然的噼啪声,从高桌的一头响到另一头,反而解除了难堪的尴尬。希尔佩里克小姐忽然爆发出一阵高调子的、紧张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