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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强忍怒气一阵子的总务长插话进来:
“我简直不能想象她们为什么要在这栋楼的下面弄出那么多噪音来。院长,你介意我找个人去让她们停下来吗?”
“很抱歉,”温西说,“恐怕对此我有责任。我建议帕吉特对煤窖作一番搜查,或许会有收获。”
“那么,”院长表示,“恐怕我们只能忍受了,总务长。”她把头倾向温西的方向,后者接着说道:
“这就是范小姐向我陈述的简要的事件梗概,当时,院长,在你的同意之下,她把文件档案交给了我。我猜想”——此时那只右手开始活动,在桌面上小声地敲击起来——“她和你们中的另外一些人倾向于把这种暴行看作是长期压抑的后果,有时来自于禁欲生活,并由此导致了淫荡和无端的恶意,一部分针对的是那种生活状况,一部分则针对那些正在享受、曾经享受过或将要享受更加广泛的生活经验的人群。毫无疑问,这种恶意是确实存在的。但这个案件的来龙去脉在我看来,展示的是完全不同种类的心理状态。这个活动室的成员里,有一个已经结婚了,还有一个订婚了;这两个人,本应该被列为第一号受害者,(在我看来)却完全没有受到迫害。最早那幅画里,裸体女性的支配地位也格外明显。同样还有巴顿小姐被毁坏的书。此外,X所展现出来的偏见似乎是强烈反学者的,并且她的动机多多少少有点逻辑,因为它基于X脑海中形成的这么一个谋杀案,也就是一个男性受到了一个女性学者的处置。在我的印象里,这种仇恨似乎主要针对德·范恩小姐,然后从她身上延伸到了整个学院,甚至是整个受教育的女性群体。因此,我觉得我们要找的女人,应该是结过婚,或者是有过性经验的,教育程度有限,但对学者和某些学术课题有一定的了解,她的过去跟德·范恩小姐有某种联系,并且(虽然这只是一个假设)是在去年十二月之后才在这里定居的。”
哈莉雅特把目光从彼得的手上移开,那只手已经停止打鼓点了,现在正平整地放在桌上,她转而面向那些听众,评估着彼得的话在她们当中引起的反应。德·范恩小姐皱着眉头,好像她的思绪正在过往的年月里搜寻,冷静地思考着自己犯下谋杀案的可能性;希尔佩里克小姐的脸上因为担忧而笼罩了一层红晕,古德温太太则表现出抗议的姿态;在希利亚德小姐的眼睛里,有一种少见的胜利与尴尬的混合;巴顿小姐安静地点头表示赞同,阿利森小姐微笑着,肖小姐略微有些被冒犯了;爱德华兹小姐直盯着彼得,那双眼睛仿佛在说,“你正是我能够对付的那种人。”院长严肃的面容上没有表情。学监的侧脸也没有透露一丁点儿她的感受,但她快速、小声地舒了一口气,听上去像是宽慰了一些。
“接下来,”彼得说,“我会讲到物证方面的线索。首先,打印出来的信件。在我看来,如此大量,极不可能是在学院之内被制造出来的,因为生产地一定会留下痕迹。我倾向于到外面寻找来源。与此相似的还有假人身上的那条裙子;以前从来没有人看见过它,这似乎非常奇怪,即使它已经是好几季以前的款式了。第三,有一个状况很古怪,就是邮寄来的信件总是在周一或周四到达,就好像只有周日或周三才方便把这些信件放进外面的邮局或邮筒一样。这三条证据指向的,似乎是某个住在一段距离以外,每个星期只来牛津两次的人。但晚间的那些骚乱又清楚地表明,这个人实际上就住在学院里,她有固定的外出时间,在外面有住所可以存放衣服和准备好的信件。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应该是校工中的一员。”
斯蒂文斯小姐和巴顿小姐都震惊了。
“然而,大部分的校工似乎都被排除了。那些晚间没有被限制在校工侧翼楼的,都是长期在这里服务、值得信赖的女人——也都不太可能符合这其中的任何一个条件。住在校工侧翼楼的大多数是两人一间,也因此(除非两人合谋)不可能夜复一夜地溜到学院里而不被怀疑。剩下的就只有那些有单独房间的了:凯莉,校工长;安妮,最开始服务于利德盖特小姐那栋楼,后来调到了高级活动室;还有埃塞尔,一个较年长并且名望极好的女人。在这三个人当中,安妮最接近X体现出的心理特质;她曾经结过婚,在周日下午以及周三的下午和晚上休息;她的孩子们都住在城里,因此她确实有一个藏衣服和信件的地方。”
“可是——”总务长愤愤不平地开口道。
“这是我上个星期对这件事的看法,”温西说,“但某些强有力的反对证据立刻就浮现了。校工侧翼楼是关闭的,大门和小门都锁上了。但图书馆出事那一次非常清楚地表明,食品储藏室的小门偶尔会在深夜为学生留着,以方便她们在那时候去取食物。事实上,那晚赫德森小姐就以为它会是开着的。而当范小姐试着打开的时候,才发现它被锁上了。那是在X离开图书馆以后,你们都记得X似乎是被困在了大厅那栋楼里,范小姐和赫德森小姐在一头,巴顿小姐在另一头。那时候我们做出的假设是,她藏在了大厅里。
“那件事以后,你们更加注意给食品储藏室的小门上锁了,而我也了解到,那把原本插在小门锁孔里的钥匙被拿走,放在了凯莉的钥匙环上。但一把钥匙一天之内肯定能打好。事实上,下一次夜间事故就发生在一个星期以后,这让我们推断出,接下来的星期三,当有一把钥匙从凯莉的钥匙环上被拿走时,它一定是被拿去复制了,完毕以后又被放回了原位。(我知道的事实就是,那个星期三在下城区的一个五金店里,确实有人打了这么一把钥匙,虽然我还无法确认买主是谁。但这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范小姐倾向于排除所有的校工是基于一个考虑,就是处于那样地位的女人里,没有谁会用《埃涅阿斯纪》里的拉丁文来表达憎恨,就像挂在假人身上的那样。
“这个反对意见对我来说有一些分量,但不重。它是唯一一封没有用英文写成的信件,而且任何一个上过学的孩子都可以很容易地找到这段引语。另一方面,在所有的文稿当中,它确实很独特,这让我确信它是有些特别重要的意义的。我的意思是,并不是X习惯于用拉丁文的六韵步诗表达感情。除了它广义上也表达了不正常女性从男人嘴里抢肉吃的意思之外,这段话一定还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有更坏的恶魔了<a id="jzyy_1_192" href="#jz_1_192"><sup>(3)</sup></a>。”
“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希利亚德小姐插嘴进来说,“就觉得躲在这背后的一定是一个男人。”
“那或许也是一个合理的直觉,”温西说,“我想肯定有男人写下过这些句子……好了,我不需要浪费时间指出,晚间在学院里四处游荡并且对别人实施恶作剧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多么容易的事了。在一个两百人的集体里,有些人很少和别人打照面,找到一个人比丢失她更难。但朱克斯在此时的闯入对X来说却是个麻烦事。范小姐出现并且宣称,很快就会有一场针对朱克斯家庭生活的调查。这导致某个十分了解朱克斯小恶习的人抛出了一些信息,让他被送进了监狱。朱克斯太太被她的亲戚们收留,而安妮的孩子们则被送去了黑丁顿。为了让我们感觉朱克斯家的住所和这个案子毫无关系,很快就有一份被剪过的报纸出现在了德·范恩小姐的房间里。”
哈莉雅特抬起头来。
“我确实想到这一点了——最终。但上个星期发生的事情似乎又让它变得不可能了。”
“我认为,”彼得说,“你没有用不带偏见的眼光和公正的态度——请原谅我这么说——来看待这个问题。有什么东西挡在了你和事实中间。”
“范小姐一直非常慷慨地在帮我完成这本书,”利德盖特小姐带着悔意地喃喃自语,“而且她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我们真的不应该要求她再把多余的时间花在我们的问题上了。”
“我有很多时间,”哈莉雅特说,“只不过是我太笨了而已。”
“无论如何,”温西说,“范小姐的行为足够让X感到她的处境变得危险了。这学期开始的时候,我们发现X比以往更加孤注一掷,目的也更为险恶了。晚间的天色越来越亮,也就越来越难在夜里搞鬼。接着出现了意图毁灭纽兰小姐性命和学业的心理战术,而当那件事失败,她又给副校长寄了信,想要在大学里制造恶劣的影响。然而,事实证明大学就像这个学院一样可靠;既然允许女性入学,就不会让她们失望的。毫无疑问,这更惹恼了X。思里普博士成为了副校长和你们之间沟通的桥梁,这件事大概也已经解决了。”
“我告知了副校长,”院长说,“说我们正在采取措施。”
“的确;而我很荣幸地被你们请来,采取这些措施。从一开始我就对X的身份没有多少疑问;但嫌疑不等于证据,我非常害怕没有办法把这些嫌疑坐实。我的第一个任务,显然就是调查出德·范恩小姐是否真的曾经谋杀或者伤害过什么人。恰好在一场非常有趣的晚餐后的谈话中,她让我得知,六年前,她曾经参与剥夺了一个男人的名誉和生计——而我们也认为,如果你们还记得的话,这正是会让所有传统的大男人和小女人产生憎恨的行为。”
“你是说,”学监叫道,“所有那些讨论都只是为了引出这个故事?”
“当然,我提供了一个机会让这个故事出现;但如果它没有自动出现的话,我是会开口询问的。此外,从一开始我就认为,后来也得到了确认,就是在这个活动室里,不管已婚还是单身,都不会有一个女人把对个人的忠诚放在职业操守之上。这一点应该格外加以澄清——不仅仅是对我,也对你们自己。”
院长从希利亚德小姐看向古德温太太,最后眼光又落回彼得身上。
“是的,”她说,“我认为确认这一点非常明智。”
“第二天,”彼得说,“我问德·范恩小姐那个有问题的男人叫什么名字,我们已经知道他长得很英俊,并且结婚了。他的名字是亚瑟·罗宾逊;根据这个信息,我差人去调查他后来怎么样了。我的理论是,X或者是罗宾逊的妻子,或者是他的亲戚:她在德·范恩小姐的新工作被任命时来到这里,目的就是把他的不幸报复在德·范恩小姐、这个学院和所有身在学术界的女性身上;而有很大的可能性,X和朱克斯一家的关系也很密切。当我发现朱克斯是被一封与学院诸位收到的类似的匿名信告发时,这个理论又得到了强化。
“那么,我来到这个学院以后发生的第一件事,就是X在科学教室的现身。说X以那样公开而危险的方式准备信件,等着被人发现,这个想法显然是荒谬的。整件事很清楚是个幌子,目的在于误导,或许还有制造不在场证明。信件是在别处准备好,然后刻意放在那里的——事实上,盒子里根本没有足够的字母来完成那封以范小姐的名字开头的信。被选中的房间能够被校工侧翼楼里的人看见,巨大的天花板灯引人注目地大开着,虽然房间里就有阅读灯,也没有坏;是安妮让凯莉注意到了窗户里的灯光;安妮是唯一一个声称亲眼见过X的人;即使这两个校工都拥有了不在场证明,安妮仍然是最符合X条件的人。”
“但凯莉听见了屋里有X的动静,”学监说。
“哦,是的,”温西微笑着说,“凯莉被支开去叫你的同时,安妮取走了从屋外打开灯的吊绳,并且打翻了门那头的黑板。你知道,我曾经向你指出,门顶的灰尘被彻底清扫过了,所以绳子的痕迹看不出来。”
“可是暗房窗台上的脚印——”学监说。
“相当聪明。她第一次是从那里出来的,她从里面把门锁上,往四周撒了一些德·范恩小姐的发夹来嫁祸。然后她从食品储藏室溜进了校工侧翼楼,叫起凯莉,把她带来看了这一场闹剧。……想想看,校工中肯定有人已经开始怀疑了。或许她发现安妮卧室的门好几次都神秘地锁着,或者在奇怪的时间在走廊里遇见过她。无论如何,那时她很明显需要建立一个不在场证明了。我曾冒险提出,这些夜间的骚乱在那之后将会停止;而它们确实停止了。我猜,我们也不可能再找到食品储藏室的另外一把钥匙了。”
“都很好,”爱德华兹小姐说,“但你还是没有证据。”
“没有,所以我出去找了。与此同时,X——如果你们认为我怀疑错人了,我们还是叫她X——认为范小姐是个威胁,便设了一个陷阱想抓住她。这没有得逞,因为范小姐非常警惕地打电话回学院确认了她在萨默维尔学院收到的那通神秘留言。电话是星期三晚上十点四十分从外面的一个电话亭打出的。快十一点的时候,安妮结束了她当天的休假,返回学院,听见帕吉特和范小姐正在通话。她没有听见对话内容,但有可能听见了她的名字。
“虽然这次尝试没有得手,我非常确信下一个很快就会到来,可能发生在范小姐、德·范恩小姐,或是那个起了疑心的校工——或者全部这三个人身上。我也为此提醒了她们。接下来发生的,就是范小姐的棋子被打碎了,那是非常出乎意料的,看上去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针对个人的仇恨。在那以前,范小姐受到的对待是很轻柔的,几乎好像她是那些传统小女人中的一员。你能想到有什么事情给了X那样的印象吗,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