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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清楚他们会的。”
“那就看着我的脸,孩子。”老人眨眨眼,只是床旁的一个鬼影。“听我的声音。”
“到处都好痛。”
“你看看光,看它如何飘浮。”
“真的好痛……”
“但是现在光逐渐暗下去了,孩子。逐渐消失了。”
“我好想你。”
“稳住,别慌张。”
“伊莱……”
“听我的声音就是了。”
他们想知道伊莱告诉他的秘密,就这么简单。而且他们掌管一切:电话、邮件、其他警卫。这表示他们有权力,而且他们有时间。等到一年的刀子和针都失败之后,他们就开始玩心理战。黑暗、剥夺、饥饿。最后,其他囚犯都开始对付他,一个接一个,直到醒着的每一刻都变成一场梦魇。而且规则很简单。伤害他,但是别杀了他。
但“伤害”是个广泛的字眼。
突袭、恫吓、孤立。友善的脸开始消失:一年中有三个人死掉了,都是一刀刺在颅底。他们犯了什么罪?阿德里安相信,只不过是在院子里跟他说了句话,或是在吃饭时肯让他同桌。真正的梦魇是在隔离区。一旦他们知道紧迫空间对他的冲击,他们就变出很多花样来。而且原来监狱里充满了放置在地下二楼、旧锅炉室及空的大排水管。光是想到那些排水管,阿德里安就要打冷战,里头好闷又充满了锈屑,就连每吸一口气都有金属味。他们喜欢把他头朝下推进去,往里头灌水,然后再把他拖出来。他们有时会用上老鼠,还有一次把他扔进水管内两天,那就像是童年时的恐惧又在黑暗中重演。之后阿德里安有一星期失去记忆。灯开了又关,食物送来都没吃又收走。他的恢复过程就像是从一个空荡的地方慢慢爬出来。然后他们停了一个星期,又重新开始折磨他:关在黑暗的密闭空间里,绑在金属床上,伤口出现又痊愈,然后被锁进锅炉室里跟老鼠作伴。
有一回一个更阴暗的声音出现了,跟他说着结束和平静,叫他说出伊莱的秘密,让自己得到最终的平静。但那个声音失败后,他们就开始觉得或许他真的不知道。他们有好几个月都没找他麻烦:就当他是一个关在隔离囚室的普通囚犯而已。有时阿德里安的思绪太破碎了,还在想这一切是不是自己梦到的,那些疤痕会不会就像官方记录所说,其实是跟其他囚犯打架留下的。他们不再问他问题,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但接下来,他就出狱了。
阿德里安蹲在火边,加了几根柴火进去,然后缓慢而安静地移动,离开他烧得只剩空壳的家,来到外头的黑暗处。农田的地势较高,所以他留在车道上,紧靠着水沟,膝盖保持弯曲。前面出现了公路,在月光下一片灰白,他溜进农田,好凑近看清楚那辆汽车。不是跟踪他到老律师家的那一辆。那辆是灰色的,这辆是黑色的。不过它们同样真实存在,这表示他那些记忆也是真实存在的。
那不是幻想。
他没有发疯。
回到自己的旧宅,他又在火里加了几根树枝,然后搅动木炭,搞得火星四溅。
“跟我说话,伊莱。”他又坐下,上方有老树的树荫,天空辽阔无比。“告诉我怎么做。”
但伊莱今晚说够了,让阿德里安在旧宅遗迹里度过难挨的一夜。中间有一度,阿德里安又撑起身子,悄悄爬到公路上。那辆车不见了,不过泥土上留下了轮胎印。尽管都没睡觉又脑袋混乱,阿德里安还是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也知道他们会使出什么手段得到。这使得他的处境非常危险。现在他还能保住命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他还保持警觉,而且他们还不确定。
他到底知不知道伊莱的秘密?
他们很怀疑,因为吃过那么多苦头,应该没有人还能忍着不说。毕竟这些折磨持续了这么多年,还有刀伤、老鼠咬的伤,以及十七处骨折。他们不明白的是原因。他守着秘密不说,并不是因为贪婪。他的理由比贪婪更古老,也更简单。
他是为了爱。
也是为了恨。
阿德里安跪在公路边,手指放在轮胎印最清晰的地方。他看到几个烟蒂,还有泥土上一小块潮湿有尿味的地方。他们离开有一小时了,或许更久。他们放弃了吗?他不太相信。或许是懒惰,或许是他们的香烟抽完了,要去补货。
等他回到火边,又在里头一直加柴火,直到火焰跳得老高。浓密的乌云已经遮住了月亮,于是即使有火,四周的黑暗仍紧紧包围着他。阿德里安看着火焰,但四周的黑暗里仍然有幻影聚集。
“操那些家伙,也操戴尔。”
他紧握住这股愤怒不放,因为那些愤怒可以击退黑暗。那些泥土是真的,烧毁的房子和火也是真的。愤怒让一切变得好明亮,于是他想到典狱长、警卫,还有这整件事还是有可能以血腥收场。这个办法很管用,但只持续了一阵子,他一眨眼,火烧完了,好像那一眨眼就是一个小时。他又像往常那样失去记忆了,一眨眼就不知道过去多久。他试图让自己保持警觉,但觉得好沉重,一切都好沉重。等他再度眨眼,他看到丽兹,一开始很遥远,然后逐渐接近,烟雾外的一张脸,双眼水盈盈,苦恼而深不可测。
“你来这里做什么,丽兹?”
她像个鬼魂般走过来,无声无息地坐在地上。她那张脸的轮廓模糊,头发轻飘飘的毫无重量,又黑得像环绕着她的烟雾。“你当时知道我要往下跳吗?”
他试着集中精神,但是没办法,觉得或许自己是在做梦。“你不会的。”
“那么,你知道了?”
“只知道你很害怕,而且年纪很轻。”
她那深不可测的双眼注视他。“他们对你做的事情,很可怕吗?”
阿德里安什么都没说,感觉到皮肤发热。那眼神不对,她望着他等待回答,似乎在飘浮。
“我看到那里空空的。”她指着他的胸部,画出一颗心的形状。
“我没办法谈那些。”他说。
“或许你还有一些部分残留下来。或许他们没把你完全毁掉。”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对你怎样?这是你的梦啊。”
她歪着脑袋,像是假人模特儿上的一张假脸。他站起来往下看。
“你会杀了他们,对不对?”
“对。”他说。
“因为他们对伊莱所做的事情?”
“别要求我让他们活。”
“我为什么要这样要求?”
她也站起来,然后捧着他的脸,狠狠吻他。
“你是谁?”他问。
“报上都怎么称呼我?”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杀了那两个人。”
“可是你却梦到我,”她说,“你梦到一个杀人凶手,而且你希望我们两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