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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寿早就离开了。那辆四轮双座马车也是。福尔摩斯完全孤身一人,手里甚至都没有一盏能照亮前路的遮光提灯,月亮和群星也被云层遮蔽,他只能让自己尽可能小心地行走。下山的路没比车辙道好多少,他时不时会踉跄一下。低垂的树枝划拉过他的脸。石头绊住他的脚。他实际上什么也看不见。
就像是要加重他的悲惨程度似的,天开始下起雨来。他考虑过找个树下干燥的地方,躲在那里过夜,或是至少等倾盆大雨过去,但他怀疑倘若自己停下来,可能就再也没法起身了。于是他艰难前行,直到最后,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座乡村小屋的灯光。福尔摩斯敲了敲门,迎接他的却是一把双筒猎枪,端着它的农夫态度完全称不上友好。接下来发生了一小段对话,屋主让访客赶紧离开,而访客则苦苦哀求屋主的帮助。谈话陷入僵局,接着那个男人的妻子出来帮忙,叱骂她的丈夫在看到绅士——而且是一名遇难的绅士——时竟然没能认出来。她邀请福尔摩斯进门,给了他一份令他精神大振的热兔肉派。接着那女人吵赢了配偶,给他们的轻便马车套上马匹,让他将客人送到多尔金车站。那男人不情愿地照办了,很快福尔摩斯就及时赶到了火车站,乘上了开往滑铁卢的末班火车。多亏了他那脏乱的外表,其他乘客没人想坐在他身旁。他们只看了一眼,便都走到其他车厢里去了。这是一件小小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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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说到这里,”福尔摩斯总结道,“我开始倾向于认为,我遭遇的这一切都是毒品诱导出的妄想。没有什么酋长。没有什么诸神——不管是旧神、长老神还是远古神祇。都是想象。要制造出这些东西来,公孙寿有的是办法。可能,在我受到他那‘鸡尾酒’的影响时,他还留在我附近,蹲在我身边,轻声将这些东西灌进我的耳朵里。我的潜意识听到这些文字的描述,将它们转化成了让人迷醉的画面。也可能,就像我一开始推测的那样,那位酋长不过是个变装过的人,一个贫穷的演员,收钱演了这出戏。这就能解释我为什么理解得了他的口音和思想了。如此一来,这整件事不过就是个表演出来的谜中谜,一出只演给我一个人看的神秘剧,而我因为陷入了麻醉品造成的昏迷之中,因此无法辨别演出和现实。”
“那目的是什么?”我说,“为什么那个人要这么煞费苦心地干这些事?”
“为了迷惑我,让我不知所措。为了惩罚我在‘金莲’旅馆造成的破坏。此外,还有,华生……”
“什么?”
“只有这样,我才能将这些如此真实的事抛诸脑后。在我内心深处,在我的骨髓深处,有某种东西正在对我说,我叙述的一切其实都发生过。你一定会觉得我这么说是疯了,很可能你确实是对的。但是,虽然我想将自己的这些经历合理化,我却做不到。公孙寿的那番仪式,目的并不是将我逼到发疯的边缘,虽然结果是我差点崩溃了。它的目的在于让我打开眼界,让我了解事物真正的道。它带来了可怕的显灵!”
我试着安慰他。我本可以向他保证,一定是他弄错了,那就是一场幻觉。我本可以说,只要他好好休息一晚上,一定能将一切都整理清楚,等到明天,他又会恢复成原本的自己,到那时,他再回想起今日的事件,将会觉得它不过就是模糊的谵妄。等到他脸上和双手上的擦伤都痊愈,他甚至可能会将这些事都忘在脑后。
然而,这些话,都是谎言,我没法充满信心地将它们说出口。相反,我发现自己说的是:“福尔摩斯,我想你现在一定累极了,除了好好洗个澡,上床睡觉之外,恐怕也想不到什么别的了。但我还是要乞求你宽容我,因为我有些事要告诉你。很早以前,我就想将它们从我的心头挪开,除此刻之外,我想不到任何更合适的时机。”
他那迟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兴趣的光芒。他的好奇心被我激发了。“怎么说?”
“我也经历过一段你所谓的‘可怕的显灵’。好几个月来,我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将它吐露给某个人听,任何能理解它的人,好卸下我心头的重担。我相信你就是那个人,而现在,正是说出来的时候。在你经历了那些之后,在你见证了那些之后,我们比之前有了更多共同点。你当然熟悉《哈姆雷特》里的那句话:‘天地之大,赫瑞修,比你能梦想到的多出更多。’”
我稍稍向他凑近了一点。
“我,”我说,“也曾见过那些生物。在地球上。在地底下。更多。可怕的生物。我就是活生生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