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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年九月秋高气爽的季节,宋朝灵州知州李守恩和陕西转运使陈纬押运数量巨大的粮草过瀚海<a id="ch13-back" href="#ch13"><sup>[13]</sup></a>的时候,被李继迁率军拦劫,李守恩、陈纬二人均力战而死,所运粮草全部为党项军所夺。在这之前,李继迁与大宋时战时和,与辽国也是时战时和,长期在两个大国之间周旋要挟。显然,这是一个懂得在夹缝中生存、并趁机攫取最大利益的人。
这就是中国在第一个千禧年的状况与所处的境地。尽管在这一年的九月,神卫水军<a id="ch14-back" href="#ch14"><sup>[14]</sup></a>队长唐福研制出火器,向朝廷献上了火箭、火球、火蒺藜等火药武器,但也掩饰不住大宋帝国在这一年多少呈现出的几分悲剧色彩。
公元1004年,宋真宗景德元年,这是中国历史上不能被忘记的一年。
从这一年的正月开始,便有十分不好的兆头,宋朝京师开封连续三次发生了地震,这是非常罕见的现象。
与大宋周旋多年、令人头疼无比的党项首领李继迁正好死在了这一年。两年前,李继迁集合所有人马,联合蕃部,倾全力进攻宋土灵州。灵州知州裴济用指血染红奏书,表示十万火急,请求宋朝派兵增援。结果大宋出兵迟缓,六万援军还没赶到,灵州已然城破,裴济战死。李继迁占领灵州后,改名为西平府,作为党项的都城,还扬言道:“我将借此为进取之资,成霸王之业。”踔厉风发,壮志凌云。
大宋既然无力收复灵州,干脆与党项议和,正式承认了李继迁对银夏四州的统治。李继迁对宋作战胜利后,又将目光投向河西,结果惨败在吐蕃六谷部酋长潘罗支之手,左眼球被射破,败退回灵州后不久便因箭伤发作死去,时年四十一岁。但党项的威胁并没有就此解除,李继迁长子李德明继位。大宋软弱,无力应付,只得采取绥靖政策,封李德明为西平王、定难军节度使,后加封为夏王。而李德明表面臣服于宋朝,又同时接受辽国“夏国王”的封号,继续在大宋和辽国之间周旋。
李继迁死的这一年,他的孙子李元昊还不满周岁。伴随着党项李德明、李元昊的崛起,西夏<a id="ch15-back" href="#ch15"><sup>[15]</sup></a>逐渐成为宋朝西北的心腹大患,由一只夹缝中生存下来的小狼成长为真正的天狼。
这一年,还是宋朝“积弱”的开始。
这一年的闰九月,辽国国主辽圣宗耶律隆绪和太后萧燕燕亲自率二十万大军大举攻宋,一路势如破竹,直至澶州<a id="ch16-back" href="#ch16"><sup>[16]</sup></a>城下,与都城开封仅一河之隔。京师大震,宋朝廷上下慌乱不已,甚至有大臣提出迁都之议。新任宰相寇准力排众议,在其极谏之下,宋真宗赵恒勉强同意御驾亲征。
此时辽军孤军深入中原腹地,供给线长,粮草不继,已经无力持久。相反,由于真宗皇帝亲临澶州前线,宋军士气高涨,集中在澶州附近的军民多达几十万人。宋军更是用床子弩射杀了辽军先锋萧挞凛,<a id="ch17-back" href="#ch17"><sup>[17]</sup></a>极大地动摇了辽军军心,局势明显对宋方有利。宋真宗却没有抗敌的决心。早在他离开京师的时候,就暗中派出了大臣曹利用前往辽军大营与辽太后萧燕燕议和。萧燕燕正担心辽军处境不利,腹背受敌,同意议和。
寇准坚决反对议和,主张乘势出兵,收复失地,如此,“可保百年无事”。宋军将领宁边军都部署杨延昭<a id="ch18-back" href="#ch18"><sup>[18]</sup></a>也坚决主战,上疏提出乘辽兵北撤,扼其退路而袭击之,以夺取幽燕数州。但由于宋真宗倾心于议和,致使宋臣中的妥协派气焰极为嚣张。这些人联合起来,攻击寇准拥兵自重,甚至说他图谋不轨。寇准在这帮人的毁谤下,被迫放弃了主战的主张。
于是,在辽军兵势受挫、宋军已经明显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宋辽两国的和谈就此开始,最终签订了《澶渊之盟》。大致的内容是:宋辽约为兄弟之国,辽圣宗年幼,称宋真宗为兄。宋尊辽太后萧燕燕为叔母;双方各守现有疆界,不得侵轶,并互不接纳和藏匿越界入境之人;宋每年给辽提供“助军旅之费”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称为“岁币”;双方于边境设置榷场,开展互市贸易。
当时大宋极其富有,朝廷的年岁收入折算银绢大概为七千万两/匹,三十万“岁币”不过是一笔小数目。谈判前,宋真宗甚至告诉使臣曹利用说:“必不得已,一百万也可。”意思是说,只要不割地,能讲和,辽国就是索取百万钱财,也可以答应。
曹利用承旨后,刚从皇帝行宫出来,就被一直守候在门外的宰相寇准拦住。寇准问明情况后,警告曹利用说:“虽然有圣上旨意,但你去交涉,答应所给辽国银绢不得超过三十万。否则,你一回来我就要砍你的头!”曹利用悚然而惊,喏喏应命而去,果然以三十万银绢谈成。
好笑的是,和议达成后,宋真宗询问结果,曹利用伸出三个指头。宋真宗误以为给了辽国三百万,大吃一惊,说:“太多了!”但想了一想,又认为谈判既已成功,也就算了,又说:“三百万就三百万吧。”
后来,宋真宗了解只给辽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合计数才三十万,不到宋年财政收入的千分之五,大大低于早先的估计,不禁大喜过望,重重奖赏了曹利用,甚至写诗与群臣唱和,以此来庆祝。
对大宋而言,《澶渊之盟》显然是个屈辱性的条约,既承认辽国政权的存在,又开“岁币”之滥觞,导致此后两宋之积弱,使大宋繁荣的局面江河日下。但从长远眼光来看,它无疑具有宏观而开阔的历史意义——自太祖皇帝开国、定都开封以来,肩背之虑实在河北,契丹占据燕云居高临下之势,如大宋脊背芒刺。澶渊和议既成,每年三十万的岁币换来了边境安宁,此后百余年间,辽、宋不曾兵戎相见,两国长期保持友好往来,经济文化交流得到加强。大宋虽然失了颜面,亦乐得安得现状。于是,塞垣之下,有耕无战,禾黍云合,甲胄尘委,养生葬死,各终天年,一派和平景象。大宋承平岁久,不再厉兵秣马,无视军备和边防。《张巡兵书》的传说,也渐渐湮没在历史的红尘里。
凡事必有利弊,即使是在宋真宗一朝,《澶渊之盟》也被认为是奇耻大辱,朝野对此非议不已。事关个人荣辱,却又苦闷无计,宋真宗便不断上演“天书”“封禅”<a id="ch19-back" href="#ch19"><sup>[19]</sup></a>等自欺欺人的闹剧,又大肆祭祀孔子、老子,并尊崇道教,大造道观,耗资巨大,以至岁出日增,劳民伤财,百姓不服,不但没有能够“镇服四海,夸示外国”,反而沦落为历史笑柄。这位运气不佳的懦弱皇帝余生都在《澶渊之盟》的浓重阴影中度过,晚年又在内外事务上完全受制于精明能干的皇后刘娥,情形如同唐代唐高宗、武则天,可谓惙怛伤悴,欢少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