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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令仪问道:“你们是凑巧经过这里么?”包拯道:“算得上是,不过孩儿是特意来寻石学士的。”包令仪听说,便道:“老夫官署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石中立狐疑问道:“你们几个小娃娃有事找老夫,居然连包公都赶紧避开了。到底什么事?老许、老竹二位都是老朋友,但说无妨。”

包拯道:“听说昨晚石学士穿了晚生的衣服回家。”石中立道:“是啊,你是来讨要衣服的么?回头老夫叫人洗干净后给你送回府上去。”又摇了摇头,道:“你可真不像包公的儿子,小家子气。”

包拯道:“晚生不是来讨要我自己的衣服,而是想讨要石学士原来的那身衣服。”石中立道:“哪身衣服?啊,你说那件啊,没有了。”

包拯道:“衣服怎么会没有了呢?”石中立道:“衣服扔了当然就没有了。”

包拯道:“石学士将那身衣服扔哪儿了?”石中立道:“它弄脏了,老夫当然扔在粪坑里了。你难道还想让老夫带着一身秽物回家么?咦,你这个小娃娃当真奇怪,你要那身脏衣服做什么?”

张建侯听这倚老卖老的翰林学士一口一个“小娃娃”,很是气愤,道:“因为我们发现了一片衣襟,是昨晚潜入崔府的人留下的。”从沈周手中取过那片衣襟,举到石中立面前,质问道:“石学士,您老看清楚了,这是不是你丢掉的那件衣服上的?”

石中立愣了一愣,答道:“我哪知道它是不是?你去粪坑把那件衣服捞出来,比一下不就知道了。”

张建侯干脆地道:“行了,我看您老人家也是个爽快人,是石学士你要杀崔良中,对吧?”

石中立愣了一愣,这才会意过来,哈哈笑了几声,道:“老夫要杀崔良中?前晚老夫在府署花园假山那里看见他时,他还朝我挤眉弄眼地笑呢。”

包拯吃了一惊,道:“石学士在假山那里见过崔良中?”石中立道:“是啊。前晚宴会好生无聊,老夫跟刘筠一道出来聊了一会儿,他重新进去宴会厅,老夫去上茅房,结果茅房都满员了。老夫不耐烦等,就摸黑跑到花园假山下,就地撒了一泡尿。”言行粗俗豪放,丝毫不像个翰林学士。

包拯道:“那石学士是什么时候看到的?”石中立居然腼腆地撇了一下嘴角,不好意思地道:“这个说起来实在有点无聊。就在老夫撒尿的时候,听到后面有动静,转头一看,一个人站在背后不远处,吓了老夫一跳。老夫忙问道:‘谁在那里?’那人迟疑了一下,答道:‘是我,崔良中。’老夫束好裤子,走过去一看,果然是那‘天下第一茶商’崔良中,叫了老夫一声,便朝老夫笑。”

张建侯道:“然后呢?你们又说了些什么?”石中立道:“还有什么然后?老夫知道崔良中不是好人,当然不会理他,径直走了,回了宴会厅。后来你就来了,在外面跟杨文广打上了架。咦,你们这些小娃娃有正经事不做,居然跑来怀疑是老夫杀了崔良中!”

沈周忙道:“石学士别着急,崔良中还没死,称不上‘杀了’。这案子里面有许多疑点与石学士相关,不由得人不起疑心。”

他说得甚是恳切,石中立这才点点头,道:“那好,你倒是说说看,老夫哪点可疑了?”沈周道:“根据石学士适才所言,您老人家很可能就是最后一个见到崔良中的人,这本身就是一种嫌疑。这是其一;其二,前晚应天府署出事,昨晚崔府出事,石学士都在附近;其三,昨晚潜入崔府的黑衣人在房顶伏过,身上沾有大量瓦灰,而石学士凑巧丢了外衣,而且外衣跟黑衣人所穿的衣服是同一颜色。请恕晚生冒昧,但这些的确都是重大疑点。”

石中立这次倒没有着恼,转头去看老朋友,三人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许仲容笑道:“你也知道叫石公老人家,你看他都这把年纪了,会翻墙上房顶么?”沈周道:“依情理来看,自然是不能的。”

包拯插话道:“可是断案最终要凭证据,只要验证这片衣襟就是从石学士的衣服上撕扯下来的,石学士难逃嫌疑。”

石中立登时像一个孩子般撅起了嘴,赌气道:“好啊,那你们就回去包府,将老夫扔掉的衣服从粪坑捞起来验证。”包拯道:“正要如此。几位先生,晚生告辞了。”

沈周见石中立当真生了气,本来还想从中圆缓几句,但见包拯决然掉头而起,微一迟疑,还是转身去追同伴。

走出一大截,张建侯犹自回望不已,担心地道:“这石学士嫌疑重大,他知道我们现在就要去找证据,一会儿会不会逃跑了?”包拯道:“他是翰林学士,家眷都在汴京,能跑到哪里去?再说了,我觉得他很可能说的是实话。”

张建侯道:“呀,姑父相信他的话?”包拯道:“嗯。石学士讲述他在假山遇到崔良中的情景,细节绘声绘色,十分逼真,像那个撒尿方便什么的,不像是临时编出来的。”

沈周很是疑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适才还一再暗示石学士跟案情有关?要知道,他很可能是下科科考的知贡举<a id="ch1-back" href="#ch1"><sup>[1]</sup></a>呢。”

包拯道:“我认为石学士说的是真话,只是我个人的直觉。就像你认为石学士不可能翻墙上房一样,同样掺杂了个人的情感在里面。然而人都有私心,判断有对有错,如果最终证实这片衣襟是从石学士衣服上扯下来的,那只能证明你我二人的直觉都错了。法令是天下之程式、万事之仪表,是国家治乱安危之所系,岂能让情大于法?只有证据才是无私公正的,最有说服力。”

沈周听了深为折服,叹道:“要是我父亲听到你这番话,一定也会击节赞赏的。”

忽听得背后有人叫道:“三位公子,等一等!”闻声回头,却是那文士竹渊夫追了上来。

沈周问道:“竹先生有事么?”竹渊夫道:“嗯,我有话对你们三位说。请随我来。”

包拯几人交换一下眼色,料想他独自追来,所言必是涉及石中立,当即跟了上去。

竹渊夫领头来到汴河岸边,叫住一名船夫,自怀中掏出一小块儿银子递过去,称要借他的小船一用。船夫掂量了一下银子,大约有二两重,彼时银价值钱,足足抵得上他两个月的收入,便爽快地答应了。

竹渊夫几步跳上船,叫道:“上来吧。”

张建侯道:“一定要在船上吗?这个……”竹渊夫道:“什么?”张建侯道:“这个……我怕水!”

竹渊夫笑道:“你怕水?听说张公子武功了得,在知府宴会上大出风头,原来是只旱鸭子。我告诉你,我要说的话事关重大,非得在船上说不可。”

包拯道:“不是他,是我怕水。”走到岸边,微一踌躇,鼓足勇气迈上了船。

昨日他也曾登过宋小妹的大船,但眼前却是只小舢板,摇晃得厉害,刚一脚踏上船板,便觉脚下一软,幸亏被竹渊夫及时抓住,扶他到舱中坐下。张建侯和沈周先后跳上船。竹渊夫便解开缆绳,抽走搭板,亲自打桨,将船划离岸边。

张建侯道:“竹先生,真看不出你文质彬彬的模样,居然有划船的气力。”竹渊夫笑道:“你想不到的事多了。”见船离岸边已有数丈,便放下双桨,钻进船舱来。

张建侯道:“竹先生选了这样一个地方,想必要说的话十分机密了。”竹渊夫笑道:“嗯,是那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话。”

张建侯道:“先生就别卖关子了,快些说吧。”竹渊夫道:“好,那我就直说了——你们都冤枉石翰林了,他就是个老顽童,除了会写文章外,其他什么都不会,像翻墙、上房这类事,他是万万做不来的。”

沈周道:“嗯,这些我们也相信。可是一旦证据吻合……”

竹渊夫道:“是我!昨晚从包公子府上潜入崔府的黑衣人是我!后来在节字街用调虎离山之计骗开包、张二位公子,然后潜入高继安家中偷走刻刀的人也是我!”

包拯几人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瞪着竹渊夫。如果说他自承是潜入崔府的黑衣人还有可能是为了袒护石中立,可刻刀凶器被发现后又失窃一事尚未传开,只有寥寥数人知晓,若不是他亲自所为,他又从何得知?

竹渊夫知道事已至此,不说出真实身份实难取信对方,当即叹了口气,道:“实话告诉你们,竹渊夫只是我的化名,我姓许名洞,许公仲容其实就是我的生父。”

沈周道:“啊,先生就是许洞?你……你不是早死了么?”许洞叹道:“唉,不知死,焉知生,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如假包换的许洞就坐在你们面前。”

许洞字洞天,吴郡苏州人氏,二十年前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子,不仅文章俊逸,且擅长弓矢击刺之伎,精于兵学,文武双全,被人称为不世出的奇才。他艺高人胆大,曾亲赴辽国考察契丹地形、防备等。这样有战略眼光的人杰,本可以为朝廷重用,大有所为,然其与身份神秘的名士潘阆<a id="ch2-back" href="#ch2"><sup>[2]</sup></a>交好,卷入诸多宫廷纷争。传说潘阆在太宗皇帝赵光义还是晋王时曾栖身晋王府,洞悉赵光义诸多秘密,后来又辅佐秦王赵廷美图谋皇位,赵廷美被贬后,潘阆也被太宗皇帝亲自点名通缉。但直到宋真宗即位后,潘阆才意外被地方官府捕获,械送京师。宋真宗亲自召见交谈后,不仅无罪开释,还任命潘阆做了一个小官。后来潘阆以诗名显达,与寇准、张咏等名臣多有唱和,其生平所为亦扑朔迷离,引来诸多猜测。许洞是咸平三年(1000年)进士,与吕蒙正之侄吕夷简同年。他本已顺利步入仕途,亦一度受到潘阆牵连,不仅被除名,还受到诸多迫害,时时被官府监视,最终郁郁病殁于家乡。

许洞虽然失意于官场,但其人才华横溢,以文词称于天下,为诸多名流激赏。其人爱竹,家乡吴中居处大门前只种植了一株竹子,表示特立之操。吴人至今称之曰:“许洞门前一竿竹。”新任庐州知州刘筠诗名满天下,生平最著名之诗即为《许洞归吴中》:

欲折瑶华向绿畴,风光满目尽离愁。茂林修竹多嘉客,万壑千岩忆旧游。汉诏已闻求泛驾,祢狂无自屈岑牟。荆山待价何忧晚,龟手犹期裂地酬。

许洞精通《左氏春秋》,其所著五卷《春秋释幽》亦是应天书院开列的学生必读书籍之一,包拯和沈周等人均拜读过其作品,读到慷慨激昂之处,也曾为这位大才子的英年早逝而惋惜,想不到其人居然还好好活在世上,而且就坐在面前,实在令人震惊。震惊之后,倒也慢慢回过味来——许洞生平际遇非凡,他这样自负的人物,假死自然有必须假死的理由,却不知道他又为何突然抛头露面,卷入了崔良中一案?

隔了好半晌,沈周才讪讪问道:“许先生为什么要杀崔良中?是跟他有仇么?”

许洞很是惊奇,自指鼻子道:“我杀崔良中?怎么可能?倒是我瞧在过世的老吕和在世的小吕的分上,救了他们崔家满门呢。”

张建侯问道:“老吕和小吕分别是谁?”许洞道:“老吕就是过世的宰相吕蒙正,小吕就是现任宰相吕夷简啊。崔良中的侄媳妇吕茗茗,不正是吕蒙正的小女儿么?”

沈周问道:“昨晚往崔府抛扔字条、警示马龙图不得追查毒药毒性的人,应该也是许先生了?”

许洞轻蔑一笑,道:“马龙图?现在大字不识几个的茶商都能当龙图阁直学士了!一个妇道人家执掌天下,能做什么好事?”眼皮上挑,眉目间隐约又有几分当年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风采,显然是对当今太后刘娥执政极度不满。又续道:“不错,是我扔的字条。我知道你们好奇,我也可以告诉你们事情经过,但有一点要事先告诉你们,这些事情极其重大,知道了未必是一件好事。我之所以隐姓埋名、佯死避祸,也与这些事有关。你们还要听么?”

张建侯毫不犹豫地道:“要听。”

包拯转头去看沈周,见他迟疑着点了头,这才自己也点了点头。

许洞道:“那好,我就将能说的尽量告诉你们。”

原来许洞自佯死后,一直浪迹名山大川,颇为自得,这次到南京,是特意赶来抚慰被逐出京的老友刘筠。前晚崔良中遇刺后,他听说崔良中昏迷并非刀伤,而是中了奇毒,连本地最厉害的医博士许希珍也查不出药性。许洞对医术一类并无研究,但其至交好友潘阆生前是天下名医。潘阆曾神秘卷入宫廷事件,一度被宋太宗赵光义亲自点名追捕。许洞曾听潘阆提过,当年太祖皇帝赵匡胤在斧声烛影的迷雾中神秘暴毙,众说纷纭,有说是醉酒而死的,有说是被斧子砍死的,其实太祖皇帝是死于一种秘药,能令人全身麻痹,慢慢失去意识,最终死状跟醉死无异。许洞听闻崔良中的症状后,感到与潘阆描述的药症十分接近。如果当真是同一种药,那么凶手一定非同小可,这可是当年某人用来毒杀大宋开国皇帝的毒药,传闻是太宗皇帝心腹谋士程德玄精心配制。当年潘阆就是因为洞悉宫廷机密而惹来杀身大祸,许洞也受牵连一度被逮捕拷问。

许洞一时起了好奇之心,决定亲自去看看崔良中的病状,但崔府这个时候被崔良中之女崔都兰控制,不允准任何人探访,连医博士许希珍也吃了闭门羹。许洞年轻时就胆大妄为,现下年纪大了,人虽然沉稳了许多,但本性不改,既然从崔府大门进不去,他便决定暗中潜入。正好昨晚石中立、刘筠等人听说故相寇准夫人宋小妹住进了南京留守包令仪府邸,决意不避嫌疑,前去拜访,他便主动跟随,目的就是为了从包府潜入崔府。

许洞生平最重要的军事思想就是用兵要用间,称“用间之道,圣人以用兵决胜,不可不用间”,间就是间谍,他本人又亲赴辽国,对暗中收集情报这一类秘密活动自然体会极深。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他谎称方便离开了厅堂,从包家花园潜入崔府兼隐院。对他这样身手了得、事先又准备了相关工具的人而言,攀援上房顶并非难事。他本意只要窥测崔良中的病状,不过令人想不到的是,他刚到屋顶掀开瓦片往下窥探时,马季良就带着包拯等人进来了,之后又等来了仵作冯大乱,下面一应人的对话如由伤口推测出刻书匠人高继安很可能有染凶案等,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对包拯几人的才智也很是佩服。但后来听到马季良要派人回东京请太医来为崔良中诊治时,不由得暗骂对方是自寻死路。如果这药确实就是当年杀死太祖皇帝的秘药,必然是出自皇宫,而这等秘药流落民间,必然涉及更多的宫廷机密。一旦当权者恐慌真相泄露,所有相关人员都会被处死,只不过手段各有不同罢了。崔良中已经是半死不活,但其家人也要受牵累,不死也会刺配牢城,或是编管<a id="ch3-back" href="#ch3"><sup>[3]</sup></a>某偏僻之地。他与吕蒙正交好,与吕夷简又是同年,遂决意看在吕茗茗分上,警示一下马季良。

哪知道正好崔都兰婢女慕容英出来打水,无意中看见屋脊上有条人影,也顺着角房大树爬上了厢房房顶,悄悄往正房这边摸来。许洞发现后,正预备溜走,却被下面的张建侯惊觉,事情遂乱了套。幸亏慕容英添了乱子,无端吸引了众人视线,许洞趁机垂绳而下,收取绳索,翻墙回到包府。

许洞年轻时做过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对于从事见不得人的秘密活动极有经验。他入崔府时,不但备有飞索等工具,而且早料到屋顶会有大量积垢,他那身黑色衣服是专门请人缝制,正反两面都可以穿,而旁人看起来全是一个样子。回到包府后,他便脱下外袍,抖落浮尘,反面穿上,再不动声色地回到厅堂中,继续与包令仪、刘筠等人谈天说地。

之后众人辞别离开包府,经过崔府时,许洞又顺手将早已写好的字条裹了石头抛入崔府院内。他料想以马季良关爱结义兄弟的性格,见到纸条警示后必然不敢再张扬毒药一事,更不敢派人回东京请太医。

但此时还有另外一个隐患——那就是包拯等人已经推测到凶案与高继安有关,一旦搜到涂毒的凶器交给医博士许希珍检验,再以文书上报,势必引发另一场轩然大波,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人可能因此而倒霉。许洞跟随父亲许仲容回家,等众人歇下后,便又携带工具翻墙而出,赶来高继安家中。

当时,包拯和张建侯在厨房发现了真假两叠交引,正在聚精会神地研究,宋城县衙的两名弓手守在院子中聊天,谈到了牡丹花丛旁的凶器。许洞便躲在暗处假意呼喊,给人造成高继安回来了又要逃走的假象,果然令人上当,不但弓手出门就追,就连包拯、张建侯二人也跟出来在大门口翘望。他遂自旁院潜入,取走了刻刀。包拯等人毫无察觉,直到宋城县尉带人来取证、记录现场,差役才发现刻刀失窃了。

这前后的一切本来做得天衣无缝,唯一不巧的是,许洞在从兼隐院跃回包府时被墙下荆棘挂住衣角,扯下一片小小的衣襟,由此露了行踪。本来许洞早已将相关证据处理掉,他自己不说,绝没有人怀疑到他身上,就算有怀疑,也没有任何证据,然而沈周几人却由那片衣襟疑心到昨晚凑巧换过衣服的翰林学士石中立身上,偏偏石中立是个老顽童的性子,一来一往误会更深。许洞不愿意看到旁人代己受过,遂决意追上包拯几人,说出真相。

张建侯道:“哎呀,许先生可真是好人啊。其实你不说,我们绝猜不到是你。而且我们回去后从粪坑捞出衣服,一旦与这片衣襟对不上,石学士的嫌疑自可洗清。但你真是个敢做敢当的人。谢谢你,替我们省了捂着鼻子从大粪坑捞衣服这一幕了。”

许洞肃色道:“不必谢我。不过我是个已死之人,今日对你们说过的话,希望不要再有第四人知道。”沈周道:“先生请放心,我们知道轻重。多谢先生信任,肯以真相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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