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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今天来‘面馆’盘账的真是虎二龙,这小子冒险现身,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伺机刺杀。好死不死的碰到了我们两个在屏州城里几乎绝迹的道士,心念忽转想借鬼神之力成事,还抖机灵说破道爷的身份,嘿嘿,那就别怪道爷拿你换条富贵出路了。”西峰子道,“小草人儿还有吗?”
“有啊。”进宝笨手笨脚地打开包袱,翻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草人,扎得十分精致。
西峰子用唾沫洇开了一点朱砂,又从包袱里取出一杆细小的毛笔,蘸着朱砂在小草人胸前的白麻衣上写下了虎二龙的生辰八字,又取出几枚钢针,插在草人咽喉心窝等处,笑道:“妥了。”
“师父,咱们怎么办?”听西峰子的意思,这回要和杀人不眨眼的黑道大佬打交道,进宝多少有些紧张。
“屏州人从骨子里便相信鬼神咒术,那虎二龙身边养着降头师和蛊师,想来也不能免俗,如果我们把这个‘怀揣诅咒草人’的小子献给虎二龙,一定会得到一笔丰厚的赏赐,说不定还能在黑虎帮里谋个差事!”
西峰子越说越得意,手舞足蹈地哼起小曲来。
“什么人啊,吵吵闹闹的?”面馆的小杂役嘟嘟囔囔地掀开门帘,一脸的不高兴。
“哦,贫道……”长衫礼帽的西峰子打个稽首,正要开口,却听那小杂役“哇呀”一声,大叫起来,这才注意到那插满钢针的小草人还拿在自己手上。
“你……你说……‘贫道’?这……这个是……”小杂役牙齿咯咯打颤。
“小哥莫怕,贫道并无恶意。”西峰子垂下眼皮,长叹一声,道,“贫道路过此地,见这乞丐眉间杀气重重,便上前询问,谁知此人竟手持匕首欲刺杀贫道,贫道不得已,作法将他制住,却不料他倒地之时,怀里滚出一个草人……”
话音未落,只见面馆门帘一甩,那趴在柜台上翻账本的女人扭着粗笨的腰胯挪了出来,劈头便问:“你这道士,乔装改扮潜入屏州,是要做甚?”
“呃……”西峰子眼珠一转,如实道,“只为图个温饱罢了。”
“草人给我。”女人伸出蒲扇大的手掌,粗声粗气道。
“女善人请。”西峰子毕恭毕敬将草人奉上。
“咒杀术?”女子一看那草人,顿时惊得脸色发白,忙将草人掩入袖笼,咬牙道,“狗胆包天,真他娘的狗胆包天!这鬼东西是从那乞丐身上掉出来的?”
“正是。”西峰子道。
“反了,反了!”女子怒冲冲地一脚踢在乞丐肩上,踢得他飞起三尺来高,直挺挺落在巷子里。“敢对虎爷下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儿!这回落在我血海夜叉金翠娥手里,非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进宝吓得缩在西峰子身后,小声道:“师父,我害怕。”
西峰子微微冷笑,低声道:“怕什么,你我师徒身上又不是没有人命。”
金翠娥走到那乞丐少年身边,提着他的耳朵扳过脸来,仔细一看,惊道:“唉哟,这不是魏老二家的小杂种吗?”
那面馆小杂役也凑上前去,道:“对对对,就是他,好像叫……魏仙芝。”
“魏仙芝,好名字……”幼时读过几卷经史的西峰子暗道。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虎爷找了他半个来月,想不到这小子自个儿送上门来。”金翠娥兴冲冲地挽起袖子,一把将魏仙芝扛在肩上,回头道,“道士,进来说话。”
西峰子师徒答应着走进面馆,在靠近柜台的桌旁坐下,偷偷打量那金翠娥,见她身材肥壮,面色红润,鹰鼻大嘴,小眼粗眉,头上金的、银的、玉的,杂七杂八戴了不下七八种首饰,胳膊上文着一个虎头,把一个少年男子扛在肩上毫不费力,走起路来呼呼带风,不禁暗自咋舌:果然黑道多奇人。
“道士,怎么称呼?”金翠娥将那少年扔在柜台下,抬脚踏着条凳,拎起茶壶咕咚咚灌了两口水,一抹嘴问道,“何处修行,修的哪一道?”
“贫道西峰子,太淇山中修行,专修咒术。”西峰子微笑道。
“那我问你,这小子在虎爷身上下的咒,你能破么?”金翠娥问道。
“自然能破,不过……”
“不过怎样?”
“贫道要当着这位虎居士的面作法,方可破此巫咒。”西峰子淡然一笑道。
“当着我们帮主的面?”那小杂役一咧嘴,道,“你以为自己是谁?”
“闭嘴,这儿还轮不到你说话,干活去!”金翠娥浓眉倒竖,厉声喝退小杂役,又打量了西峰子几眼,道,“你可有把握?”
“十拿九稳。”西峰子信心满满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我的姥姥!这虎二龙原来就是虎烈!姓魏的小子连虎烈的本名都知道,他和黑虎帮的干系一定不浅。
“好,你等着。”金翠娥拉开侧屋的小门,快步走了进去,顺手关了门。西峰子匆匆一眼,似乎看见屋里桌子上摆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电话?”西峰子暗暗心惊:一个小小的暗娼寮子里竟然能有这东西,黑虎帮的财力果然不容小觑。
“三哥……对,是我……可不是嘛……去,连老娘都敢调戏,没正形的……哎哟快别玩笑了,我有大事要说……虎爷今儿是要来城西盘账吗?哦……已经出门啦?嗯,你说……啥……嗨,又去了荆氏茶楼啊,那可不知要逍遥到几时了……我跟你说,虎爷被人下了咒,就是那个魏家的小子……可不就是他嘛,赶紧的赶紧的,给荆氏茶楼打个电话啊……”
侧屋的木板门隔音效果并不好,金翠娥和电话那边“三哥”说的话一字不落的钻进了西峰子的耳朵。
“三哥……荆氏茶楼……”西峰子觉得要尽一切可能掌握和黑虎帮有关的消息,便留心记下了这两个名字。
金翠娥一脸焦躁地回到面馆正堂,对西峰子道:“道士,你得辛苦一趟了,城北的荆氏茶楼你晓得吗?”
“贫道初来乍到,劳烦女善人指教。”西峰子稽首道。
金翠娥从怀里掏出一个虎头铜牌,塞到西峰子手里,又数出几个铜板,招呼小杂役道:“阿荣,你先去给道长师徒叫两辆黄包车,我饬饬随后就赶过去。”
“随后?您化妆少说要半个时辰呢,不如我陪道长过去?”小杂役一吐舌头道。
金翠娥怒道:“少贫嘴,雇好车就给我看店!小心盯着后面那些姑娘们,谁要再生出逃走的念头,直接宰了。”
西峰子一激灵,打了个寒战,心中涌起一股浓重的不安。
荆氏茶楼离城西着实有一段距离,那车夫足跑了小半个时辰,才气喘吁吁地站住了脚。
站在豪华气派的茶楼下,西峰子心口咚咚直跳,回头望着瑟瑟缩缩的进宝,低声喝道:“还不快跟上,没出息的东西。”说着深深吸了几口气,迈步向楼上走去。
茶楼里的客人不多不少,弥漫着一股奢靡的脂粉气,西峰子微笑着推开涌上前来的莺莺燕燕,遵照金翠娥的吩咐,走到二楼西北角的雅间门口,两个膀阔腰圆的汉子警惕地盯了他一眼,一声不响地逼上前来。
“二位好汉且慢。”西峰子满脸高深莫测的笑容,一扬手,亮出虎头铜牌。
“嗯?”左边脸上有疤的汉子接过铜牌,翻来覆去看了好久,才狐疑地打量西峰子两眼,道,“进去吧。”
西峰子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雅间的门。
房间正中的茶几后坐着一个黑面长须的中年男子,手中轻轻拈着一个径不过两寸的黑釉茶盏,停在唇边,双目微闭,轻轻嗅着茶香。一个浓妆艳抹的歌姬娇软无力地靠在他肩上,戏谑地瞧着西峰子。
“你说,有魏仙芝的消息。”黑面男子轻轻啜了一口茶,睁开眼盯着西峰子。西峰子与他四目相对,顿觉头皮一阵发麻,好像满心龌龊都被这黑面人瞧去了似的。
“虎爷,您吓到他了。”歌姬咯咯娇笑。
黑面人放下茶盏,轻不可闻地冷笑一声,道:“只带一名小童单刀赴会的好汉,岂会如此胆怯?”又抬眼一瞥西峰子,问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这个……”西峰子只觉得这黑面人的声音冷冰冰不带一丝感情,像是阴寒的古井般让人捉摸不透,心下便先怯了几分,暗暗一咬牙道:这是怎么了?平日里铁齿铜牙舌灿莲花,怎的今天一见这虎烈,竟连句囫囵话也说不出了?
“说呀,虎爷让你提条件呢!”歌姬懒洋洋地打个哈欠道。
“我……想留在虎爷身边。”西峰子深吸一口气道,“虎爷麾下有蛊师和降头师,唯独缺个咒术师,贫道不才,愿为虎爷分忧。”说着摘下礼帽,露出一头干枯打卷的长发。
“口气不小。”虎烈笑了笑,摇摇头道,“想留在我身边……你真觉得我是傻子?”
西峰子有些莫名其妙,迟疑片刻,才道:“我可以破除魏仙芝给虎爷下的毒咒。”
“什么?”虎烈微微一皱眉。
“难道那个三哥没有告诉虎烈魏仙芝给他下咒的事?”西峰子暗自狐疑,随即小心道,“魏仙芝用傀儡人给您下了咒。”
虎烈冷冷摇头,阴恻恻道:“他是托你给我下咒的吧?”说着从腰间摸出一把左轮手枪,轻轻拨弄着弹轮。
“我的老娘!”西峰子险些咬了舌头,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怎么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难道是面馆姓金的婆子电话里说的?不对,不对啊,金婆子也不应该知道啊……慢着,他莫不是在诈我?
战战兢兢站在西峰子身后的进宝早已吓得脸色发白,两条小短腿不住地打颤。
“虎爷说笑了,我与魏仙芝素未谋面,他怎会雇我下咒?”西峰子心惊肉跳地辩解。
“呵呵。”虎烈面无表情地笑了笑,把手枪放在桌上,道,“写几个字吧。”
“写……写字?”西峰子不解。
歌姬笑吟吟地取了笔墨纸砚,摊在西峰子面前道:“道长请吧。”
“写什么?”西峰子问道。
“嗯……就写‘荆氏茶楼’吧。”歌姬道。
“是是……”西峰子提笔便写,他幼时读过书,字写得也算方正,但此时心惊肉跳,哪还有心思雕琢笔墨,四个字写的如发抖的蚯蚓一般。
“啧啧,道长字写得不错。”歌姬咯咯一笑,道,“人的笔迹是掩藏不住的,道长故意把字写成这样,是在戏耍老娘么?”说着一把抽过纸来,递给虎烈。
虎烈接过纸扫了一眼,微微冷笑,从袖中抽出一张写满了字的黄色纸条。
“瞧,‘荆’的‘草头’和‘开’字,写得像两竖贯穿三横,‘氏’的头上一撇,从左往右写成横笔,‘茶’的最后一点写成长捺,至于‘楼’么,下边的‘女’字写的像‘又’字出头,四个字的书写方法都和这张黄纸上的一模一样!就算你再怎么掩藏笔画起落的劲道,平日养成的书写习惯是断断改不了的。”歌姬道。
“这……这是什么?”西峰子骇然:那张纸条上的字分明也是他的笔迹,可他从未写过这么个东西啊!
虎烈盯着两张纸条看了好久,缓缓抬头,两指捏着那张黄纸,盯着西峰子道:“你把这封信塞进虎家仆妇的菜篮子里,约我到荆氏茶楼,就只助我找到魏仙芝,好以此为功在我黑虎帮求个前途?”
“我……约……您?”西峰子暗暗心惊:不对,这事儿不对!有人给老子下套!
“怎么,不承认?”歌姬噗嗤一声笑道,“你也够贪的啊,蛊师苗先生名下有一家赌场,降头师马先生手里有两座红馆,都是虎爷赏的,你出卖一个魏仙芝,开口便要和他们平起平坐,胃口可真不小。”
“啊……不不,我主要是来给虎爷破除咒术……是城西的金翠娥让我来的啊!”西峰子终于明白了:他娘的真是有人给老子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