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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说起来也是老夫的错。”刘员外叹了口气,开始讲道,“麒儿这孩子有点被老夫和贱内惯坏了,平日里不爱读书,成天就爱玩闹。前阵子他接连气走了三位教书先生,老夫一怒之下,就罚他在家中闭门反省,一月内不可以出门。前几日他倒是有所收敛,也开始听先生讲书了,可谁知道今天早上丫鬟突然大叫着跑去我那里,说麒儿自杀了。我一听自然吓坏了,连忙跑了过去。可是一过来就看到这屋里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丁点儿血迹。只是麒儿人也不见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刘员外话尚未说完,一旁的钱氏却突然插口道:“还能是怎么回事,定是这丫头勾结外人,把麒儿拐走了,然后在这里装神弄鬼地打遮掩!”
听到钱氏这么说,那本就跪在地上的丫鬟更是吓得扑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喊冤:“夫人饶命!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奴婢真的没有放走少爷,奴婢当时确实看见少爷躺在床上,身上手上全是血,奴婢绝不敢有半句欺瞒!”
“这屋里干干净净,哪来的血迹?!”钱氏指着里屋的方向质问。
“奴婢……奴婢也不知怎的那血迹都没了……但奴婢真的没说谎!”
“你!”钱氏急怒之下便要过去打那丫鬟,沈严见状立刻出声:“刘夫人!”
那边,刘吉丰也发觉不妥,呵斥道:“你作什么?!沈大人他们在这儿,定能明察秋毫,你个妇人指手画脚些什么?!”
钱氏被刘吉丰斥责了一句,也发现自己的举动不妥,讪讪地收了手,退在一旁。
沈严见刘夫人冷静下来,便也没再开口。他抬脚穿过客堂与书房,走到刘麒的床榻旁边。此刻床榻上铺着一席锦缎床褥,床褥虽有些褶皱,却并没有任何血迹。沈严摸了摸床褥,入手发冷,像是一夜未曾用过的模样。他抬手掀起褥子,其下方的床板上也一片干净,没有发现任何血色。环顾整个房间,桌椅规整地摆在应在的位置,书桌上笔墨纸砚也没有被人凌乱推散的痕迹,墙角的箱子和柜子也都好好地关着,没有任何被人翻检的迹象。
沈严和程晋松、李嘉宇对视了一眼。
沈严走回到客堂之中,他问刘吉丰道:“刘员外,令公子这房间内没有被人劫掠的迹象,会不会是令公子一时贪玩,偷偷跑出去了?”
“倒是也有这个可能……只是小儿毕竟年纪尚幼,又是独自一人,在外不一定会遇到什么危险,还望沈捕头尽快帮老夫找回小儿。”
“就是就是,”钱氏也在一旁焦急道,“沈大人,我们可以悬红,钱不是问题!”
“刘夫人先莫焦虑,而今我们尚不清楚令公子究竟是被人掳走,还是自己贪玩逃走的。”沈严道,他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丫鬟,对刘吉丰道,“刘员外,这位可是发现令少爷失踪的婢女?”
“正是。”
“沈某有些事情想问一问她。”沈严用眼光扫视了一眼后面站着的一群下人,刘吉丰见状会意:“行了,除了翠儿之外,其他人先退下。”
“是。”
屋内终于显得空了下来。沈严对跪在地上的丫鬟说:“你且起来回话。”
听到沈严这话,那丫鬟身子动了一下,却没敢立刻起身。还是刘吉丰开口道:“大人让你起来你就起来。”
“是。”小丫鬟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
这小丫鬟也就十六七岁,她脸上带着泪痕,身子一直在微微抖着。沈严温声道:“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你且照实回答就好。不必害怕。”
“是……”那丫鬟怯声答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翠儿。”
“翠儿姑娘,今早是你发现你家少爷自戕的,是吗?”
“是……”
“当时是怎么个情形,你再跟我详细说一次。”
“奴婢……”小丫鬟似是稳了稳情绪,开口道,“奴婢早上按照规矩,过来叫少爷起床。奴婢在外面敲了敲门,听里面没有声音,以为少爷还在睡觉,于是就走了进来,可是一到床榻前,就见到少爷横躺在床上,面色发白,直直地瞪着双眼,而他的手臂上还有一道长长的血口子,胳膊下的床褥上是一大摊血……奴婢吓坏了,当时就大叫着跑出去找老爷。等我跑到老爷房里禀告完,再带着老爷回来的时候,谁知道就,就……”
说到这里,翠儿的脸上显出迷惑与不可置信混杂的神情:“那些血迹,就都没有了……”
“翠儿姑娘,你能否肯定,你当时看到的确实是你家少爷?”
“奴婢能够肯定。奴婢伺候少爷也有一段日子了,不会连少爷的容貌都认不出。”翠儿肯定地回答。
“那刘麒身上的伤口又是怎样的?”
“就是这样的一道子。”翠儿说着,用手指指着自己的手臂,从手肘内侧一直划向手腕处。
沈严皱了皱眉,又问道:“那你进屋之时,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之气?”
“这个……”翠儿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奴婢不太记得了。不过,好像……好像没有……”
听到这里,安静了好一阵子的钱氏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道:“就是!麒儿要是真弄出那么一大道伤口,流了一床的血的话,这屋子里还不得满是血腥之气啊?!你自己闻闻,这屋里哪有什么气味?!摆明了是你这丫头在扯谎!”
翠儿一听,吓得立刻又跪到了地上:“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奴婢当时看到少爷就是那副模样!若奴婢说了一句谎话,甘愿天打雷劈!”
“你!”
见钱氏又急了起来,一旁的刘愈开口相劝:“二娘,切莫急躁……”
“什么急躁!我儿都被人掳走了,我如何不急躁!”不想,钱氏连话都不待他说完,就猛地打断,“那可是你弟弟!你是不是盼着你弟弟回不来啊?!”
刘愈被继母抢白,一张脸青了又白,顿时没再开口。倒是刘吉丰见她说得离谱,张口斥责了几句,好歹弹压住了钱氏。
沈严从听完翠儿刚才的叙述后就一直在皱眉思索,他缓步走回刘麒的卧房,仔细打量刘麒的床榻。这床榻靠北墙而立,榻上铺着一床薄褥,薄褥干干净净,并无丝毫血色。掀起褥子,下方是木质的床板,同样是干干净净。沈严伸手在床板上细细摸了一遍,也没有摸到什么异样。
沈严又伸手拿过褥子,仔细端详一阵,而后又放到鼻下闻了闻,而后目光突然一动。
“大哥,可是有不妥?”一旁的李嘉宇注意到沈严的神色,凑过来低声问道。
沈严将被褥递至李嘉宇面前,李嘉宇凑过鼻子闻了闻,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沈严抬头问翠儿:“翠儿姑娘,你家少爷平日的起居是由你照顾吗?”
“是。”
“那这被褥上次晾晒是何时?”
翠儿似乎没想到沈严会问这个问题,怔了一下才开口回答:“是前日。”
听到这个回答,沈严面色更严肃了:“那他的被褥有几床,平日都存放在哪里?”
“少爷的被褥有四五床,都存放在那个大柜子里。”翠儿说着,用手指了指在床榻西侧的立柜。
沈严听罢,立刻快步向那柜子走去。刘家人见他这反应,也都纷纷凑了过去。
沈严打开柜门,只见里面叠放着三床一样的被褥。与下方两床的整齐相比,最上面一床显然叠得有些凌乱。沈严抽出上面那床被子,猛地抖开——
“啊!”刘家几人同时发出惊呼声。因为那看起来并无异状的锦被的被里上洇着几摊血红的痕迹,那液体深红而黏稠,简直与人血一模一样!
【三】
“看来,这就是翠儿姑娘看到的一床血了。”李嘉宇道。
不消李嘉宇说,只看到这被褥,刘家人就都已明白丫鬟翠儿没有说谎了。刘吉丰看着那被子,惊愕得半天没有说出话,而钱氏则腿一软,险些坐到地上。
“夫人!”倒是翠儿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钱氏。
“这么多血,麒儿,麒儿他……”钱氏脸色发白,声音发颤,几乎就要哭出来。
“刘夫人不必担心,这被上的不是血迹。”程晋松开口道,“夫人可以仔细闻一闻,这被上并无什么血腥之气。”
听到程晋松这么说,钱氏哭声戛然而止。她快步奔到那被褥旁边,拎起一角使劲闻了闻,果然鼻端只有少许腥气,以这一床的血来说,这气味实在是淡得太甚。
那边,程晋松伸出手去,摸了摸那血迹,又在指间捻了捻,而后开口道:“这颜色与手感倒是与血有八九分相似,只是如果真是人血,这时辰早该凝了。”说着,他将手指放到鼻间嗅了嗅,突然眼神一动。然后,在刘家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竟将那手指放入了口中!
嘶——旁边响起几人吃惊的低呼。
与刘家人的反应不同,沈严和李嘉宇倒是没露出任何吃惊的神色,两人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程晋松,似是在等他的结论。
“嗯,是了。”程晋松开口道,“这血是用藕粉并朱砂、墨汁调制而成的。说来刘员外你家的藕粉倒着实不错,气味实在香甜,令公子估计应是为了掩盖这藕粉的香气,所以往里加了少许血液。只是这是什么血,程某就猜不出来了。话说贵府最近几日可有杀鸡宰鹅?”
听到程晋松这番分析,刘吉丰早已弄清楚,此事就是自己儿子想出的一套金蝉脱壳之计。想到这里,刘吉丰气得身子发颤:“这个孽畜……”
一旁,刘愈忍不住开口向沈严问道:“沈大人,您是怎么知道这被子藏在柜子中的?”
“刚才翠儿姑娘说过,刘麒的被子是前天才刚刚晒过的,但是床上那被褥摸起来却很是潮冷,闻起来还有一股蒲艾的味道,明显是存放已久的。也就是说,有人偷偷更换了刘麒床榻上的被褥。如果说翠儿姑娘说的是真的,那么可更换被褥的时间就只有从翠儿姑娘离开到所有人再次进来之间。这么短的时间将原有的被子撤下,再换上一床新的,必然时间紧迫,所以那撤换下的被褥很有可能就藏在了附近,”沈严说着,手指向立柜,“而刘麒这房间中最适宜藏被子的,自然就是原本就存放被褥的这个柜子了。”
“只怪老夫之前太过慌张,也没有让人将屋内仔细巡查一番,竟差点被这孽畜糊弄过去!”刘吉丰手握成拳,满脸怒气地说,“等我抓到他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啊?!”钱氏一听顿时脸色发白,“老爷,那可是你亲儿子啊!”
“他是我亲儿子就不该这么偷偷跑出去!还假装自戕!就是你平日里太惯着他,才会把他惯得这么无法无天!这次我不给他一个教训我就不是他爹!”说完,他也不理会钱氏的哀求,转头对沈严、程晋松道,“沈捕头,程先生,抱歉劳烦了你们一趟。既已查明孽子是自己偷跑出去,也就不劳烦几位操心了。老夫自会派人去将这孽畜寻回!”
既已查明刘麒并非被掳,且刘吉丰又如此说,沈严自然是不会拒绝。“这样也好。刘员外可派人去各处城门问问。令公子既然花如此力气偷跑出去,想必应该不会只在城内游荡。而出城势必需要脚力,刘员外不妨以此为线索,追查令公子的行踪。”
“多谢沈大人指点。”刘吉丰抱拳道。
沈严点点头,便同程晋松、李嘉宇等人告辞离开。
出得门来,李嘉宇忍不住摇头道:“这小少爷也胡闹得太过了,居然会想出这种法子来偷跑。”
“少年心性,总是贪玩的嘛。”程晋松笑道,“何况这刘麒是刘员外的老来子,再加上其母的宠溺,自然就给养得难以管束了。希望等孩子找回来后,刘员外真能如他方才所说,狠狠教训儿子一番,要不这小少爷将来恐怕更难管教。”
另外两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于是在回到府衙并向王大人禀告过情况后,沈严便如往常一样,安排属下几人轮值巡城,并特意嘱咐几人,不妨多帮刘家打听打听是否有人看到过刘麒的踪影。不想正午时分,众人回府衙用饭时,秦凯和程海却带回了一个奇怪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