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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剂已经准备好。
我能做到,让-皮埃尔下定决心。我会杀掉他,此后的我会是怎样的下场,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捋起埃利斯的上臂,习惯性地用酒精给皮肤消毒。
就在此时,马苏德赶到了。
让-皮埃尔没有听到马苏德靠近的声音,他仿佛是凭空蹦出来一样,吓了让-皮埃尔一跳。马苏德的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医生,我吓到您了?”说着,马苏德屈膝贴近埃利斯耳边,用法语说:“我已经考虑过美国政府的建议。”
让-皮埃尔僵在那里,右手还握着注射器。什么建议?这是怎么回事?马苏德毫不避讳,仿佛让-皮埃尔亦是他的亲信之一。当然,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也算是;不过埃利斯呢……埃利斯兴许会建议私下交谈。
埃利斯强打精神,一只胳膊肘支撑起身子。让-皮埃尔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而埃利斯却道:“往下说。”
他太累了,让-皮埃尔想,如今一身伤痛,哪顾得上什么保密安全。再说,和马苏德一样,他没什么理由怀疑我。
马苏德道:“提议很好,只是我一直在想,我如何才能办到。”
当然了!让-皮埃尔意识到,美国人派个中情局的高级特工来,肯定不光是教几个游击队员炸桥爆洞这么简单,埃利斯是来谈判的!
马苏德继续道:“必须把这个骨干训练计划向其他区域的游击队领袖进行解释。这可不容易。肯定会有人起疑,如果是由我提出的话更是如此。依我看,一定要由你来提,告诉他们你的政府开出的条件。”
让-皮埃尔聚精会神地听着。跨区域的骨干队员训练计划!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埃利斯略带吃力地答道:“我乐意效力。但你要把他们集中起来。”
“可以。”马苏德笑了,“八天后,我召集所有的反抗军领袖开会,地点就在五狮谷的达戈村。今天我就派人送信,就说美国政府的代表已经到达,与大家商量武器供给的事情。”
开会,武器供给。让-皮埃尔已经摸出了这宗交易的门道。但他该怎么做?
“他们会来吗?”埃利斯问。
“很多人都会来,”马苏德答道,“西部沙漠区的战友来不了。那边太远,而且对方也不认识我们。”
“那卡米尔与阿齐兹,就是我们最想见的那两个呢?”
马苏德耸耸肩:“那就得看真主的安排了。”
让-皮埃尔兴奋得直打哆嗦。这可是阿富汗抗争史上最为重要的事件了。
埃利斯拽过一旁的背包,在里面一阵翻腾。“我兴许能帮助你说服他们。”说着,他从包里掏出两个小包裹,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一块长方形的黄色金属片。“金子,”埃利斯道,“一片大概值五千美元。”
这可不是小数目:五千美元比阿富汗人均年收入的两倍还多。
马苏德接过一块掂量掂量,然后指了指方形中间刻着的人像问:“那是什么?”
“那是美国总统的印章。”
这招儿够高明,让-皮埃尔暗自道,用金子引游击队的头目上钩,引起他们的好奇,促使其来与埃利斯会面。
“你说这些能说服他们吗?”
马苏德点点头:“我想他们会来的。”
这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么,让-皮埃尔想。
突然间,他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了。马苏德、卡米尔与阿齐兹,他们是整个反抗组织的核心领袖。这三人在八日后将于达戈村碰头。
必须通知安纳托利,这样就能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机会来了,让-皮埃尔想,来了五狮谷这么长时间,等的就是这一刻。马苏德来得正好,其他两个也能抓个正着。
如何才能通知安纳托利呢?
一定有办法!
“一次领袖的会议,”马苏德不无骄傲地笑道,“这会是联合反抗的新开始,对吧?”
也许吧,让-皮埃尔想,要么就是结束的开始。他低下头,将针管插进泥土里,推动注射器,清空针筒,眼见着毒药渗入土壤。全新的开始,或是终结的第一步。
让-皮埃尔给埃利斯实施麻醉,取出子弹,清理伤口,重新包扎,然后注射了抗生素防止感染。之后他又为其他两名受了轻伤的游击队员治伤。此时消息已经在村里传开,有医生来了,一群病患在院里聚集。他为一个患支气管炎的婴儿进行诊治,还处理了三例轻度感染,还有一位体内有寄生虫的毛拉。随后是午餐。下午三点前后,他打点好行囊,骑上麦琪准备回家。
他没有带埃利斯同行。留他在当地待几天比较好,卧床静养伤口可以更快愈合。如今,让-皮埃尔反倒上赶着想让埃利斯快些好起来。如果他死了,会议就会取消。
骑着老马行于山谷中,他绞尽脑汁琢磨着如何能与安纳托利取得联系。当然,他可以即刻调转马头赶往罗卡,投靠苏联人。只要对方没有当即一枪要了他的命,他应该很快就可以见到安纳托利。但这样一来,简就会猜到他的去向和动机,一定会立马告诉埃利斯。埃利斯一定会立即改变会议的时间和地点。
不过怎么也要送个信给安纳托利。但让谁去送呢?
路上总有人穿过山谷往恰里卡尔方向去。恰里卡尔镇地处平原,距此处约六七十英里;或者也可以到距此处一百英里的喀布尔。路人中有努里斯坦的奶制品商人,带着黄油和奶酪;有贩卖锅碗瓢盆的旅行商人;有赶着一小撮大尾羊赶集的牧羊人;还有游牧家庭辗转出谷,从事神秘的游牧生意。可以给些好处,找个这样的路人带封信去邮局,哪怕交给个苏联士兵也行。去喀布尔要足足走上三天,去恰里卡尔也要两天。罗卡一天就到,有苏军,但没有邮局。他有几分把握能找到人帮忙。风险当然有,信有可能被拆开,消息走漏,让-皮埃尔会暴露、被折磨、被杀掉。但也可能出现其他岔子。送信人收了钱,就一定会送信吗?万一路上信“丢”了,谁也拦不住。路上发生了什么,让-皮埃尔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计划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