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福莱特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听说简和让-皮埃尔会随下一批护送队离开,法拉哭了一整天。如今,她已与简有了很深的感情,对于香塔尔也十分疼爱。简很高兴,但也有些为难:有时法拉对自己的感情甚至好过对她自己的母亲。不过,法拉倒也想得开,第二天便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做事依旧尽心,但没有了悲伤。
回家的旅程让简有些焦虑。从五狮谷到开博尔山口要辛苦跋涉一百五十英里。进谷时足足走了十四天,累得她脚上起水疱,还要忍受腹泻和不可避免的酸胀与疼痛感。如今,回程中还要抱个两个月大的婴儿。当然,马匹是有,但多数时候骑马都不安全。运送队通常都专拣山中僻静险路走,而且都在夜间赶路。
她自己做了一个棉布吊兜,挂在脖子上,这样好抱香塔尔。让-皮埃尔得背日常必需品。进谷那一路简已经知道,人和马行进速度不一,马匹上山快,人力下坡快,所以一路上很长时间都见不到行李。
让-皮埃尔人在斯卡班,整个下午,简都在琢磨该带些什么。得有个药箱,装些抗生素、伤口处理用品和吗啡。这些让-皮埃尔会准备。得带些食物,进谷时从欧洲带了很多高能量口粮:巧克力、袋装汤料,以及探险者的最爱——肯德尔薄荷糕;出山则只能就地取材了:大米、干果、干酪、硬面包,再就是看路上能买到些什么。还好不用为香塔尔的饮食操心。
然而,路上照顾孩子有其他困难。当地的母亲不用一次性尿片,让婴儿赤裸着下半身,用过的尿布拿去清洗后再利用。简觉得这比西方人的做法健康,但在旅途中则多有不便。简用毛巾扯了三块尿布,还利用让-皮埃尔医疗用品上的聚乙烯外包装给女儿做了两条防水内裤。路上每晚都只能用冷水洗尿布,尽量在夜间晾干。如果一晚干不了,至少还有个替换的;如果两条都是潮乎乎,孩子身上就会起疹子。但尿布疹不会要孩子的命。护送队肯定不会为让个孩子吃奶睡觉换尿布而停下,香塔尔也只能尽量在行进中得空享受这些礼遇了。
在某些方面,现在的简比一年前要坚强许多。她的脚下磨出了硬硬的茧子,肠胃也经受得住当地细菌的折腾。进谷时两腿疼痛难忍,如今却已习惯了长途跋涉。生育过后她常常腰疼,整日抱着孩子行走令她有些担忧。分娩造成的外伤似乎已经愈合,她也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做爱。但不知为何,她并没有告诉让-皮埃尔。
刚到达五狮谷,简用拍立得拍了很多照片。相机不值多少钱,可以留下,但多数照片她还是想带走。简回顾着这些画面,思考着哪些要扔掉。村里多数村民她都拍过。看看这张:穆罕默德、阿力山、卡米尔和马杜拉几个游击队员,滑稽的威武姿势,看起来英勇无比。在看这张姑娘们的:娇媚动人的萨哈拉、满脸皱纹的拉比亚以及黑眼睛的哈利玛,一个个笑得宛如小女生一般。这张是孩子们的:穆罕默德家的三个女儿、他儿子穆萨、萨哈拉家的小家伙们(一个两岁,一个三岁,一个四岁,还有一个五岁),还有毛拉家的四个孩子。哪一张都舍不得扔掉,看来只能全部带走了。
简将衣物打包,法拉在擦地,香塔尔在隔壁屋睡觉。今天下山比平日早,就是为了打包。然而,要打包的东西并不多:除了香塔尔的几片尿布,只有自己和让-皮埃尔的短裤各一条,还有每人换洗的袜子各一双。大家都没有换洗的外衣。香塔尔反正没有衣服,要么裹着毯巾,要么一丝不挂。至于简和让-皮埃尔,一人一条裤子、一件衬衣、一条围巾和一条山羊毛毯就可以撑下全程。等到了白沙瓦找个酒店住下,这身行头估计也会一把火烧掉,以此庆祝回归文明社会。
这想法给了她撑出山谷的动力。她隐约记得,自己曾觉得白沙瓦的迪恩酒店太过简陋,但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合她的意。难道是自己曾经抱怨空调噪声太大?那里至少可以淋浴啊,自己当时居然还叫苦连天!
“文明社会。”她出声道,法拉一脸疑问地望着她。简笑着用达里语道:“我很高兴,因为很快要回到大城市了。”
“我喜欢大城市。”法拉道,“我去过一次罗卡。”说着继续擦地,“我哥哥去了贾拉拉巴德。”言语间带着几分羡慕。
“他什么时候回来?”简问,然而法拉没有出声,反倒害羞起来。过了片刻简明白了,院子里传来口哨声和男人的脚步声。敲门声响起,接着是埃利斯·塞勒的声音:“有人在家吗?”
“请进。”简喊道。他一瘸一拐地进了门。尽管她对埃利斯已经没了男女之情,但依然牵挂着他的伤势。他留在阿斯塔纳养伤,一定是今天回来的。“感觉怎么样?”
“丢人啊。”他苦笑道,“那种地方吃了枪子儿,太没面子了。”
“要只是觉得丢人,说明好多了。”
他点点头:“医生在家吗?”
“他去斯卡班了。”简答道,“那里发生了严重的炸弹袭击,派人来请他。我能帮上忙吗?”
“只想告诉他,我已经养好伤了。”
“他今晚或明早回来。”简观察着埃利斯的外貌:一头金发再加上满腮打着卷的金色胡须,看起来就像头狮子。“为什么不剪头发?”
“游击队的人让我留着,还让我别刮胡子。”
“他们什么时候都这么说。这样西方人看起来就没那么扎眼了。你这样倒适得其反。”
“在这个国家,我剪不剪头发都显眼。”
“那倒是。”简意识到,这还是第一次两人独处。双方不知不觉便像从前一样聊起来。很难想象她分手时是多么愤怒。
他一脸好奇地看着她收拾行装:“这是在做什么?”
“为回家启程做准备。”
“你们怎么走?”
“跟护送队一起,跟来时一样。”
“苏联人在过去几天里占领了很多地方。难道你不知道吗?”
一阵恐惧向简袭来:“你想说什么?”
“苏联人已经开始了夏季进攻。他们在阿富汗大片区域展开攻击,护送队路上经过的很多地区都不能幸免。”
“你是说通向巴基斯坦的道路已经封死了?”
“常规路线已经堵死。从这里去不了开博尔山口。可能有其他的路……”
意识到回家的前景越来越暗淡,她愤怒地说:“没人告诉我!”
“我猜让-皮埃尔还不知情。我常跟马苏德在一块儿,所以消息比较灵通。”
“是啊。”简说着并没有看他。也许让-皮埃尔真的不知道,或者他只是不想告诉她,反正他自己也不想回欧洲。无论是哪种可能,她都不会坐以待毙。首先要确定埃利斯的消息是否准确,然后再想办法解决问题。
她打开让-皮埃尔的衣柜,找出美国人绘制的阿富汗地图。地图卷成一个圆筒,用松紧带绑着。简气冲冲把松紧带扯开,将地图扔在地上。头脑中一个声音响起:这没准儿是方圆百里之内唯一的一条松紧带。
她告诉自己,冷静。
简屈膝跪在地上,开始翻地图。地图比例很大,得把多张地图拼在一起才能看到五狮谷到开博尔山口路线的全貌。埃利斯隔着简的肩膀看过去:“这地图真不错!哪里弄来的?”
“让-皮埃尔从巴黎带来的。”
“这些可比马苏德用的好多了。”
“我知道。马苏德也借用这几张规划运送路线。好了,告诉我苏联人推进到哪里了。”
埃利斯俯身跪在简身边,用手指在图上比出一条线。
简看到了一丝希望:“开伯尔山口好像还没封死。为什么不能走那条路?”说着,她在苏军前线稍稍靠北的位置比画了一下。
“我不确定那是条路,”埃利斯道,“可能走不通,而且要问问游击队的人才知道。另外,马苏德的消息最新也是一两天前的,而苏军一直在向前推进。某个山谷或山口今天能过,明天兴许就不行了。”
“该死!”她不会就此认输。她俯下身近距离观察图上的边界区域,“你看,开博尔山口并不是唯一的通道。”
“边界区由一条河谷贯穿,阿富汗境内一侧是山脉。可能只有从南面才能到达其他出口,也就是说要进入苏联占领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