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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汉将她放在火炉前的地毯上。“坐到那边的椅子上。”他以迄今为止最绅士的语调说,并将手电筒放在手边的长沙发上。强烈的光束直直地照射着椅子。
她一声不吭地坐了下来。在距她手臂不到三英尺远的小桌上摆着一部电话,从外观可以看出这是本地使用的,也许还能通话。如果她能冲到那里,拿起听筒,大叫救命的话……巨汉拿起电话,放到十英尺之外的地板上,那是电话线拉直的最远地点了。她颓然坐上椅子,正式放弃抵抗。
“你打算对我——对我干吗?”她小声问道,声音干涩。
“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不用怕,小妞。我要对付的只有小马尔科,把你一起弄来只是避免你报信,你一定会那么做的。”他满意地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卷绳子,慢慢展开,“现在你好好坐着,戈弗里小姐,乖乖的,你就不会有事。”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迅速绕到她背后,将她双手反绑在椅背上。她绝望地挣扎着,绳子却越拉越紧。接着他弯下身来,将她的脚踝绑在椅子腿上。她可以看见被帽子压着的灰发,以及他红润的脖子后面一处覆着老茧的丑陋伤疤。
“你干吗不连我嘴巴也堵起来算了?”她嘲讽地问。
“何必呢?”他大笑起来,显然心情非常好,“尽管叫,女士,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的。走喽!”
他连人带椅子抬起她,走向另一扇门,同样用脚踹开,把她抬进一间密不通风的小卧室中,把椅子靠在床边。
“你不会想把我关在这里吧?”她惊恐地大叫,“为什么,我会——我会饿死,我会窒息死掉!”
“好啦好啦,你不会怎样的,”他安抚道,“我保证会有人找到你的。”
“但戴维——我舅舅——就是外面那个人,”她喘着粗气问道,“你打算对他怎样?”
他大步走向通往起居室的门,脚步声轰响如雷。“嗯?”巨汉又咆哮起来,他并未转身,但从背影便可清楚地看出攻击性。
“你打算对他怎样?”洛萨尖叫起来,已吓得六神无主。
“嗯?”他又吼了一声,径直出了门。洛萨靠回到椅子上,心脏剧烈而痛苦地跳动着,几乎跳出喉咙。哦,蠢蛋,大蠢蛋——那个笨重的杀人小丑。如果她有机会脱身——来得及的话——就能轻易地追查出他是谁。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长成他那样了,人类最可笑的一个样本,她嘲讽地想,绝不可能再有另一个了。到时候——只怕来不及——复仇将甜蜜无比……
她坐在椅子上,如同一只被捆起来的无助的鸡,竭尽所能地倾听周围的动静。她能听见那个怪物在起居室里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接着她听到了别的声音:一阵铃声,细微但清晰。她皱起眉,咬紧下唇。那是——电话!没错,她能听到他拨某些号码时的金属撞击声。哦,如果此时她能……
她拼命想站起来,但只勉强将椅子腿提起一点,形成半蹲。究竟如何做到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发现自己在地板上举步维艰地苦苦挪动着,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移动着,那把要命的椅子则在背后嘲笑般地一直撞她。她当然搞出不小的声音来,所幸隔壁房间那名巨汉显然太专心听着电话而没发觉。
她成功地移动到门边后,便用耳朵抵着门板努力听,比刚刚拼死移动时还紧张。但她什么也没听见,该不会他这么快就打完电话了吧?但马上,她就想到他是正等着电话接通,于是她用意志力把全身上下所有力气都调动到耳朵上来,她必须听见他说些什么,可能的话,最好听出和他说话的人是谁。感受到巨汉的声音传过门板带来的震动时,她赶忙屏住呼吸。
然而,第一波传来的声音混成一团,完全听不清。他可能是要某人接电话,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没能听出那人的姓名是什么。如果真有个名字的话……她的脑袋一阵晕眩,赶紧不耐烦地摇了摇头,用力咬着下唇,直到疼痛让她清醒过来,哦!
“……完事了。是啊……在外面逮到马尔科了。好好地干了他一下……不不!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我狠狠地给了他一下。”然后是一片寂静。此时洛萨真希望自己长出翅膀,拥有透视眼之类的,哦,或者至少听出电话那头的人到底是男是女!但随即巨汉的男低音再度传来:“戈弗里小姐好好的,我把她绑在卧室里……没受伤。没,我保证!最好别让她在这里太久,她没做什么让你不痛快的事,是吧?……是,是……出海去,然后……你是医生……对,对!我说过他醒不了……”有片刻,她只能听到一团含混的嗡嗡声。他真的没提过背后主使者的名字吗?任何事,任何线索……“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去,马尔科不会再妨碍你了。不过别忘了这个女孩,她挺有种的。”洛萨感到恶心,这时她听到电话挂上的咔嚓声,以及巨汉缓慢、愚蠢,或愉悦的笑声。
她靠回椅背,筋疲力尽地闭上眼。但很快又睁大眼睛,她听见起居室的门被重重摔上的声音。是他出去了,还是有人走进来?接下来是一片死寂,这让她确定巨汉离开了,她得去看看……抱着这个念头,洛萨又挣扎成半蹲姿势,以鸭子般的姿势摇摇摆摆的,费力蹭到起居室另一头的窗边。巨汉把手电筒拿走了,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她在移动中碰到些摆设,被绑的右手臂还被撞青了,疼得要命,但最终,她还是磕磕绊绊地成功到达窗边。
月亮升高了,将木屋前的白色沙滩和平静的海面照得闪亮如镜。整个海滩都笼罩在温柔的银色月光中。
洛萨忘掉了手臂的疼痛,忘掉了绳索绑着肌肉的阵阵针刺之感,也忘掉了干燥的喉咙和嘴唇。在银色月光和阴影的交杂中,窗外的景色是如此美好,如此动人,仿佛电影中的画面。天幕下,挟持者那庞大的身躯仿佛也变得渺小,就像某个躲在镜外的导演下令用长镜头拍摄出的场景一般。洛萨辛苦地移到这扇没挂窗帘的窗子,巨汉正俯身看着戴维·库莫尔。库莫尔仍像她最后所见时那样,平静而无知觉地躺在原地。她看着那山一样巨大的绑架者毫不费力地抬起库莫尔,扛在肩上,缓步走向船屋。他随便地把库莫尔扔上小艇,大脚一蹬海滩,以肩膀抵住船身,用力一推。
小艇动起来,在巨汉的推动下缓缓往水中移,终于整艘船完全浮在水上。巨汉走入齐膝的海水。他抓住船缘,像只猩猩般轻巧地翻上了船。不一会儿,小艇的船灯便亮了,洛萨看到巨汉出现在甲板上,抬着他的舅舅走进了船舱。引擎声隆隆响起,暗紫色的海面上泛起白浪,小艇笔直地驶离海岸。
洛萨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小船,直到眼睛酸痛,仍旧顽强地锁定船灯不放。小艇颠簸了一下,然后优雅地滑向南边,背离西班牙岬角,终于消失不见了,仿佛被远方的波涛吞噬。
这一刻,衣服皱巴巴、肮脏不堪,如同罪犯一般被绑在椅子上的女孩感觉自己要发疯了。她感觉海潮偷偷升高了,淹没了她,令她窒息,原本平静的海面如变脸般涌起狰狞的巨浪。
在昏过去的最后一刹那,她脑中闪过一道光,她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戴维·库莫尔了。
<a id="zs1" href="#zhu1">[1]</a> 原文为“fat, frenetic, and forty”。
<a id="zs2" href="#zhu2">[2]</a> 库莫尔近一米八三,神秘男子身高二米零七。
<a id="zs3" href="#zhu3">[3]</a> 莎士比亚笔下的人物,是一个嗜酒成性又好斗的士兵,后来他的名字已成为体型臃肿的牛皮大王和老饕的同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