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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这弱智的白痴!”她大叫着拉开车门,爬进了车里。库莫尔耷拉着双肩跟在她后面钻进车里,看起来已经感受到了“黑暗的命运”,也可能是在默默地积蓄能量,以便做最终一搏——敏感的洛萨是这么觉得的。洛萨满心焦虑,蜷在前座上,恶狠狠地瞪着巨汉。巨汉拉开后车门,一脚踏上了踏板。
洛萨惊讶地发现月已东升,因为车外的石子路上浮着一层朦胧的微光,起伏的山崖也笼罩在银光之中,仿佛这会儿才在西班牙岬角上出现一样。然后她看到了巨汉的脚,是此人的右脚,穿着黑色短皮靴,鞋子内侧有个破洞,还有一处鼓起,鼓起的地方是大拇趾囊肿。脚的尺寸大得不得了,她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普通人类怎么可能……然后脚不见了,巨汉已钻进了车,轰然坐在后座上。椅垫的弹簧被压得吱吱作响,她又差点笑出声来,这一事实让她不禁惊觉,自己可能已处于歇斯底里初期了。
“开车吧,马尔科先生,”低沉的声音说,“钥匙插着呢,我知道你会开车,你有辆该死的黄色敞篷车,不是吗?”
库莫尔探身向前,按亮车灯,转动钥匙,踩下离合器。引擎声隆隆响起,库莫尔松开了手刹。
“去哪儿?”他的声音干涩、嘶哑、低沉。
“离开西班牙岬角。穿过这条小路,掉头往公园开,一直开到主路上去。在主路上左转,然后就一直往前走。”低沉的声音里明显流露出不耐烦,“快、快点儿,如果你再跟我玩一次花招,我就当场掐死你。还有小妞你,给我乖乖地保持安静。”
车子开起来之后,洛萨闭上眼睛,顺势靠在椅背上。这只是一场噩梦,很快她就会打个冷战醒过来,为整件事的荒谬捧腹大笑。她会找到戴维,告诉他一切,然后他们会笑成一团……她察觉到戴维的右手臂紧挨着她,使她不禁激动得发抖。可怜的戴维!这对他而言真是太残忍了!是反复无常的命运给他开了个冷酷的恶作剧。至于她……她再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能发生的一切都令她恶心。
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岬角地峡后面的公园已经不见了,车子左转上到主路。路对面,正对着公园车道出口,有加油站辉煌的灯光,她能清楚地看到穿着一身白工作服的老哈里·斯特宾斯,正举着油枪替一辆小车加油。老哈里啊!如果她敢拼死叫一声……可这时,她已感受到身后那个大怪物吐出的臭烘烘的热气,耳中听见他低吼的警告声。她又靠了回去,一阵作呕。
库莫尔安静地开着车,几乎可说是谦卑的。但洛萨了解戴维,在他浓黑的头发底下,有颗睿智的头脑,而她也知道,他此刻必然用力地思索着。洛萨静静地祷告他能策划出个好法子来,得认真动用那些灰色小细胞,才有机会击败这个不像人的怪物。光凭膂力,就算强健如库莫尔,想与这怪物的恐怖力气抗衡,门儿都没有。
车子顺着水泥公路前行,路上车流量相当大,去往威兰德游乐园整整十英里的车道上全是车,周末的夜晚真是……洛萨很想知道眼下屋子里那些人都在干什么,母亲,约翰·马尔科——戴维的说法对吗?有关约翰的?她真的犯了个可怕的大错吗?但当时——非常可能,她苦涩地想,要好几个小时之后他们才会察觉她和戴维不见了。在西班牙岬角,人们总是随意走来走去,尤其是戴维。而最近她常常心神不宁地……
“这里左转。”巨汉下令道。
两人皆悚然一惊,一定有什么事不对劲了,是吗?转上西班牙岬角公路差不多跑了一英里了,库莫尔的呼吸中夹着两声怨言,但洛萨没听出具体是什么。左转——显然是开往公众海滩边的韦尔林小屋的私人车道。视线范围内已经能看到了,几乎触手可及,是西班牙岬角的悬崖!
他们再次风驰电掣地穿过荒无人烟的公园,没多久便到达豁然开朗的空地,海滨浴场……他们顺着一道高高的围篱前进,路两旁就是沙滩。库莫尔扭亮大灯,被灯光照亮的小路上伫立着一栋破旧的小木屋。他减慢了车速。
“怎么走,独眼巨人?”库莫尔平静地问。
“停车,停在小木屋前。”然后巨汉对喘着粗气的洛萨咯咯一笑,“别想东想西,小妞,没有人的,这是韦尔林的房子,差不多整个夏天都不会有人住,门关得很紧,往前走,马尔科。”
“我不是马尔科。”库莫尔平静地回答,同时听话地缓缓把车开过去。
“连你也来这套?”巨汉不高兴地咆哮起来,洛萨绝望地靠在椅背上。
车子在屋子旁熄了火。小屋里没灯光,显然真的没人住。屋后有个更小的建筑,看起来应该是船屋;旁边还有一个,大概是车库。小屋离海滩很近,当他们战战兢兢地下车后,能看见几百码之外,波光粼粼的海面的那一边,高耸着西班牙岬角的悬崖绝壁。这几百码对他们而言犹如好几百英里之遥。峭壁几乎与地面垂直,至少五十英尺高,底部的乱石堆经年累月受海潮拍打。即便从韦尔林家门前的海滩,也无从接近岬角。岩壁高出建筑物太多,只比伫立在大海之中的礁石矮一点儿,且几乎没有可支撑落脚的地方。
另一头则是公共海水浴场,只有柔美的细沙和满地纸屑。沙滩在月光下发出冷冷清辉。
洛萨发现舅舅默默地迅速环视了一圈,神情在她看来颇为绝望。巨汉站在两人身后,独眼机敏地警戒着。他动作迟缓,似乎不慌不忙,允许他们尽情观察周围情况。船屋前修了道斜坡,直抵水边,一艘带船舱的游艇半泡在水中,看上去马力十足,几根圆木散落在附近的海滩上,船屋的门敞开着。很显然,巨汉之前闯进去过,独力把船推到海边,一切准备妥当……准备妥当干什么?
“那是韦尔林先生的船!”皮肤黝黑的女孩叫起来,眼睛直直地盯着船,“你偷了船,你——你这个怪物!”
“不管你怎么叫我,女士。”巨汉粗声地说,话语中充满攻击性,“我他妈想干吗就干吗。现在,马尔科先生——”
库莫尔转过身,缓缓朝挟持者走去。洛萨看见他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知道他已准备好进行绝望的最后一搏。他冷峻而干净的脸上写满了决心。他没有一丝畏惧地走向身着水手服的巨人,而对手则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我可以给你钱,你从没见过的——”戴维·库莫尔的语气就像平时聊天,走向巨人的步伐仍不疾不缓。
但他没能把话说完,洛萨再无从得知他究竟打算怎么做。她被吓得发不出声音,只知道当下两腿一软,只能傻傻地看着无端绑架他们的怪物低垂的手猛然挥出,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巨大的拳头击中某样东西,接下来她看到的,就是库莫尔的脸慢慢下沉,沉到她已移不开的视线范围之外。再后来他便躺在了沙滩上,一动不动。
女孩如同当头挨了一棒,尖叫着扑上去抓巨汉宽广的后背。巨汉沉静地单腿跪在不省人事的库莫尔跟前,试探他的呼吸。他感觉到女孩扑上来的重量,只是简单地起身,耸了耸肩膀,洛萨便整个人摔到沙滩上,大哭不止。他一声不响把她拖起来,不理会她的哭泣和乱踢,拖着她走向漆黑的木屋。
门锁着,或闩上了。他把女孩夹在一只手臂下,另一只手使劲一推门板,门板应声裂开。他踢了一脚破门,走了进去。
在门关上之前,洛萨所看到的最后景象是,戴维·库莫尔仰躺在被月光照亮的沙滩上,脸冲着平静的游艇。
借着巨汗手中的手电筒灯光,洛萨惊讶地发现这里竟是一间十分舒适的起居室。她并不认识霍利斯·韦尔林,从没见过,只知道他是纽约的一名生意人,偶尔来这儿待几天,最多一星期。倒是常看见他开着游艇徜徉于西班牙岬角一带的海面上(正如她后来告诉埃勒里·奎因先生的)——他是个瘦弱的灰发男子,戴一顶亚麻布帽子,总是孤身一人。她隐约记得今年夏天他还没来过这栋海滩小屋,而仲夏时节约翰·马尔科才带着一堆行李,开着黄色敞篷车抵达;记得有人——是父亲吧,她隐约有印象——曾说韦尔林先生好像去欧洲了。她都不知道父亲认识韦尔林,当然他们从未在这里的海岸上碰过面,因此可能是通过商业上的关系知道彼此的,毕竟父亲有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