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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利探长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昨天午夜时分,你到这个房间——马尔科的卧房——做什么,戈弗里太太?”
又一道防御崩塌,她抬起头看着他,嘴巴大张着,面如死灰。“我——”她把脸埋到双手之中,突然哭了起来。
埃勒里斜坐在约翰·马尔科的大床上,大声地叹起气来,此刻他真的是又饥又困;麦克林法官则背着手踱到窗边。海很蓝,很漂亮,他想,对某些人而言,只要每天都能看到如此美丽的大海就够幸福的了。冬天这里的景致一定十分壮观,海潮一波一波拍打着岩壁,浪花吟唱,海风刮起的水汽轻拂过脸颊……他眯起眼,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出现在下方,从法官所在之处看下去,那人显得矮小、佝偻,且忙碌。是乔朗姆,在他的花园里敲敲打打;跟着冒出圆桶般的沃尔特·戈弗里,戴一顶破破烂烂的麦秆帽。这个男人太像一个又肥又脏的杂工了!法官想着……戈弗里把手搭在乔朗姆的肩上,橡皮似的厚唇一开一合。乔朗姆仰起头,微微一笑,又继续除草。麦克林法官觉得这两个人关系非同一般,某种同志情谊,这感觉令他有些困扰……矮胖的百万富翁跪了下去,仔细地欣赏着一朵盛开的花。这画面真是讽刺,法官想,很明显,沃尔特·戈弗里关心庭园里的花远胜过关心家里的人,某人却想从他眼皮子底下把他最宝贵的一朵花偷走。
法官喟叹一声,从窗边走了回来。
此时,莫利探长的样子有了明显的转变,露出一副充满父爱的同情神色。“好啦好啦,”他低声说着,语气仿佛裹了糖浆,并轻拍斯特拉·戈弗里瘦削的肩,“我知道这很难,的确不容易,尤其是面对不认识的人。但奎因先生、麦克林法官和我并不算外人,戈弗里太太,从某种程度上说,你可以把我们看作神职人员,不是一般的外人。我们同样懂得在听完你的自白后如何保守秘密。为什么你不——说出来会好过些。”他不停地拍着她的肩膀。
埃勒里被烟呛着了,虚伪的家伙!埃勒里想着,心里早笑出了声。
她抬起头,两行眼泪混着脂粉流下,岁月的线条突然显现在她眼睛和嘴巴周围。但那嘴巴依旧透着坚毅,而且她此刻的表情也不像再也忍受不了,不吐不快的样子。“太好了,”她的声音相当坚定,“既然你全都了解了,我也不想否认。是的,昨天晚上我在这儿——就我们两个,在一起。”
莫利的双肩饶有意味地一抖,仿佛在说“我这策略如何”。埃勒里以同情又好笑的眼光看着莫利的宽背。莫利并未留意到戈弗里太太眼神和唇部线条的变化——斯特拉·戈弗里已从灵魂深处找到了新的防御力量。
“这就对了,”探长低声说,“戈弗里太太,这么做就对了,你不该期望这种事能瞒得住——”
“不,”她冷冷地回应,“我没那么想。是蒂勒说的吧?他当时一定在待命的小房间里,我把这个给忘了。”
她说话的口气让莫利猛然一惊。他抽出手帕,不知所措地擦了擦脖子后面,并瞥了一眼埃勒里。埃勒里耸了耸肩。“好吧,那昨晚你来这里做什么?”莫利缓缓问道。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那是我的私事,探长。”
探长凶暴地说:“你没敲门就闯进去了!”他似乎才发现自己已丧失了主动权。
“是吗?那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莫利咽了口口水,极力压抑愤怒。“你拒绝告诉我为何三更半夜潜入一个男人的卧房吗?”
“你说我潜入,探长?”
“而且你今天早上撒谎了,你告诉我你早早上床睡了!你说你最后一次见到马尔科是他离开桥牌桌时!”
“当然,谁会没事承认这种事,探长。”她双手紧握成拳,关节都发白了。
莫利猛吸一口气,把一根方头雪茄塞到嘴里,擦亮一根火柴,他正想尽办法稳住自己。“好吧,你不想讲这些,但你和他吵了一架,是不是?”
戈弗里太太没出声。
“他用难听的话骂你,是不是?”痛苦之色出现在她的眼中,但她依旧紧抿双唇。“好吧,戈弗里太太,那你总可以说说你在这儿待了多久吧?你和他一起待了多久?”
“我是十二点五十分离开的。”
“超过四十五分钟,嗯?”莫利恶狠狠地说,阴郁地喷出一口烟,一脸沮丧;戈弗里太太则静静地坐在椅子前端。
埃勒里再次叹息。“呃——戈弗里太太,你昨晚进来时,马尔科穿好衣服了吗?”
这回她有点难以启齿。“没,我的意思是——还没完全穿好。”
“那他穿着什么?戈弗里太太,你也许不情愿谈论你的个人私事,但昨晚他的服装问题对这起案子而言至关重要,你没理由隐瞒信息。他的白色套装——就是他昨晚穿的那套——是不是像现在这样摆在床上?”
“是的。”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关节,“昨天我进来时他刚换好长裤,深灰色的。我们……谈话时,他继续穿衣服,一件双排扣的牛津灰外套,我记得还搭配了同色系的饰物。白衬衫——哦,我就记得这些。”
“你注意到他的帽子、手杖和披肩了吗?”
“我——是的,都摆在床上。”
“你离开时他都穿戴整齐了吗?”
“哦……是的,他正调整领带,并穿上外套。”
“你们一起离开的吗?”
“不,我——我先出去了,回了我房间。”
“你看见他离开了吗?”
“没有。”她的身子颤抖着,不受控制似的抽动了一下,“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就在刚进门的一刹那——我听见了关门的声音。我想应该是他——出门了。”
埃勒里点点头。“你没开门出来看一眼吗?”
“没有!”
“嗯,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换衣服呢,戈弗里太太,或告诉你他要去哪儿?”
“没有!”她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他没说,但他看起来很不耐烦,好像有个约会……跟什么人。”
莫利探长哼了一声,插嘴道:“你也没想过跟着他瞧瞧吗?”
“我告诉你,我没有!”她猛然起身,“我——我不想再忍受你们了,先生们,目前为止我讲的句句是实话。我太——太伤心了,没力气跟踪他,甚至连看他的精力都没有。原因我不能说——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直接上了床,然后再也没见过他。”
三人试图从她的语气中判断,她说的话有几分属实,又隐瞒了什么,以及她最深的情感。
然后探长说:“好吧,先到此为止吧。”
她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看得出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离开这个房间让她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就这样啦。”埃勒里说,“探长,她还没完全崩溃,你选择的发问时机不对。这个女人尽管智力不足,但性格坚毅,我试着警告你了。”
“我不会就这样认输的。”莫利吼道,“这——”接下来,探长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席即兴演说,分析了约翰·马尔科的个性、习惯、脾气,以及可能有过的经历等。其合理、透彻的分析及想象力让麦克林法官相当惊讶,也让埃勒里双眼圆睁,对警探另眼相待。
“哦,太棒了。”莫利停下来歇口气时,埃勒里温柔地慨叹,“细致、有针对性的攻击。现在,探长,想必你舒服多了吧,那我们不妨考虑接受伯利太太的热情邀请,也满足一下我们动物性方面的渴求?”
午餐期间——招待王侯级的膳食,由年迈但能干的伯利太太总管,在撒拉逊风格的“小”餐厅中进行——莫利探长简直是“郁郁寡欢”四个字的活人招牌。但低落的情绪丝毫不妨碍他对美食的大举进攻,只不过不太能控制音量。他时而皱眉,时而吞咽,每喝一口咖啡就发出一声响亮的叹息。数名在旁伺候的仆人都清清楚楚地接收到了叹息所携带的信息,机警地保持着行动的悄无声息。只有埃勒里和法官两人全心全意地把菜当菜对待,这两人真的饿坏了,在填饱肚子之前,连死亡都得等等再说。
“对你们俩来说算不了什么,”莫利边说边对付着眼前的奥地利馅饼,“不过是帮帮忙,即便我把这个案子搞砸了,也对你们毫无影响。为什么总有人自己跑去送死?”
埃勒里咽下最后一大口食物,他把餐具推到一旁,发出酒足饭饱的满意叹息。“法官,中国人的社交礼仪是对的,此时,只有一个尊贵的饱嗝,才能赞颂伯利太太这番盛宴……不,探长,你错了,如果你在这件案子上栽了跟斗,那也是我和法官这对超强组合的失败。事实上,这并非全世界最无趣的谜题,你看裸体男子留下的字条……”
“你找到切入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