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太极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哪里好走就先往哪里去。我们这趟活儿也是怪了,不绣花不扎针,偏偏要我们绣花扎针的人跟着出来找地理窍要。不过王爷都成能掐会算的半仙了,他说我们这回幸运的话就是吃着玩着逛一圈,若是倒霉只会是半路遭遇意外,而遇到意外的附近必有奇异之地或奇异之物。”丰飞燕听完老弦子刚才那番话,觉得既然大家都是铁耙子王亲自交代过的,索性把想说的话都说了。
袁不彀没有作声,也没有继续听那三个人的对话。他发现附近有些奇怪的声音,这可比三个人的对话更需要重视。
“看来这回我们撞上网了,那离这真真假假的窍要就不会远。我们这回做了探杆,但最终还是要做鉴别窍要真假的签子。”舒九儿淡定地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也说说你的想法。”丰飞燕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袁不彀的名字。
“他叫袁不彀,叫他吃不够睡不够的‘不够’就行。”老弦子主动替袁不彀回答,并且故意想把气氛搞轻松些。
“不够,你说话呀,问你话呢。”丰飞燕见袁不彀没有反应,又唤一声。
“赶紧走!这地方不安全。”袁不彀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发出警告。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声竹枝被踩断的脆响,袁不彀猛然回头,发出声音的方向出现了一个黑衣蒙面人。那人手中开弓搭箭,正对准着他。
袁不彀一动都不敢动。他看出那人手中拿的是厚胎背、捻藤弦的硬弓,弓劲在二石三以上。箭是双锋头磨杆菱羽箭,箭头轻、箭锋利、箭速快。那人和自己只有十多步的距离,自己又处于上位,目标面积大,这种情况下凭自己的身手根本无法躲开这支箭。
其他人也一样不敢动,因为周围的岩石背后、草沟之中、竹丛下面接二连三地有黑衣蒙面人出现。就像于无声中浮现的影子,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圈形,将袁不彀他们四个人围在中间。
几乎与此同时,山下之前追赶袁不彀他们的那些人重又从江边转回到猰貐坟的南侧。他们连续用大弩射上几只带了绳索的锚钩,然后开始从几乎不可能攀爬而上的山体一侧向上攀爬。很快,绳索上陆续挂了许多个颜色杂乱的人。
一场金页子换旧纸的交易
临安城最近的天气很是湿闷,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有心烦难舒的感觉。这样的天气很多生意都会受影响,而影响最大的是青楼花巷。
青楼花巷生意不好,反落得人少清净,这时候正好可以借来谈谈别的生意。
今天“红簪院”里就有一场大生意。“红簪院”是个街末的小花院,总共也就三四个姑娘,平时生意本就清淡,再加上天气原因,最近更难得见到什么主顾。
谈生意的两个客人坐在冷蕊阁里,要了满桌子的酒菜瓜果却都没动。两个姿色一般的姑娘在旁边伺候着,看样子这两个客人应该也没有动她们的意思。其中一个客人此来只求事成不便乱动,另外一个客人是宫中内侍副总管方德庆,这位大太监即便想动也动不了。
在冷蕊阁的外面还摆了一张椅子,椅上端坐一人稳如石雕铁铸。这端坐之人正是“煞面判官”孟和。
这种青楼花巷孟和以往是从不会来的,更何况今天的心情很不好,见到那些庸脂俗粉就更不适了。他一早去了趟羽林卫造器处,想见见自己安排到这里来的袁不彀。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聊聊还魂地里的一些情形。虽然另外还有两个人也进出了还魂地,但他们现在已经是羽林卫的人。和他们聊还魂地,传到羽林卫其他官员耳朵里,很容易被怀疑自己有所企图。这次来找袁不彀,他也是很谨慎地拖了一段时间才来的。
孟和在造器处没有找到袁不彀。闯过捉奇司还魂地的人被捉奇司招去做活儿了,这让孟和心中很是懊丧。估计自己再也见不到袁不彀了,他最初的意图也就落了空。
心情虽然不好,红簪院没奈何还是要来的。孟和是里面那桩生意的介绍人,他要不出现,那两个人谁都不认识谁,谁也信不过谁。
生意中的一方是大内副总管,生意的介绍人是上轻骑都尉、御前亲卫。那这笔生意肯定小不了,生意的另外一方也绝不会是普通人。
生意的另一方还真不是普通人,今天谈的生意却是要收些旧书废纸。
“樊先生,孟都尉介绍你乃荆湘大商,富甲一方。可谈点生意又何必约到此处,只要是诚意足的,门房、茶室一样可以把生意谈成。”方德庆尖着嗓子说道,神情气势明显是他在宫中习惯的做派。
樊先生名叫樊惠丙,光溜溜一张长方脸比方德庆更像太监。他的确是荆州辖下湘阴县的一个富商,但为富不仁,鱼肉乡里,臭名远扬。众人背后都管他叫“秽殡房”,意思是专做污秽殡葬事情的房子。也不知道这地方恶商怎么就七拐八绕地和孟和搭上了关系,然后再通过孟和见到了方德庆。
“嘎嘎嘎,总管大人见笑见笑。”樊先生的笑声有些像老鸹叫,“这临安城天子脚下,锦绣天、流油地,到此谁敢论富?孟都尉可能是没有把我介绍透彻,其实我还擅长诗词之作,这在荆湘一带的名气应该更胜我略有薄产的名气。”
“哦,原来樊先生还是诗词大家,若有机会,一定要聆听一下先生词曲的妙处。”
“我这就有一首今早刚填的词,可让这里的姑娘弹唱一番。”樊先生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块素绢摊开,上面墨迹团浑,显得很是污糟。字虽是差了,倒果真是一首《鹧鸪天》。
方总管虽然是个太监,但能做到总管肯定是识文断字的。他久在宫中,诗词歌赋没少见识,对诗词的好坏还是能够判断的。他探头在那块素绢上瞄了一眼,看到前面两句狗屁不通的“跑去房中煮酒喝。烫得舌头难亲哥。”便立刻抬手制止了准备去拿琴笛的姑娘。
“今日樊先生来此可不是为唱词听曲的,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对对对,说正事。这不是为了说正事才扯到诗词的吗。总管大人你是知道的,像我这样懂得诗词的人对典籍字画是特别感兴趣的,近些年专心收藏了一些,却总难满足。”说到这里樊先生挥挥手,让屋里伺候的姑娘都出去,才接着说,“我知道总管大人管着废折库,那里不仅有当代为官的名士大家文墨,还有皇上御笔。这些废折最终都烧毁了不免可惜,总管大人可偶尔将其中一些私压下来,我当奉重金求收藏。”
方总管眉头皱了一下,他知道这樊先生绝不是为了收藏这么简单。虽说自己处理的那些奏折都是废折,其中不会窥到什么国家机密。而从樊先生的德行来看,他也不像个要窥探国家机密的人。真要窥求秘密的人平时肯定韬光养晦不留痕迹,绝不会像他这样已经臭名远扬还偏偏招摇过市。同样地,从樊先生的德行来看,他不是个懂字懂文懂收藏的,所以最大可能是拿着那些废折牟利。
那些废折很多都是当朝最高品级的文人所书,其中还有一些有着皇上的御批。这个要是拿到民间,附庸风雅的、炫耀实力的、扮虎装样的,都会愿意出大价钱谋得一份甚至许多份。而这样的生财之道也就樊先生这种人敢想敢做。
皇上要废的折子岂是他们敢做就能拿到的。折子一旦流出宫去,被发现,不管有用无用、有害无害,至少也是泄露朝廷机密的罪行,一个都别想活了。
“樊先生可能不太懂宫里的规矩,废折所以为废,就是必须毁掉的。废折库环节有序,各司其职,要废的折子片纸都拿不出来。一旦失了什么折子,那就是泄露了大臣意图、皇上心意。皇上龙颜一怒,会要了全库人的命。所以即便我管着废折库,别人为了保命也都同样盯住我,不会给我半分特权。”
“方总管的意思是说这废折库的折子一份都拿不出来?”
“半份都拿不出来。”
“那就可惜了,我本觉得拿金页子换书页子,一页换一页,不行的话两页三页换一页,总能做成这笔生意的。唉,现在看来我带的那箱金页子还得带回去了。可惜啊,方总管每天都是在烧金页子。”樊先生是真的惋惜。
听到“金页子”,方总管的心狠狠晃荡了一下。再听樊先生说自己每天都在烧金页子,方总管的心又猛然一阵持续的灼痛,就仿佛随着金页子一起在火中渐渐化去。
“金页子虽好,也要有命去花。我这宫里的废人,命都是皇上的,要了金页子有何用。”方总管的话里带着痛楚。
樊先生听出了方总管的痛楚,更听出了自己的机会。废人才更看重金钱,除了这个他们再没有其他依仗。宫里的废人更看重金钱,只有有了钱才能在宫中打通各种关系,拉拢各种体己人,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方德庆是需要钱的,而自己的出现是他获取额外资产的难得途径。到这个时候可以转入真正正题了。
“总管大人,既然废折是环环相扣无法拿出的,那废折库有没有其他什么无用的陈年烂纸可以任凭你处置的。只要与皇家搭些边际,好坏不计较,谁写的不计较,我都要的。比如前朝未呈未批的折子,再比如更早时候压积的奏文。这些都未经过皇上的手,根本没有决断是留是废。就算有些是批了留或废的,也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与当今皇上、当朝大事都没有牵扯。”樊先生是故意在提醒方总管,将他往某个方面引。
方德庆是宫中总管,在宫中宫人面前端的了不得,外人面前更是放得下架子摆得出威仪。宫外市井间的生意他却是外行,樊先生的金页子和隐晦的提点,终是把他给勾住了。他也确实想到了一些东西。
靖康之乱时,所有有价值的文册报折都被夺走或焚毁。反倒是各部和国史院压扣重拟的文册和奏折留存下来一些,后来全部搜集了让人偷偷从骡马道运送到临安。虽然都是有疑问有残缺的东西,但多少可以作为靖康之乱前后的记录和佐证,可那些东西送到临安之后便一直存放在废折库,之前高宗皇帝没说如何处置,现在的孝宗皇帝,知不知道这些文册和奏折的存在都难说。
“废折库的‘陈年间’里有一批宋都南迁时抢运过来的文册奏折。当时路上仓皇,遗失许多,如今留在库里的大概也就二三十箱,其中以国史院文册折书最多。高宗皇帝在时,未曾理会过这批文册折书,如今孝宗皇帝即位,更是不会觉得有用。只是两位皇帝都未指示如何处置,这才一直保留至今。”
“那太好了,这其中名士大家的文墨肯定更多,而且大都已不在人世,得其文墨便是得遗墨绝笔。对了,说不定其中还能找到徽宗皇帝的墨宝。方总管,这些带出来肯定不会有人盯着你的,你只管带,带多少我都用金页子和你换。如果方总管依旧忌讳,怕其中的折书奏报会出事,那你可以单把国史院的文册先送几箱出来。那都是陈年记事的文册,没人在意,我一样的价钱换。靖康元年的最好,那年大事多,文墨更有价值。”樊先生显得很是体贴,万事都替方总管着想。最后的那个要求看似合情合理,其实细想却不简单。靖康元年,国史院记录的各种事宜,其价值恐怕不仅仅在文墨。
“国史院文册,那应该没问题。这些都未曾登记,即便全部拿出都没有问题。这和奏折公文不一样,奏折公文在民间出现,官家觉察后肯定会追查。国史院文册却是记录文章一样,除了当事人和记录人,一般不会知道真假,就算官家发现了也难以判断。”方总管眼睛亮起来,就像映衬了金页子的光泽。
三个人离开红簪院时夜并不深,但是天很黑,黑暗里发情的猫叫声很怪很响。
袁不彀他们几个人被带到一个洞口时天已经黑了,大半个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在了中天。袁不彀想扭头再看一眼天上那一片清亮都未能如愿,他是猛然间被推入黑暗的,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看到外面世界的光亮。
黑暗里很难行走,押着他们的黑衣人却似乎很是熟悉里面的状况,不借助任何照明依旧能走得顺顺畅畅。老弦子他们三个也还好,虽然看不见,但还能按黑衣人发出的吆喝伸着手臂摸索着往前。惨的是袁不彀,走得跌跌撞撞,脑袋撞在石头上好多次。因为四个人中只有他是被绑起来的,只能用脑袋摸索。谁让他是个年轻的汉子呢,这样的人肯定会被定为重点防范对象。
洞道里没有走太长的距离,拐过两三个弯之后见到了昏黄的烛光。进到洞里这个位置才使用照明是最基本的防范手段,拐过几道弯后光亮就不会从洞口传出,也就不会被人发现。
黑暗是可怕的,但有了光亮后看到的那些情形比黑暗更加可怕。他们来到的是洞里一处比较宽敞的地方,这个地方足够站下几十个人。但是现在能站在这里的黑衣人也就十多个,更多的是尸体,而且都是黑衣人的尸体。
那些尸体的死法有很多种,压死、砸死、扎死……最惨的那个身体整个断为两截。那人是被并不锋利的器物斩断,或是被生生扯断的。
这些尸体应该都是从前方的洞道里拖出来的。有两个人正用力扯动绳子,把又一具黑衣人的尸体从前面的洞里拖回来。这具尸体看着还算完整,但从他软塌塌的状态看,应该是周身骨头尽碎而死。
随意绺卦线设置的门户
前面的洞道口原先应该有一个对合门,现在有半边石门仍旧竖立在那里,上面凿砸的痕迹无数,却未能将其砸坏。另外半边石门已经断作两截,移到了一边。好在这半边石门背后是通道,一个人侧着身体就能进去,而砸不坏的那半边背后可能仍是山体。
“还是不行,怎么办?如果追杀硬点子的头把刀回来之前我们还没找通路子,他会把我们全填到洞里去的。”拉绳子的人看了下脚边的尸体,问另一个黑衣蒙面人。
黑衣人装束完全一样,如果不说话还真发现不了其中谁是做主的、谁是做事的。
“这四个人能闯到这里肯定不是偶然,看样子应该和冲入绞圈的车队有关系。从他们中间选个人往里走,死不死就看他们的运气了。”主事的人发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