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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里十分安静,埃勒里能听到一个坐在他身后一排的矮胖子发出喘气声。观众陷入紧张之中,全都坐到了座位的边缘。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验尸官问。
“哦,”克罗克更自信地回答道,“我不大喜欢那生意——当时已经是平安夜里十一点,我老婆得独自在家。可他掏出一个钱包说:‘如果你答应开车,我就给你十美元。’哦,先生,这对像我这样的穷人来说可是一大笔钱,于是我说:‘没问题,陌生人,我送你去。’”
“你开车送他去了?”
“是的,先生,我送他去了。我回家带上自己的外衣,跟我老婆说要外出半个小时左右。然后再回去,开了我的旧车出来,他一上车我们就出发。我问他要去阿罗约的什么地方,他说:‘阿罗约公路不是有个和新昆布兰-皮尤敦公路交汇的地方吗?’我说:‘是的,确实有。’他说:‘嗯,那就是我要去的地方。’我开车把他送到那儿,他下了车,然后给我十美元。接下来我把车掉头,急忙回家去,不知怎么感到毛骨悚然,十分吓人。”
“你离开时看到他干什么了吗?”
克罗克用力点点头,“我转头越过肩膀望过去,他妈的差点把车开进沟里。他拿着一把钉耙朝阿罗约的方向走去。他腿跛得相当厉害,先生。”
坐在骑警身旁的棕色胡须怪人发出一阵喘息声,他的眼珠子疯狂地转来转去,仿佛在寻找一条逃跑的道路。
“哪条腿,克罗克先生?”
“嗯,他有点疼惜左腿,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右腿上。”
“那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他吗?”
“是的,先生,也是第一次,在那天晚上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好了。”
克罗克满心感激地离开证人席,匆忙沿过道朝门口走去。
“喂,”验尸官斯台普吞突然开口,让那棕色胡须的小个子大吃一惊,后者正畏缩在一把椅子里睁着充满警惕的眼睛,“你,在那边的,到证人席上来。”
骑警站起身,拖着棕色胡须的人站起来并推他向前。小个子毫不反抗地走着,但他疯狂的眼中带着恐慌,身子老想往后缩。骑警粗鲁地把他咚一声放在证人椅子上,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你叫什么名字?”验尸官斯台普吞问道。
那个人坐在证人椅上,顿时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看到他那古里古怪的衣着和外貌,观众又爆发出一阵大笑,过了好长时间法庭才恢复秩序。在此期间那证人舔着嘴唇,身子往两边摆来摆去,自言自语呢喃个不停。埃勒里吃惊地发现那人在祈祷,对着那根权仗顶上的木蛇祈祷,这可真令人惊讶。
斯台普吞紧张地重复了问题。那人握住棍子中部离一端有一臂长距离的地方,向后耸了耸瘦得皮包骨的肩膀,似乎正从这种姿态中聚集储存的力量和尊严。他直视着斯台普吞的眼睛,用清晰尖锐的声音说:“我是名叫哈拉克特之人,正午太阳之神。拉-哈拉克特,就是猎鹰的意思!”
全场陷入令人瞠目结舌的寂静。验尸官斯台普吞眨眨眼睛,身子往后缩了缩,像是什么人突然在他面前发出莫名其妙的威胁一般。观众都张大了嘴巴,然后再次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这回不是为了嘲弄,而是由莫名恐惧激起的大笑。这个人体内有种可怕而怪诞的东西,全身散发出的一本正经里带着令人难以想象的狂热。
“你是谁?”验尸官声音微弱地问。
自称哈拉克特的人将双臂交叉于他骨瘦如柴的胸前,权杖在身前紧握,并不打算屈尊回答。
斯台普吞摸摸脸颊,似乎很困惑,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呃……你的职业是什么,呃……哈拉克特先生?”
埃勒里让身子在座位上陷得更深些。他为验尸官脸红,场面开始变得令人不快。
哈拉克特僵硬的嘴唇里吐出严厉的话语:“我是虚弱人士的治疗师,能让生病的躯体恢复健康强壮。我是黎明之舟曼泽特上扬帆之人,我是黄昏之舟梅塞恩特上归航之人<a id="zhu6" href="#zs6"><sup>[6]</sup></a>。有人叫我荷鲁斯<a id="zhu7" href="#zs7"><sup>[7]</sup></a>,地平线之神<a id="zhu8" href="#zs8"><sup>[8]</sup></a>。我是努特<a id="zhu9" href="#zs9"><sup>[9]</sup></a>的儿子;努特是天空女神,是盖布<a id="zhu10" href="#zs10"><sup>[10]</sup></a>的妻子,也是伊西斯<a id="zhu11" href="#zs11"><sup>[11]</sup></a>和欧西里斯<a id="zhu12" href="#zs12"><sup>[12]</sup></a>两人的母亲。我是孟菲斯<a id="zhu13" href="#zs13"><sup>[13]</sup></a>至高无上的神。我是阿顿<a id="zhu14" href="#zs14"><sup>[14]</sup></a>—”
“住口!”验尸官喝道,“皮克特上校,看在上帝的分上,这是怎么回事?我想你说过,这个疯子是个重要人物,对审讯有帮助!我……”
州警察局局长急忙站起来。那个自称哈拉克特的人冷静地等着,最初的恐惧已烟消云散,好像在他扭曲的脑子深处,他意识到自己正在主导局势。
“对不起,验尸官先生,”上校迅速地说,“我本该提醒你,这个男人头脑不正常。我想最好由我来告诉你和陪审团他是干什么的,然后你们可以更直截了当地提问。他搞一种医药展<a id="zhu15" href="#zs15"><sup>[15]</sup></a>——诸如此类稀奇古怪的事,什么东西都涂上太阳、星星和月亮,以及埃及法老的奇异画像。看来他相信自己就是太阳还是什么的,不过于人无害。他像个吉卜赛人一般,坐辆老马拉的四轮车到处游历,从一个镇子跑到另一个镇子。他到过伊利诺伊、印第安纳、俄亥俄和西弗吉尼亚,宣传、销售一种涂在头发上包医百病的药剂……”
“这是年轻人的万能药,”哈拉克特严肃地说,“是瓶装的阳光。我是被选中布道太阳真理的人,我是孟图<a id="zhu16" href="#zs16"><sup>[16]</sup></a>、阿图姆<a id="zhu17" href="#zs17"><sup>[17]</sup></a>和……”
“就我所知那只是普通的鱼肝油,”皮克特上校咧嘴笑着解释,“没人知道他的真名,我想他自己也忘了。”
“谢谢你,上校。”验尸官用尊重的语气说道。
埃勒里坐在他硬邦邦的座位上,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发现弄得无比兴奋,这种激动甚至延伸到了脊髓之中。他认出疯子手上那个做工拙劣的纹章是乌赖乌斯<a id="zhu18" href="#zs18"><sup>[18]</sup></a>,棍子是代表古埃及人无上神性和他们神袭法老的蛇杖。一开始从蛇的设计来看,他倾向于认为那是马马虎虎做出来的商神杖<a id="zhu19" href="#zs19"><sup>[19]</sup></a>,但墨丘利的标识总要包括翅膀;而这个,他竭尽全力睁大眼睛,也只能看到一个粗糙的太阳圆圈围绕在那条蛇或者说那几条蛇的头顶上……属于法老王的埃及!从这有趣的小个头疯子嘴里掉出一大堆熟悉的名字:荷鲁斯、努特、伊西斯、欧西里斯;其他名字听上去虽然很陌生,但都充满了埃及风味……埃勒里把身子坐得笔直。
“呃——哈拉克特,或者你叫自己什么都好,”验尸官说,“你听到卡斯珀·克罗克关于一个黑皮肤、脸刮得很干净的跛腿人的证词了吗?”
大胡子眼里闪过一抹更理性的眼神,随后那潜藏于深处的恐惧又重新出现其中。“那……那跛腿的人,”他支吾着,“我听到了。”
“根据这描述,你认出是谁了吗?”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认出来了。”
“啊!”验尸官叹息着说,“喂,哈拉克特,我们有进展了。”他的声调高兴而友好。“这人是谁,你怎么知道是他呢?”
“他是我的祭司。”
“祭司!”人群中响起低语声,埃勒里听到他身后那个矮胖子说:“天哪,真是亵渎神明!”
“你的意思,他是你的——助手?”
“他是我的门徒,我的祭司,荷鲁斯的大祭司。”
“是,是,”斯台普吞急忙说,“他叫什么名字?”
“维尔加·克罗萨克。”
“嗯,”验尸官皱眉说,“外国人的名字,呃,是亚美尼亚人?”他质问这棕色胡须的小个子。
“除了埃及之外,没有其他国家。”哈拉克特静静地说。
“好了!”斯台普吞瞪着眼道,“那名字怎么拼?”
皮克特上校说:“那些事情我们都搞清楚了,斯台普吞先生,是V-e-l-j-a,K-r-o-s-a-c。我们是在这个男人车厢里的一些文件上发现的。”
“这维尔——维尔加·克罗萨克在哪儿?”验尸官问。
哈拉克特耸耸肩,“他离开了。”但埃勒里在那双凝视的小眼睛里看出惊恐之色一闪而过。
“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又耸耸肩。
皮克特上校再次打破沉默。“斯台普吞先生,也许最好由我来说,以便加快审讯的进程。克罗萨克在被我们发现之前总是躲在幕后,他跟随哈拉克特已经好几年了,是个神秘兮兮的家伙。他担任某种业务经理和广告代理人的角色,让哈拉克特能在这儿胡说八道。哈拉克特在西部什么地方碰上的他,两人最后一次在一起是平安夜,他们在霍利迪湾<a id="zhu20" href="#zs20"><sup>[20]</sup></a>附近露营。”那儿离威尔顿好几英里,埃勒里还记得沿途的某几个路标。“克罗萨克大约十点左右外出,就是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证人宣称最后看到他的钟点,从时间上看完全吻合。”
“你们没发现有关克罗萨克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