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第03章 终极悬念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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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那这么说,是你妹妹把斧头藏起来了?”
“那里发现了她的腰带,只能这么想。”
“你不会怀疑你的妹妹吧?”
“现在谁都有嫌疑,母亲、哥哥、妹妹,甚至我,都有杀死父亲的动机,谁都有杀死父亲的可能。”
“你这么怀疑大家,有点过分。不说你的哥哥和妹妹,单说你的母亲,难道她希望自己相处了几十年的丈夫死吗?我没有接触过你的父亲,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个可恶法。可是我觉得,在感情上,没人会希望他死。就像你,难道你不为你父亲的死而感到难过吗?”
“你真的不了解我家的情况。从我母亲到我们几个兄妹,没有一个为此感到难过的,反正我是一点都不难过。虽然这样说有点不近人情,可我说的都是实话。现在我们家里只有一种情绪,就是害怕,害怕是某个亲人杀了父亲。凶器是找到了,可是凶手是谁依旧是个谜团。我重新埋好斧头,又爬回自己的房间。我一夜没睡,一闭眼就看到母亲像个幽灵一样站在父亲背后,然后举起斧头;哥哥满脸通红,青筋暴涨,拿起斧头向父亲砍去;妹妹悄悄走到父亲背后,一声不吭在父亲后面挥舞斧头……我真是痛苦。”
“你整整一夜都没睡?不过发生了这种事,是让人难以入眠。你本来就神经质,碰到这件事就更敏感了。”
“我本来想,就这样忘了这件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像以前一样过日子,就像妹妹很淡定地藏好斧头一样,我要把这件事永远藏在我的心里。可是我做不到,我想知道真相。如果找不出凶手,我一定夜夜睡不着。而且这个家每天都在你怀疑我,我怀疑你,实在待不下去。”
“那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有太多可能了,可能是妹妹杀了父亲,也可能是妹妹为了保护母亲或哥哥把斧头藏了起来。可是那天看到妹妹的眼神,好像是在怀疑我似的。我想大概是她年纪太小了,所以有些敏感。”
“……”
“但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越是怀疑妹妹,就越有负罪感,好像是我犯了错一样。我觉得妹妹知道些什么,一定知道。”
“我越来越听不懂你的话了。你父亲遇害的当晚,你不是在自己房间吗?没有理由会怀疑你。”
“按说应该我最没嫌疑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怀疑别人,自己就觉得很有负罪感。我总觉得我跟父亲的死有关,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五 一个月后
“终于见到你了,怎么我三番五次去找你,你都不见我呢?真让人担心呀。我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你看你,怎么瘦成这样?你家里人也真是,一直不告诉我你的情况。你到底怎么了?”
“呵呵,我也被自己的样子吓到了,像个鬼魂一样,真是可怕。原来精神上的痛苦是可以影响到外在的,我想我活不了多久了。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到了你家,现在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就像在云里一样。”
“你得什么病了吗?怎么会这样!”
“我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我有神经衰弱,而且是重度。最近我还咳嗽,很严重,搞不好是绝症什么的。”
“你看你,又胡思乱想了,这还真是你的习惯呢。肯定是为了你父亲的事情才弄得寝食难安的。别想了,就这么算了吧,别把自己搞出精神病。”
“我父亲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不用再为此担心了。我这次来,就是专门要告诉你结果的。”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凶手抓到了?是谁?”
“是我,凶手是我。你别惊慌,我现在很镇定。”
“什么?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啊,就是太敏感了。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事情了。出去走走怎么样?说些高兴的事情。”
“不,我说的是真的。你坐下,我把详细情况告诉你。你别为我感到担忧,我可是好着呢。现在你要仔细听好,我是专门为此事而来的。”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也太荒谬了。而且你当晚在自己房间里,怎么会跑出去杀人呢?”
“有什么不可能呢?”
“不是你跟我说的吗?在你父亲遇害当晚,你在自己的床上,还听到了一些关于你哥哥的动静。难道你有分身术吗?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在院子里杀人?这不可能啊!”
“我没有分身术,不可能跑到院子里杀人。”
“就是啊,你不可能是凶手,别胡思乱想了。”
“但是,躺在床上,也可能会杀死外面的人。这听起来不可思议,就连我也一直没有想到。可就在两三天前的晚上,我突然发现了这种可能。那晚我正睡觉,突然被一些动静给吵醒了。我往窗外一看,原来是有两只猫在二楼打架,打得很凶,叫声很凄惨。我想赶走那两只猫,就在我起床到窗口的一刹那,一些事情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这就像是一个失忆的病人,因为某个特别的瞬间而被唤醒了所有记忆一样。那感觉很可怕,比见到幽灵还要可怕。不过想想看,人活着顶着各种各样的压力,忘记一两件重要的事情,也情有可原吧。”
“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听我说啊。就在我起床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父亲遇害当晚我为什么会突然醒来,这件事过去我一直想不通。我这人睡觉很死,一躺下去不睡到太阳当空照是绝对不会起床的,可那天夜里怎么会醒着呢?我之前一直没有想起,可在那一刹那,我终于想起来了。那晚我也是被猫叫声吵醒,然后起床赶猫走,所以才会醒着。”
“这跟你杀死你父亲有什么关系?”
“请耐心听我说。我会忘掉这么重要的环节,就意味着我还忘了其他什么重要的事情。有个精神分析学家叫弗罗伊德,你听过吗?他有一个理论,简单说就是我们会遗忘一些我们做过的、不想面对的事情。你知道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欲望,有些欲望是可以实现的,有些欲望是出于种种原因无法实现的,比如一些违背法律和社会道德的欲望,不可能实现,所以我们会很本能地将其压制在我们的无意识世界里。换句话说,就是把它忘了。可忘了不代表没有欲望了,这些欲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这是我们无法控制的事情。所以说,我们每个人内心都有许多被压抑的欲望,它们挤在我们的无意识世界里,时刻想着趁什么机会溜出来。我们为什么会做梦?就是这些欲望在提醒我们,它们通过各种伪装走入我们的梦境,让我们在梦里干了许多现实生活不能干的事情。千万不要小看这些欲望,它们厉害起来会让我们为其所操控,让我们不知不觉成为它们的俘虏。
“我建议你去看看精神分析学方面的书,只要你看完一本,就会知道欲望的强大。我曾读过一些这方面的书,有个理论叫忘物论,说的是明明干过的事情,却忘记了,怎么都想不起来。被忘记是有一定道理的,一定是一些我们不想回忆起的不愉快经历阻碍了我们的记忆。我曾看过一个案例,有个人在某一天突然想起一个名词,这个名词他从前很熟悉,可是给忘了。后来一连串的名词浮现出来,浴场——沐浴——矿泉。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曾经得过一种病,让他很痛苦的病,他必须要通过洗矿泉浴才能治疗。因为这段过程太痛苦,所以他忘记了。
“还有一位精神病学专家琼斯曾做过一个实验。一个嗜烟如命的人想戒烟,他每次都会告诫自己,一定要戒烟,不能再这么抽下去,不然哪天一定会出事情。有一天,他忽然找不到自己的烟斗了,怎么找都找不到。过了很久,他都快忘记烟斗这回事的时候,那个失踪的烟斗又出现了。其实是他自己藏了起来,可他却忘记了。看,这就是无意识的强大。
“我也一样,我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我杀了我的父亲。”
“我承认,你讲的这些都有科学性。但我还是不相信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你杀了人,却忘记了,我真的不相信。你别讲你那套理论了,我可不相信你是凶手。你一定是神经过敏了。”
“你别急着替我辩解,听我把话说完,然后你再下结论,我现在很清醒,不是来逗你的。就在听到猫叫的那晚,我起床赶走猫,然后上床躺着,怎么也睡不着。我听到有一只猫从二楼跳到了旁边的一棵松树上。紧接着,我听到‘啪’的一声。”
“等等,这跟你杀人有什么关系?越说越奇怪了。我看你是该看看医生了。”
“你去过我家,见过那棵松树吧?长得很高、很茂盛,树底下是一块石板,就是我父亲经常坐的那块儿。猫跳到松树上以后,碰到了上面挂着的东西,然后这个东西掉到了我父亲的头上。”
“什么?难道那棵树上正好挂着一把斧头吗?”
“就是这样。”
“那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说是你杀了你父亲?”
“因为那斧头是我挂上去的。唉,我把这件事忘得彻彻底底了,大概就是忘物论吧。大概在半年前,也就是开春的时候,我要砍掉松树上的枯枝,于是就拿着斧头和锯子上了树。干活的时候,我把斧头放在树杈上。那树很高,我就想,如果斧头从树上掉下去,正好砸中了石板上坐着的人,比如父亲,会发生什么事?那人一定会死吧。我还想到了中学学过的加速度,按照这个高度,加速度就足以让底下坐着的人脑袋开花。我在无意识中产生了杀死父亲的想法,不自觉想到了父亲被砸死的情形。我当时被自己吓了一跳,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真是大逆不道。我马上忘掉这个念头,把它锁在我的无意识世界里。可是我却把斧头留在了树上,让斧头继续我这个可怕的念头。因为是无意识举动,而且最近半年一直没人要用斧头,所以我压根想不起来我把斧头留在树上了。”
“这听起来,你并没有过错呀!”
“不,不是这样的。按照弗罗伊德的理论,无意识不是一种偶然犯下的过错,而是自我意识的另一种表现。如果不是我有意识要把斧头放在树上,期待着有一天它会掉下来砸中我的父亲,我怎么会把它留在树上呢?听起来有些可怕吧?我制订了一个复杂的杀人计划,可我自己却忘了。我布置了一切,却忘得一干二净,还一副无辜的样子,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其实我在我的无意识世界里,是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犯,可在现实世界里,却是个无辜者。”
“这么听起来,好像你是故意要杀死你父亲。我还是搞不懂,而且不相信你是故意的。”
“如果你看过弗罗伊德的著作,就会理解了。你想想看,我怎么会把斧头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在我发现神庙后面藏着一把带血的斧头我都没有想起来?还有,为什么我明知道把斧头留在树上会发生意外,可还是忘了把斧头拿下来?我为什么要选择一个那么危险的地方来放斧头呢?这都说不通啊。你能解释吗?你会觉得我不是故意的吗?难道记性差可以解释一切吗?”
“好吧。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我想,我会去自首。”
“但法官凭什么定你的罪呢?就凭你说的那套理论?还有,你忘了有一些铁证是可以证明你没有杀人的?比如你哥哥的手绢、你妈妈的梳子……”
“手绢不是我哥哥的,是我的,我当时把它绑在斧头柄上,忘记取下来了。而那晚由于猫把斧头撞了下来,手绢也自然跟着掉落了。至于我母亲的梳子,恐怕是她当时太惊慌失措,把梳子掉在现场了。而我哥哥为了保护母亲,故意把它藏起来了。”
“好吧,这些都说得通,那你妹妹为什么要藏斧头呢?”
“这很简单,她是第一个到现场的人,是第一个发现父亲被杀的人。她自然看到了落在现场的斧头,那可是自家的斧头,她一定认为凶手是自家人,所以第一反应就是把斧头藏起来,以保护家人。她真是个好姑娘,不是吗?因为放在家里不安全,迟早会被警察搜出来,所以她找了个机会藏到了神庙后面。”
“我全都明白了,这真是个滑稽的事情。不过我不能接受你就是凶手这个事实。你不觉得有点太滑稽了吗?”
“是挺滑稽的。我竟然全都忘了,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我的身上。这一切看起来十分滑稽,可事实上却十分可怕,起码证明我是一个可怕的人。”
“不,如果你是个可怕的人,就不会向我坦白,更不会想着去自首。说真的,我很高兴,为你的坦白而高兴,也为真相大白而高兴。你们家终于不用猜来猜去了。”
“是啊,我也解脱了。其实大家互相怀疑,不是想把对方怎么样,而是想保护对方。我的家人都是好人,只有我是恶人。你想想看,自从事情发生后,我把全家人怀疑了个遍,单冲着这点,就足以证明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接受惩罚是应该的。”
断崖
〔日本〕江户川乱步
这年的春天,在K温泉附近的断崖上,坐着一男一女,正在聊天。男的看上去大概二十七八岁,女的可能有三十出头。他们穿着K温泉的浴袍,外面穿着一件厚棉袄。
女:“过去那些事情总是憋在心里不能说,可真是难受。那事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们还没有谈起过呢。我想趁着今天这么悠闲的时候,整理一下那件事情。你说呢?”
男:“也好,那件事是需要理一下了。你不记得的细节,我可以帮你填补上。”
女:“好,那我开始说了。我第一次觉得不对劲是在那个晚上,斋藤抱着我,嘤嘤哭泣,就像过去一样。他的脸紧紧贴着我的脸,眼泪顺着脸颊流入了我的嘴里。”
男:“我可不想听你们那档子事。你跟你前夫斋藤到底是怎么亲热的,我可不想听。”
女:“但这些很重要。如果你不想听,我就说得简单些。斋藤抱着我,脸紧紧贴着我,不停地哭泣,就在这个时候,我觉得有点奇怪。平常他不会哭得这么凶,就像在提醒我什么一样。我很奇怪,不由自主推开他的身子,看着他那双红肿的眼睛。”
男:“哇,我以为是你们的床笫秘事,没想到变成了恐怖故事了。你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对你的疼惜吗?”
女:“是啊,是疼惜。他的眼睛好像在跟我说:‘你真是可怜,我真的觉得你好可怜。’他这是发自内心的,我能看得出来。人可以说谎,但眼睛却骗不了人,所有心事都在眼睛里写着,就像头版头条一样。你知道,我很善于从别人的眼睛里揣摩信息,所以我知道他那种可怜的眼神是为了什么。”
男:“是因为他要杀你,所以才会有那种可怜你的眼神。”
女:“你说得没错。不过我不觉得恐怖,倒觉得很刺激。你想想,人活在这个世上每天要做很多事情,已经够痛苦了,总该从中找点什么乐趣,找点刺激,苦中作乐一番。就像是孩子犯错被家长关在黑屋子里一样,即便如此,他也会找点玩的东西。这就是人的本能。”
男:“快点说重点吧,再这么说下去,天黑都说不完。”
女:“好吧。斋藤跟我的性格完全相反,所以相处久了就会有摩擦,感情也会出现疲劳期。可我们还是彼此爱着,但仅凭这点,也无法对抗爱情的疲劳期。你懂这种感受吧?”
男:“我当然懂,早就懂了。”
女:“所以,我们得找点什么刺激的事情来让爱情保鲜。我本来就是个喜欢刺激的人,斋藤也知道我的个性。所以他在筹划什么事情,这是我的感觉,不知道他到底筹划什么。可就在那天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他筹划的事情。那可真是吓了我一跳,他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计划?可就在我感到恐惧的同时,内心也涌出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男:“那是他故意给你的一个提示吧?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和疼惜你的眼神,都是一出戏而已。那么让你感到不对劲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女:“是那个穿着藏青色风衣的男人。”
男:“是那个戴着藏青色帽子、戴着墨镜,还留着胡子的男人?”
女:“就是他,还是你最先发现的呢。”
男:“是啊,谁让我经常出入你们家,供你们夫妻逗乐,而且又是个不入流的画家呢。出于职业本能,我总是能记住那些特殊的人。那段时间我在街上闲逛,总能看到那个男人在你家附近转悠,而且他还跟周围的人打听你们家的事情,比如你们家几口人,房子布局是什么样的,这些可都是我从平时光顾的茶点店打听来的。”
女:“其实在你告诉我之前,我就见到过那个男人,不止一次。在我家后院见过他一次,在正门见过他两次。那人总是穿着同一件藏青色的风衣,站在那里就像个雕塑,动也不动。”
男:“起初我还以为他是个小偷呢。你们邻居家的女佣也提醒过我,让我告诉你们小心点那个人。”
女:“大家都低估他了,他可是比小偷可怕多了。当我看到斋藤可怜我的眼神时,我突然就想到那个男人。”
男:“那么让你感到不对劲的第三件事,就是侦探小说吧?”
女:“是啊,如果没有侦探小说,也不会让我和斋藤如此热衷于阴谋诡计。这可都是你的功劳,是你让我们对侦探小说感兴趣的。在过去的好长一段日子里,我们俩每晚都会交流一些侦探小说的情节,谈犯罪,谈诈骗,谈阴谋,谈如何设计圈套。斋藤比我要痴迷。”
男:“他那个绝妙的计划,就是那段时间酝酿的吧!”
女:“对。那个一人分饰两角的计划,就是那时候琢磨出来的。你记不记得,他那时候疯狂研究一人两角的类型?你还帮他统计过呢。你还记得吗?”
男:“当然记得,一共有33种类型。”
女:“斋藤说,这33种类型里,属一种最绝妙,那就是不存在的人物这一种。”
男:“哦,就是虚构的人物。比如要筹划一个谋杀,那么凶手就要在实施计划前一年就开始塑造一个虚构人物出来。这个人物其实是他假扮的,利用假胡子、眼睛、造型等,变成另一个人,熟人都认不出的人,然后搬到另一个住处去生活。这个虚构人物要尽可能多地出现在公共场合,让更多人见过他。真实的他可以说自己要出远门,虚构的他就住在新的住所里,经常出入附近的公共场合;真实的他白天上班,虚构的他就晚上上班,总之时间一定要错开,这样才能延长这个把戏的寿命。等到时机成熟,虚构的他就可以以杀人者的身份去实施谋杀,必须有目击证人,还不能太刻意让人看到。计划完成后,虚构的他就可以彻底消失,真实的他可以自在生活。当然,所有的道具都要销毁。这样一来,警方从开始调查起就把视线放在了那个虚构人物的身上,根本没有人会想到真实的他才是凶手。可虚构的他已经消失了,这案子就永远侦破不了。这个类型真是堪称完美。”
女:“他对这个类型极为推崇,说这是所有犯罪手段里最高明的一种。他每次用疯狂的语气跟我说这个,我就感到害怕。还有一件事,就是他的日记本。他早就知道我会找他的日记本,所以藏得很隐秘。而且他根本没在日记本上写什么重要的事情,更没有秘密可言,关于那个女人的事,里面一个字都没提到。”
男:“说到日记本,斋藤是个高手呢。你看他的日记本上到处有画掉的词或句子,一般人看了以为是他写错了,其实这是一种方法。那些画掉的内容,才是他真正想让我们看的内容。”
女:“但那些内容平淡无奇,我可都是从头看到尾了,都是一些杀人犯罪的计划,读起来更像是小说,里面还有他说过的虚构人物的方法。”
男:“先别说日记本了,快点往下说吧。”
女:“这样我发现的不对劲的地方有三个,他那可怜我的眼神和泪水、穿着藏青色风衣的男人、虚构人物的犯罪手段。但这些远远不够,他的杀人动机我还不清楚,他日记里也没有提过这点。不过也是,如果日记里什么都写了,就没意思了。但他把一切做得也太周密了,让我捉摸不透。要不是你跟我说那个女人的事情,我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萌生出杀我的计划。”
男:“这一切都很好解释了。斋藤想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把你视为绊脚石。可如果跟你分手,他就失去了经济来源,就会饿死街头。你看他每天都出去赚钱,可根本拿不到多少钱。而你虽然和他结了婚,但财政大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没有把它们当成夫妻共同财产。尽管你会定期给他一笔可观的零用钱,但根本不够他挥霍,他看中的是你庞大的财产。如果他想得到你的财产,跟那个女人双宿双栖,唯一的方法就是杀了你。你一死,他就成为你遗产的合法继承人。这就是他的杀人动机。”
女:“这个游戏还真是复杂。本来我们只是想在平淡的生活里创造点刺激感出来,可他设计了这么多人物和情节出来,还真让我有点害怕呢。”
男:“是啊。这个计划设计得非常精妙,就算拿它来实施真的犯罪,也绰绰有余了。他的确是个天才,为了让这个游戏更好玩,还设计了一个藏青色风衣的男人。其实那个男人是他假扮的,他可以用这种虚拟身份到你家杀了你,然后彻底消失。紧接着他恢复原来的样貌和身份,回家看到你的尸体后,大叫大嚷,装着很意外的样子。”
女:“是啊,这个游戏的确很刺激,我们可以从中体会出不一样的快感。假如当初我不知道这是个游戏,而是真以为他会杀我的话,会更有意思。大概正是为了让我感觉更真实,他才格外用心吧。”
男:“就算知道这是个游戏,效果也很好。我记得我小时候跟一个年龄较大的女孩子一起玩捉迷藏,本来知道这是个游戏,但还是被她装扮的鬼模样给吓坏了。她平常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扮起鬼怪来还真是可怕。”
女:“你别说这些没用的。自从那天晚上,我从斋藤的眼睛里读到怜悯之后,就想通了所有的事情。”
男:“你想通了这些也没用,你想过游戏该有个怎样的结局吗?这是个杀人游戏,总该有个像样的结局,总不能是以那个穿着藏青色风衣的男人吓唬你一下为结局吧?”
女:“当然不是,我是这么想的,他是想要个像样的结局。他假扮的穿藏青色风衣的男人,吓唬完我后,就爬上我的床。”
男:“真是低俗。”
女:“他本来就是个低俗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想出这种游戏。”
男:“但结局不是你说的那样啊。”
女:“是啊,事情本来应该在藏青色风衣的男人上了我的床之后就结束,可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完全不是游戏了。我现在想起来都胆战心惊。”
男:“别说是你,我想起来也很害怕。不过这些事情都说出来,你可能会好过一些。”
女:“嗯。从那天之后,每隔一段日子,他就会抱着我哭。每次我挪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都有种寒意。”
男:“你认为他是真的动了杀你的念头了?”
女:“那双眼睛仿佛在跟我说‘我本来制造一个虚构人物出来,是想跟你完成这个游戏。但现在,完全不是游戏那么简单了,如果我现在真的杀了你,也不会有人查到我的头上。只要你死了,你的财产就都是我的。还有,我很爱那个女人,是真的爱,比爱你还要多。你真是可悲。’我能感觉到他真的是在可怜我,所以哭得很伤心。”
男:“就是因为这个,你才找我商量的吧?”
女:“是啊,当时我跟你说的时候,你还笑我太多心了。可从你的眼睛里我能看到,你有点相信我的话。”
男:“你读人眼睛的本领,可真是厉害。”
女:“从那以后,我就不敢看他的眼睛。有一天黄昏时分,我在门外又碰到了那个穿藏青色风衣的男人,他冲我冷笑了一下,尽管我知道他是斋藤假扮的,可还是觉得害怕。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想到,在斋藤的书房里,藏着一把手枪。”
男:“这家伙真是大胆,竟然冒着坐牢的风险私藏一把手枪,里面还装满了子弹。我之前问过他这件事,他说收藏枪支是爱好而已。”
女:“想到那把枪,我就更害怕了,那个穿藏青色风衣的男人,会不会就带着那把枪呢?我慌慌张张跑回家,到斋藤的书房打开抽屉,发现那把枪还在,心里总算是踏实了。可转念一想,斋藤怎么会蠢到用自己的枪去杀人呢?这不是浪费了他虚构一个人物出来的苦心了吗?他身上肯定还有别的凶器。”
男:“所以你就拿起那把枪防身?”
女:“是的,有把枪在身边,还是安心很多。从那以后,每晚睡觉我都要带着枪。”
男:“真是够悬的,要是那件事没有……”
女:“我曾问过你,如果那个穿藏青色风衣的男人闯到我的卧室,我开枪杀了他,会不会犯法?”
男:“我记得,我当时告诉你,当一个陌生人在没有经过你允许的情况下强行闯入你的房间,你杀死了对方,属于正当防卫,不会构成犯罪。现在看来,我说的没错。”
女:“是的,你说的没错。那个男人真的闯进来了。我记得那晚斋藤不在家,我十分忐忑,心里暗想,那个男人应该要来了吧?所以我整晚都没有睡觉,就拿着枪等待那个男人的到来。当时钟刚敲过12点,那个男人就从后院溜进了我的家,然后从走廊的窗户跳入我的房子里。他走路很小心,几乎听不到脚步声。当他推开我的卧室门,悄悄进来的时候,我已经认出了他。尽管他戴着帽子、墨镜,还贴上了假胡子,可我还是认得他,就是斋藤,每晚跟我睡在一起的丈夫。我当时假装睡着了,实际上在眯着眼睛看他的一举一动,子弹早就上了膛,我的手指一直扣着扳机。”
男:“……”
女:“那时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恨不得立刻扣响扳机,但我忍住了,因为如果我先开枪,就不算正当防卫了。我从眼睛缝里看到他站在那里呆立了很久,好像一直在盯着我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这么僵持了一个小时,我的手臂都发麻了,真想从床上跳下来逃走,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男:“……”
女:“最后,他还是向我走过来了,尽管房间灯光昏暗,可我还是能看清楚他的样子,不是假扮的样子,而是他的本来面目——斋藤。我能看到他嘴角得意的笑容,心里真是又怕又恨。他靠近我的床头,突然弯下腰,那时我还不知道他藏了一把短刀在身上。我顾不得许多,掏出枪就给了他一枪。子弹正中他的胸口,他死了。我本来还想用枪指着他问他一些话,可我吓得根本没法冷静,只想自保。紧接着,你的女佣听到枪声后跑进来,我就晕过去了。”
男:“我起初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到那个男人身边有一把短刀的时候,就都明白了。”
女:“接着警察把我带到了检察厅,你也去了。我坦白了事情的全部经过,结果检察官把我骂了一通,说我不该闲着没事去寻求这种游戏带来的刺激。不管怎么样,我没有被起诉,因为他们都看到了那个男人有短刀,他要杀我已经是无可争议的事实,我开枪只是出于自卫。后来,我给他办了丧事,人也冷静下来,可怎么都无法从这个阴影里走出来,所以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整整一个月。你每天都会来安慰我,给了我莫大的关怀和照顾。我身边没什么朋友,也没有亲人,你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我依靠的人。后来斋藤那个情人,也是你替我出面摆平了。”
男:“这件事过去都快一年了,就连我们结婚都有五个月了,真是快啊。好了,事情都说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吧?”
女:“怎么就都完了呢?还没有完啊!”
男:“怎么?我们不都从头到尾理了一遍了吗?没有遗漏任何细节啊!”
女:“我们说的都是一些表面的东西,更深层的东西还没有说到呢。”
男:“什么表面、深层的,我不懂。我们不是连斋藤的心理都分析得一清二楚了吗?”
女:“不,真相还没有分析出来呢。”
男:“什么真相?你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我们刚刚说的都是真相啊!”
女:“你怕了?”
男人站在那里就像被钉死了一样,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女:“斋藤很有天赋,可不是最出色的。真正出色的人是可以操控他人杀人,自己坐收渔人之利,这才是最厉害的。而且被操控者根本不觉得自己是别人的犯罪工具。这才是堪称完美的犯罪手段。”
男:“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能不能说明白点?”
女:“好吧,我明白点说,你就是幕后的操控者,那个牵着斋藤犯罪的木偶师。你别误会,我不是要揭发你,而是绝对佩服你。这就像两个手段高明的魔术师互相称赞对方一样。我现在是要更深入地剖析我们的内心。”
男:“我可不想听你的剖析。”
女:“你真的害怕了。这话都已经说了一半了,如果不说完,你不会难受吗?我肯定会难受,所以我要继续说下去。你一开始引导斋藤对侦探小说产生浓厚的兴趣,并进一步变成痴迷。斋藤的确有这方面的才能,一点就透,而且善于设计圈套,很适合当你的傀儡。然后,你让他沉迷于各种犯罪手段的研究,并制订出一个虚构人物的杀人方法。表面上看来,这都是斋藤自己的计划,可事实上却是你一步步在引导他。是你用一些特别的谈话技巧,让他往犯罪方面思考。或者是比谈话技巧更高明的技巧,总之你是成功操控了斋藤。不过斋藤有外遇,是他自己的事情,只不过被你利用了。”
男:“……”
女:“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让斋藤想出了一个跟我玩杀人游戏的主意,还特意把虚构人物和他的外遇挂起了钩。斋藤是个喜欢刺激、冒险、新鲜事物的人,所以很容易上你的当。你只要提点他一两句,他就很快想出这么个点子来跟我玩。斋藤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你控制了,还一心以为自己设计了个多了不起的犯罪计划。”
男:“随便你怎么想。你这么想只能证明你骨子里是个邪恶的人。”
女:“我承认,我是个邪恶的人,所以我能洞悉你们的计划。斋藤开始装成那个穿着藏青色风衣的男人,在我家周围频繁出现,你为了博取我的信任,还特地把这件事告诉我。那时我还没有怀疑你,但后来我回忆起这件事时,突然想起你当时眼睛闪过一丝喜悦。那种喜悦可不是发现了一个行踪怪异的男人所流露的。现在我可以分析出,你那种喜悦背后的意思是:‘太棒了,斋藤上当了!’然后你假装一无所知陪着我玩这个游戏,帮我分析斋藤的想法。我真是蠢,你根本就是整个计划的策划者。”
男:“你别说了,停下!”
女:“急什么?我还没有说完。斋藤在你的一步步指引下,开始假戏真做,考虑是不是真的把我杀了。然后他搞到一把手枪,还给你看了。当我发现不对头去找你商量的时候,你说是我想多了,眼睛里露出的疑惑,其实也是故意表演给我看的。你还告诉我,如果我打死他,也不会被判罪,因为那属于正当防卫。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静观其变了。或许我会杀了他,或许我不会杀了他,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不会有什么损失。如果我杀了他,对你当然是最好的。”
男:“你再继续胡说八道的话,我就生气了。你现在就像个神经病、妄想狂,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可是要回去了,你自己冷静一下吧!”
女:“你紧张什么?看看你一脑门的汗,很不舒服吗?我很快就说完了,你再耐心一点。我开枪杀斋藤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藏了短刀。当时我很害怕,觉得他要来勒死我,所以就开枪了。我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开枪?是因为我爱你,很早以前就爱你,我相信你,我认为我杀了斋藤就可以跟你在一起。这点你肯定是知道的。我杀了斋藤后就晕过去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才看到他身边多了一把短刀。我想,那把短刀可能是斋藤带在身上的,也可能是你冲进屋后带进来,偷偷放在斋藤身边,伪装成他要杀我的样子。因为你知道,如果斋藤身上带着刀,我的正当防卫就是成立的,不会因此而坐牢。你尽管想让我死,可那时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你为了达到目的,一定会救我,不让我坐牢。”
男:“我真是想不到,你的妄想症已经如此严重了。”
女:“得了吧,你别再装了,你看看你现在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有必要这么紧张吗?我只是说说而已,又不会跑去警察局揭发你。你费尽苦心才跟我在一起,我怎么会揭发你呢?要知道,我很爱你,绝对不会背叛你。这件事,就当作我们之间的秘密吧,永远都不要说出去。”
男人没有说话,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他从断崖的大石凳上站了起来,女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不过女人没有回家,而是朝着断崖的方向走去,慢慢走去,在距离深渊0.7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男人也跟在后面。那深渊有200多米高,摔下去一定粉身碎骨。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着,女人背对男人,继续说:
“我们今天说的都是真话,这可真痛快,谁会把所有真话都摊开来说呢?还有一件事,我们没说,这是最后一件事了。我一直那么爱你,爱的就是你这个人,可你爱的却是我的钱。或许你曾经爱过我这个人,但现在绝对只剩下钱了。你不用否认,我可以从你的眼睛里读出来。你一定也清楚我知道这点,所以你才约我来这个荒凉的断崖上。你不爱我,可不能跟我离婚,因为你跟斋藤一样都是吃软饭的小白脸,离开我根本没法活。所以你想跟斋藤一样,杀了我。这样我的财产都是你的,因为你是我的合法丈夫。我知道,你外面有女人。我还知道,你此时此刻一定很痛恨我。”
女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仔细听着后面男人的动静。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想:这一刻还是来到了。
男人伸出双手,猛地推向女人。女人瞬间躲闪到一边,男人收不住脚步,摔下了深渊。
女人站在那里,倾听着小鸟的叫声,是那么悦耳动听。她看着西边天空的一抹残阳,如同鲜血一般染红了整个天空,真是美丽。她站了许久,开始自言自语:
“我这算是正当防卫吧?一年前,斋藤想杀我,结果自己死了。一年后的今天,这个人想推我下悬崖,结果他自己掉下去了。这都是正当防卫,这可真是最美妙的法律概念。其实我才是杀人的人,却不用承担法律责任,别人不但不会咒骂我,反而会同情我的遭遇。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我还真是狡猾、毒辣。以后我还会用到这一招吧,真是厉害呢,杀了人,还不用担心受惩罚。不知道多少人会被我的正当防卫给杀死……”
断崖被夕阳染成了红色,仿佛跟天连在了一起。山上的丛林映照在红色的晚霞里,就像着了火一样。那样的色彩真是鬼斧神工。女人一个人站在崖边,脸庞在晚霞里显得格外红润,两只眼睛在一片红色中放出诡异的神采。她就这么站着,一动也不动,如同一座天然去雕饰的石像一般美丽、凄凉。
恐怖桥
〔日本〕西村京太郎
一
霰石川位于盛冈市,因为有个御所湖而小有名气。从盛冈车站驱车20分钟,就可以看到美丽的御所湖。一座雄伟的大桥将御所湖的两岸连接起来,对岸不远处是此地出名的温泉——盛冈内客厅。
9月11日,一位东京来的旅客问温泉S旅馆的服务员:“听说前面这座大桥上,每天深夜都会出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漂亮女人,专门勾引男人,是吗?”
女服务员回答:“只是传闻。”
“有人亲眼看到过吗?”
“听说有人看到过,可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她每晚什么时候出现?”
“那是传闻,先生。”女服务员明显不耐烦。
这晚10点左右,那位客人出去了。女服务员认为他去大桥上等女鬼了,便把这件事当笑话一样说给老板娘听。老板娘听了笑着说:“这位客人的好奇心重了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S旅馆就要打烊了,也不见那位客人回来。老板娘有些担心,就带着女服务员一起到大桥上寻找。这座桥在白天是非常热闹的,车来车往,可一到晚上就寂静得吓人,基本上没人在晚上过桥。老板娘和女服务员走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那位客人。回到旅馆后,两人继续留门等待。可是直到天亮,都不见客人回来。老板娘有些紧张,向当地警局报了案。
二
警方立即派出七名警察和消防队员一起搜查御所湖,可是每个角落都找遍了,就是不见客人的踪影。无奈之下,老板娘只好先通知家属。按照登记,客人叫户田雄一郎,家住东京。可是按照他所写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根本打不通。几番查证才发现,他留的根本是个假号码。
9月15日,警方在御所湖里发现了一具男尸,经老板娘辨认,正是失踪的户田雄一郎。按照法医的说法,死者是溺死。S旅馆的女服务员证实说,当晚户田雄一郎喝了不少酒,出去的时候也是醉醺醺的。警方推测,死者是由于喝醉,不小心从大桥上摔下湖里淹死。
S旅馆一直在尽力联系死者家人,可死者留下的身份都是假的,根本联系不到。他们在死者房间的遗物里发现一套西服和一个褐色的背包,西服内侧写着“浅井”,可能也是个假名字。除此之外,还有16.2万日元的现金和一串钥匙。没有一样东西有助于他们找到死者家人。没有办法,老板娘只能将此事刊登在报纸上,希望死者家属能够看到,前来认领尸体。
然而消息发布了两三天,都没人能提供一点线索,更别说有人来认领尸体了。
三
9月22日,S旅馆来了一位跟死者一样好奇心强烈的女客人。她登记的名字是田夕子,住址是东京练马区。她在晚餐时问女服务员:“听说御所湖出事了?”
“是的,一个男子喝多了,不小心摔下桥。”女服务员回答。
“听说他是晚上出去的?”
“是的,晚上10点左右。他说要去大桥上看女鬼。我跟他说都是传闻,根本没有女鬼,但他不相信,执意要去看个究竟。”
“我也很想去看看呢。”
“我劝你还是别去,那都是传闻。”
“我不是去印证传闻的。”女客人笑了笑。
晚上10点,女客人要出门。女服务员再三阻拦,还说如果她一定要去,那就陪她去,但是女客人坚持要自己去,还说如果两个人一起去,女鬼就不会出现了。
女客人出门了,女服务员立即通知了老板娘。十几分钟后,老板娘坐不住了,跟女服务员一起到大桥上寻找。结果找了几遍,都没看到女客人的影子。老板娘回到旅店,立刻报警。警察到达后,搜查了御所湖的所有角落,依旧找不到人。
三天后,御所湖又发现一具尸体,正是那个女客人。
跟上次一样,老板娘想通知死者家属,结果女客人留下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是假的。
接二连三发生命案,御所湖大桥闹鬼的传闻传得更凶了。所有报刊、电台都对这件事大肆报道,不断渲染一种恐怖的气氛。
四
10月25日下午,一名男子来S旅馆住宿。他50多岁,登记的名字是小川耕一,住址是东京都世田谷区。
当天晚上,他问女服务员:“听说御所湖上的大桥闹鬼,是真的吗?”
女服务员吃惊地问:“你不会是想晚上去看鬼吧?”
“我是有这个想法,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鬼呢。”说着他笑了笑。
“根本没有鬼,都是谣言。”
“是不是谣言,要亲眼见了才知道。”
“你别去了,那里出过两起命案。”
“我不会出事的。放心吧。”
“如果你一定要去,那我陪你一起去。”
“哈哈,两个人去,女鬼就不敢出来了。”
“你还是别去了,如果你出什么事,我们旅馆就做不成生意了。前两个出事的可都是我们店里的客人。”
“是吗?那好吧,我不去了。对了,晚上11点,能帮我叫个按摩小姐吗?我年纪大了,天气又冷,浑身不舒服。”
女服务员见他放弃了出去的念头,松了口气,满脸笑容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到了晚上11点,按摩小姐准时去敲客人的房门,可敲了很久都没人开。她推开门,发现里面根本没人。她吓坏了,急匆匆去告诉老板娘。
老板娘一听,浑身发冷,赶忙带上所有店员出去寻找。可大桥上除了诡异的路灯外,没有半个人影。老板娘心惊肉跳,连忙命人去报警。
就在此时,大桥的那端出现了个人影,正慢慢朝这边走来。女服务员高兴地大叫:“是他,是那位客人。”
客人越走越近,看到这么多人站在桥上,耸了耸肩膀,笑着说:“怎么这么多人呀?哎呀,老板娘也在呢。”
女服务员气愤地说:“你不是说不出来了吗?还让我把按摩小姐找来。怎么说话不算话呢?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吗?”
“哎哟!真是对不起,我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想来看看女鬼的样子。”
“那你看到了吗?”
“没有!”
“你看,我说过了,根本没有鬼,都是谣言。”
“或许她凑巧今晚没来呢。”
“别说了,快回去吧,冻感冒了可不好受。”
大家拥着客人回到了店里。
第二天晚上,客人又偷偷溜了出去。老板娘发现后没有急着寻找,觉得他不会有什么事。可过了12点,客人还没有回来。老板娘让店员报警,自己又带着其他店员出去寻找。
这次和前两次一样,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客人的踪迹。警方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叫来蛙人下水去打捞,可还是一无所获。
10月28日下午,蛙人总算是打捞到了客人的尸体。不过这次死者身上有几处明显的伤痕,应该是死前跟人搏斗过。警方断定,这次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警方按照死者登记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大家以为又是假号码,谁知电话被人接了起来。
“请问是小川耕一先生的家吗?”
“是的。”
“您是小川耕一先生的家人吗?”
“我是他的女儿小川夕香。”
“这里是岩手县的警察局,您能来一趟盛冈附近的御所湖吗?我们在那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怀疑是您的父亲。我们想让您辨认一下。”
“啊!我这就去。”
五
当天傍晚,小川夕香就赶到了御所湖,警察五十岚将她带到医院。夕香看着尸体,眼泪不断流下来。
“是您的父亲吗?”五十岚问。
“是谋杀吗?”夕香反问道。
“死因是溺水,不过有明显外伤,我们已经立案了,按照谋杀来查。”
“您父亲是做什么的?”
“咖啡店老板。”
“他一个人生活吗?”
“母亲活着的时候,母亲和他一起。母亲去世后,我和他一起。”
“您父亲似乎对鬼怪一说很有兴趣。”
“鬼怪?”
“是的,御所湖大桥有闹鬼的传闻。您父亲跟旅馆的人说想看看女鬼。”
“我从来没听父亲说他对鬼怪感兴趣。”
“可他为什么会专程来看鬼呢?”
“不知道。”
“您以前来过这里吗?”
“我?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我就是循例问问。您父亲有向您提起过他要来这里吗?”
“没有,父亲只是跟我说他要出门旅行三天。”
“这么说,您父亲的确是专程来这里看鬼的。”
“不会真有什么鬼怪,还杀了我的父亲吧?”
“当然不是鬼怪。我们正在调查,初步证实不是劫杀,因为您父亲身上的钱财一分都没少。警方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调查。或许杀害您父亲的人,是你们认识的人。”
六
东京都警察厅的一间办公室里,课长十津川正在跟刑警讲刚刚谈话的内容。
“小川君死了,盛冈警察初步认定是谋杀。”
“什么?”龟井大吃一惊,“我前不久才从报纸上看到有一男一女先后在御所湖溺死的消息,据说是因为看鬼。”
“这次是小川君。盛冈那边要求我们调查小川君的社会关系,看来夕香没有告诉他们小川君曾是个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