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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水直到最后都发挥着他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本领。不过那些触及到他紧绷如弦的神经的线索,很快地绽放出瓣瓣精彩类推。单凭一个弱音器记号,法水就能揭穿连住在黑死馆的人都未曾谋面的已故克劳德·戴克斯比惊人心理。接着法水等人离开墓园,在风雪中走向本馆,搜查活动持续进行到深夜,终于来到与黑死馆神秘核心的三位异国音乐人士对决的时候。
三、混蛋,闵斯特伯格 <a id="jzyy_1_147" href="#jz_1_147"><sup>(128)</sup></a> !
一行人再次回到原本的房间,法水立即命人传唤真斋。不久,这位双脚萎缩的老人驾着四轮车前来,不过他脸上已经不见原本的生气,刚刚那番诘问让他颜面浮肿,貌如槁灰,憔悴得判若两人。这位年迈史学家的手指神经质地抖动,神情满是忧郁,明显可以看出他对再次接受侦讯的畏惧。法水对这经过自己残酷生理拷问摧残的躯体丝毫不以为意,敷衍慰问后马上切入正题。
“田乡先生,其实在发生这桩事件前,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关于遇害的丹恩伯格夫人等那四位外国人,算哲博士为什么从他们小时候就开始抚养他们呢?”
“要是我知道……”
真斋先是露出放心的表情,接着开始坦白地陈述,与刚刚的表现完全不同。
“这栋黑死馆也不会被人称作鬼宅了。您或许也知道,这四位早在还没断奶的襁褓时期,就分别由算哲老爷在其母国的朋友送来日本。他们来到日本后这四十多年,确实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还接受了高等教育,表面上看来生活或许有如宫廷般优渥。但在我看来,他们更像是被囚禁在由高贵围墙包围的牢狱里。就好像是《挪威王列传》<a id="jzyy_1_148" href="#jz_1_148"><sup>(129)</sup></a>(由奥丁神<a id="jzyy_2_148" href="#jz_2_148"><sup>(130)</sup></a>所创造的古代挪威王历代记)中的迪奥里迪尔大主教的管家一样。那个札耶克斯老人为了当时的日缴租税制度,必须得耗上一辈子来清偿,那四位外国人也一样,毕生都不被允许离开这宅邸一步。尽管如此,常年的习惯实在相当可怕,日子久了他们反而开始讨厌与人接触,厌人倾向愈来愈强烈。就连应邀来参加一年一度演奏会的乐评家们,他们也只从台上行注目礼,演奏一结束便马上各自回房。所以他们为什么还在摇篮里就被带来,得在这铁笼里终老一生,现在也已经成了过去的传说。算哲老爷只留下这些记录,把秘密带进了坟墓里。”
“喔,就跟勒夫<a id="jzyy_3_148" href="#jz_3_148"><sup>(131)</sup></a>一样……”
法水故意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听您刚刚的描述,似乎将他们的厌人习性视为一种趋向性转变。但那应该是一种单位性的悲剧吧。”
“单位?以四重奏乐队来说,当然算是同一个团体。”
真斋并不知道,法水的话里还有更深的含义。
“对了,您见过他们了吗?每一位都是冷峻的禁欲主义者,尽管有些傲慢和冷酷,他们端正的人格除了真正的孤独,似乎别无所求。所以他们日常生活中彼此并没有什么亲密往来,虽然从小就亲近地生活在一起,也从未发生恋爱情事。可能因为压根没有想接近彼此的念头吧,在他们之间或者对我们这些外国人,过去几乎都没看到过有任何情感上的冲突。跟那四个人感情最亲近的,还是算哲老爷啊。”
“是吗,他们对博士……”
法水先是露出意外的表情,接着呼出一口如缎带般萦卷的烟,引用了一段波德莱尔的诗句。
“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就是所谓的‘O mon cher Belzébuth(我亲爱的魔鬼别西卜)’吧?”
“没错,确实就是‘Je t'adore(我称颂您)’。”
真斋稍显动摇,不过还是不逊于法水的回报了对句。
“但是在某种情况下……”
法水显得若有所思。
“A beau and witling perished in the throng(好打扮者与自作聪明者在人群中互斗)……”
说到一半他又突然打住,不再引用蒲柏<a id="jzyy_1_149" href="#jz_1_149"><sup>(132)</sup></a>的诗作《秀发劫》<a id="jzyy_2_149" href="#jz_2_149"><sup>(133)</sup></a>,改口引用《谋杀贡札果<a id="jzyy_3_149" href="#jz_3_149"><sup>(134)</sup></a>》(《哈姆雷特》里的剧中剧)台词。
“大概是‘Thou mixture rank, of midnight weeds collected(夜半采集腥臭毒药)’吧。”
“不,应该不是。”
真斋摇摇头。
“绝对不是‘With Hecate's ban thrice blasted, thrice infected(女魔诅咒三次,毒效强化三倍)’。”
他用下一句接答,不过声音有着异样的抑扬,几乎听不出韵律感,而且不知为什么紧跟着又复诵了一次,真斋脸色更加惨白。法水又继续说。
“对了,田乡先生,可能是我自己的幻觉吧,但这个事件总让我想到‘But the ethereal gate closed(但天界大门合拢)<a id="jzyy_1_150" href="#jz_1_150"><sup>(135)</sup></a>’的可能。”
法水在弥尔顿<a id="jzyy_2_150" href="#jz_2_150"><sup>(136)</sup></a>的《失乐园》<a id="jzyy_3_150" href="#jz_3_150"><sup>(137)</sup></a>里描写路西法大败的名句中,夹进了gate(门)这个字。
“不过确是如此。”
真斋看似平静,口气却莫名生硬。
“既无暗门,也没有暗盖或密梯。所以确实‘Not long pisible(无法再次开启)’。”
“哈哈哈哈!不,可能反而变成‘Men prove with child, as powerful fancy works(极度幻想之下,男人相信自己能怀孕)’呢。”
法水一阵狂笑,出奇地让原本阴森的紧绷气氛缓解了下来。真斋也显得松了口气。
“法水先生,我倒觉得应该是‘And maids, turned bottels, call aloud for corks thrice(女人像个翻倒的瓶子,三次大喊找寻栓塞。)<a id="jzyy_4_150" href="#jz_4_150"><sup>(138)</sup></a>’。”
这串古怪的诗句对答,让一旁的两人只能哑然呆望,熊城不悦地斜眼瞪着法水,插了一句公务上的例行问题。
“我还想请教您关于遗产继承的状况。”
“很遗憾,现在还不清楚。”
真斋表情沉郁地说。
“这个问题可说是一道笼罩着本馆的阴影。算哲老爷过世前约两周写好了遗嘱,保管在大保险箱里。他把钥匙和密码表都委托给津多子夫人的先生押钟童吉博士,指定了符合某种条件才能开封,因此遗嘱至今尚未公布。尽管我被指定为遗产管理人,实质上没有半点权力。”
“那么有谁能分配到遗产?”
“这就奇怪了,除了旗太郎少爷以外,还有那四位归化入籍的外国人也能分到遗产。可是目前仅知这五人可以获得遗产,但也不知道他们自己清不清楚遗嘱内容,从来没有人泄漏过一字半句。”
“这太奇怪了。”
检察官丢下抄写记录的笔。
“竟然把除了旗太郎以外唯一的一位亲人排除在外。难道是因为他们感情不睦……”
“正因为没有不睦才令人不解。算哲老爷向来最疼爱津多子夫人,而且那四个人恐怕做梦也没想到会获得这意外的权力吧。尤其是雷维斯先生,他还讶异地说这不是在做梦吧。”
“那么田乡先生,看来我们得尽快请押钟博士来一趟了。”
法水平静地开口。
“这么一来或许可以鉴定算哲博士的精神状态。您先请回。能请您转告旗太郎过来这里吗?”
真斋离开后,法水转向检察官。
“现在你有两项工作得做。首先要传唤押钟博士,另外要向预审推事申请搜索令。因为要消除我们的偏见,唯一方法就是开封遗嘱,但无论如何押钟博士都不可能轻易点头。”
“话说回来,刚才你和真斋那段诗句问答……”
熊城坦率直问。
“那又是玩什么风花雪月的文艺游戏?”
“不,我才没有玩什么循环论法的把戏呢。除非我严重误判,否则就是荣格<a id="jzyy_1_152" href="#jz_1_152"><sup>(139)</sup></a>和闵斯特伯格根本是大混蛋。”
法水暧昧地敷衍带过,就在此时,走廊传来了口哨声。口哨声一停,房门刚好打开,旗太郎出现在门口。虽然才十七岁,可是他态度很成熟,连一般人成年前多少会残留的几分童心也丝毫见不到。他那不安的眼神和狭窄的额头,破坏了美丽容貌的协调。法水客气地劝坐。
“我认为《彼得洛希卡》<a id="jzyy_2_152" href="#jz_2_152"><sup>(140)</sup></a>是斯特拉文斯基<a id="jzyy_3_152" href="#jz_3_152"><sup>(141)</sup></a>最完美的作品。那简直是可怕的原罪哲学。你看,就连人偶都有坟墓在张开大嘴等待着它。”
一进门旗太郎就听到这番完全没料想到的话,他苍白瘦长的身体仿佛突然变得僵硬,开始神经质地咽着口水。法水继续说。
“但我并不是说因为你用口哨吹出《保姆之舞》<a id="jzyy_4_152" href="#jz_4_152"><sup>(142)</sup></a>的段落,泰芮丝自动人偶就开始动作。再说我们已经知道昨天晚上十一点左右,你跟纸谷伸子两人去找过丹恩伯格夫人,然后马上就回到自己寝室。”
“那您想问什么呢?”
旗太郎用那已经完全变声的声音,带点叛逆地问道。
“我想知道,算哲博士到底要求你们什么。”
“喔,如果是这件事……”
旗太郎表现出些许自嘲的亢奋情绪。
“我确实很感谢他让我接受音乐教育,否则我应该早就疯了。不是吗?每天睁开眼就只能活在倦怠、不安、怀疑、颓废当中。谁能忍受跟一群仿佛穿着老旧能剧服装的人,共同生活在这种沉重的忧郁中?其实家父为了在我身上留下人类悲苦的记录,就只为了这个目的,还仔细教过我保命求生的方法。”
“这么一来,你的意思是除此之外一切都被那归化入籍的四人给夺走了?”
“可能吧。”
旗太郎语带保留。
“不,老实说我还不知道其中的理由。毕竟包括格蕾特女士在内,他们四个人一点都没有那个意思。对了,你有没有听过安妮女王时代这句警语?‘陪审团要是享有主教晚宴,就表示有一名罪犯被处绞刑。’我父亲就像这种主教一样,连灵魂深处都包藏着秘密和谋略,真受不了。”
“但是旗太郎先生,这其中存在着这栋黑死馆的病灶。这病灶总有一天会除去,不过你手上也并不可能有博士的精神解剖图。”
法水先是谴责对方的妄想,接着再次改口,进行事务性的询问。
“您什么时候听博士说过归化入籍的事?”
“在家父自杀的两个星期左右前。当时他已经写好遗嘱,只把跟我有关的部分念给我听。”
话说到这里,旗太郎突然显得有些不安。
“但是法水先生,我没有权利告诉你那部分的内容,一旦说出口,就表示我丧失继承的权利。我想其他四个人也一样,应该都只知道跟自己有关的部分。”
“你不用担心。”
法水声音温和地劝说他。
“日本的民法在这方面还算宽容。”
“但还是不行。”
旗太郎铁青着脸坚定拒绝了。
“我实在很怕家父的眼睛,他就像梅菲斯特一样,一定会以某种方式留下阴险的制裁方法。格蕾特女士会送命,一定也是在这方面犯了某种错误。”
“你的意思是,这是种报应?”
熊城单刀直入地问。
“对。这样你们应该了解我不能说的理由了吧?不仅如此,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这笔财产,我就无法过活了。”
旗太郎平静地说完后站起身来。他十根提琴手特有的纤细手指平放在桌缘,激昂无比地说。
“我想你们应该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了,而我也不可能再回答你们任何事。但这一点请你们务必记住,宅邸里的人似乎都把泰芮丝人偶视为恶灵,不过我认为真正的恶灵其实是家父。不,家父应该还活在邸内的某个地方。”
旗太郎只轻描淡写地提到遗嘱内容,他再次跟镇子一样,强调黑死馆人特有的病态心理。说完之后,他怅然点点头,走向门口。但他的前方,却有个异样的东西在等着他。当他走到门口,不知为何突然怔愣着不动,一步也无法走向前。他看起来不是单纯感到恐惧,从动作可以看出来,他心里有着相当复杂的感情。左手放在门把上,另一只手无力地垂下,两眼畏惧地凝视前方。很明显,他感觉到门的另一端有某样令他害怕的东西。接着,旗太郎脸上青筋暴露,呈现丑恶面容。他向前方发出抽搐般的声音。
“克、克里瓦夫夫人,你……”
才刚开口,同一个瞬间门就从外侧被拉开。两名佣人分别站在门框两边,欧莉加·克里瓦夫夫人傲慢威严的身影从中现身。她身穿貂皮高领的黄色短衣,样式类似西洋剑击服,外披天鹅绒无袖罩袍,右手拄着上方雕有盲眼俄里翁<a id="jzyy_1_155" href="#jz_1_155"><sup>(143)</sup></a>和奥立维尔斯伯爵<a id="jzyy_2_155" href="#jz_2_155"><sup>(144)</sup></a>(一五八七年至一六四五年,西班牙腓力四世王朝的宰相)家徽的豪华权杖。这黑黄对比更强烈衬托出她的红发,令人觉得她全身宛如被火焰般的激情所包覆。她头发随性往上撩,耳垂和头部分开超过四十五度,耳朵上方尖锐,好比她刚烈的个性。发际稍微后退的额头上,有着高耸的眉弓,那灰色眼睛当中泛着异样光芒,锐利的凝视像是袒露出眼底的神经。而颧骨以下宛如断崖的两颊显得棱角险峻,笔直鼻梁长过鼻翼,也给人心机深沉的感觉。与她擦身而过时,旗太郎越过肩头回头对她说。
“欧莉加女士,您请放心。一切就像您刚刚听到的一样。”
“我明白。”
克里瓦夫夫人半张着眼,倨傲点头,故作姿态地回答。
“不过旗太郎先生,也请您想想,万一是我先被传唤呢?我想,您一定也会跟我们有一样的举动的。”
克里瓦夫夫人所说的“我们”,不免令人觉得奇怪,但是原因马上就揭晓了。站在门边的并非只有她一个人,紧接着嘉莉瓦妲·赛雷那夫人和奥托卡尔·雷维斯也都现身了。赛雷那夫人手上的狗链系着一只毛发柔顺的圣伯纳犬,不论身材或容貌,都跟克里瓦夫夫人呈现完全不同的风貌。她身穿暗绿色裙子,上衣镶着绳缘装饰,还披着长至手肘的白披肩亚麻领片,头上是奥古斯都会<a id="jzyy_3_155" href="#jz_3_155"><sup>(145)</sup></a>修女戴的纯白头巾。任何人看到她优雅的姿态,都不会联想到她的出生地是被龙勃罗梭<a id="jzyy_1_156" href="#jz_1_156"><sup>(146)</sup></a>批评为激情犯罪城市的南意大利布林迪西市<a id="jzyy_2_156" href="#jz_2_156"><sup>(147)</sup></a>。雷维斯穿着长礼服搭配灰色长裤,装上翼领,晃动着他庞大的身躯最后出现。不过跟刚刚在礼拜堂远望时不同,像这样近距离观看他时,反而觉得这是位内心愁闷、内心受到压抑的年老绅士,容貌相当忧郁。这三人仿佛要排队领取圣餐一样,慢条斯理地走进来。看到这种情景,倘若此时再听到吊着缀织旗帜飘扬下的法国号声,敲响定音鼓,还有仪仗官肃穆的宣告声,简直就像十八世纪符腾堡<a id="jzyy_3_156" href="#jz_3_156"><sup>(148)</sup></a>或克恩顿<a id="jzyy_4_156" href="#jz_4_156"><sup>(149)</sup></a>一带的小型宫廷生活吧。另一方面,再从他们身边跟随的佣人人数来看,也可以感受到他们的病态恐惧。再想到刚刚与旗太郎之间的那番丑恶暗斗,令人不禁怀疑其中或许流动着可能是犯罪动机的湍湍黝黑暗流。不过这三个人从一开始就毫无疑点。克里瓦夫夫人终于走到法水面前,拿起杖尖敲着桌子,用她尖锐语调命令似的大声说。
“我们有事想请您帮忙。”
“什么事呢?您先请坐吧。”
法水稍显踌躇,但并不是因为她命令般的语气。他的迟疑其实是因为克里瓦夫夫人的脸远看酷似小霍尔班的“玛格莉特·怀亚特<a id="jzyy_5_156" href="#jz_5_156"><sup>(150)</sup></a>(亨利八世传记作家托马斯·怀亚特爵士之妹)<a id="jzyy_6_156" href="#jz_6_156"><sup>(151)</sup></a>画像”,近看却满脸天花疤痕般的丑陋雀斑。
“我就直说了,希望你们能烧毁泰芮丝人偶。”
克里瓦夫夫人语气坚定。
熊城惊声大叫。
“为什么?不过就是一具人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如果只是一具人偶,那或许是没有生命的东西吧。但我们必须自保,也就是破坏凶手的偶像。你们读过雷文斯基<a id="jzyy_1_157" href="#jz_1_157"><sup>(152)</sup></a>的《迷信与刑事法典<a id="jzyy_2_157" href="#jz_2_157"><sup>(153)</sup></a>》(注)吗?”
“您是说约瑟贝·阿尔查吗?”
在这之前法水一直沉思不语,这时他才首次开口问。
(注)出现在始于塞浦路斯国王皮格马利翁<a id="jzyy_3_157" href="#jz_3_157"><sup>(154)</sup></a>之偶像信仰的犯罪事件中。约瑟贝·阿尔查与罗马人马克尼吉欧并称,是史上著名的阴阳人,有男女两座雕像,经常在变成男人时祭拜女雕像,变成女人时祭拜男雕像。据说后来因诈欺、窃盗与斗争等导致男雕像被毁,生理上奇妙的双重人格也随之消失。
“没有错。”
克里瓦夫夫人满意地点头,先请其他两人也坐下。
“我希望至少可以从心理层面来减弱凶手的行动力。为了防止惨剧继续发生,我们已经不能再等了。”
接着开口的是赛雷那夫人,她双手畏畏缩缩交抱在胸前,用恳求的态度说道。
“我们可不是在说心理崇拜的问题。那具人偶对凶手来说,就像是龚特尔国王<a id="jzyy_1_158" href="#jz_1_158"><sup>(155)</sup></a>的英雄(在《尼伯龙根之歌》<a id="jzyy_2_158" href="#jz_2_158"><sup>(156)</sup></a>中,代替龚特尔国王与布伦希尔德女王<a id="jzyy_3_158" href="#jz_3_158"><sup>(157)</sup></a>对抗的齐格飞<a id="jzyy_4_158" href="#jz_4_158"><sup>(158)</sup></a>)。今后如果再有重大罪行,那凶手一定会躲在阴险策略之后,只让那个乡人现身。我们毕竟和易介还有伸子小姐不一样,一点防备都没有。所以就算凶手一次失手,也只有人偶会被逮,谁说他没有下次机会呢。”
“没错,如果我们三人不见血,惨剧是不会落幕的。”
雷维斯肿胀的眼皮颤动,悲伤地说。
“我们得遵守戒律,所以也不可能逃离这栋宅邸避灾。”
“您能告诉我们戒律的内容吧?”
检察官抓住机会追问,但克里瓦夫夫人马上打断他。
“不,我们没有权利说。与其讨论这种无意义的事……”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激昂。
“啊!我们Plunging in this dark abyss, suffering in the sea of fire(置身于黑暗地狱,在火焰之海挣扎)<a id="jzyy_5_158" href="#jz_5_158"><sup>(159)</sup></a>。你们为什么只是好奇地等待新的悲剧来临呢?”她悲痛地呐喊着扬格<a id="jzyy_6_158" href="#jz_6_158"><sup>(160)</sup></a>的诗句。
法水轮流看着他们三人,接着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更换了交叠的双腿,浮现阴冷的微笑。
“您说得没错,确实是‘everlasting and ever(永远持续、没有终止)’。”
他突然说出这句疯狂的话。
“带给你们这种残酷永久刑罚的就是过世的算哲博士。你们大概也听到旗太郎说的话了。博士他‘He is looking down from perfect bliss calling thee father(以被尊称为父亲而欣喜,俯瞰着你们的一切)<a id="jzyy_1_159" href="#jz_1_159"><sup>(161)</sup></a>’。”
“你说父亲他……”
赛雷那夫人换了个姿势,凝视着法水。
“没错。因为‘Through all depths of sin and loss, Drops the plummet of Thy cross!(我垂下十字架,贯穿罪与罚的深度)’。”
法水得意地引用惠蒂尔<a id="jzyy_2_159" href="#jz_2_159"><sup>(162)</sup></a>的名句,但克里瓦夫夫人却报以冷笑。
“不,‘Yet future abyss was found, Deeper that cross could sound(而未来深渊,已非十字架足以测得)<a id="jzyy_3_159" href="#jz_3_159"><sup>(163)</sup></a>’呢。”
只见她冷酷的表情出现发作性的痉挛继续说道。
“不过,‘啊,不久之后那男人一定会死<a id="jzyy_4_159" href="#jz_4_159"><sup>(164)</sup></a>’不是吗?易介和伸子小姐这两桩事件中,已充分暴露出你们的无能。”
“原来如此。”
法水轻轻点头,语气变得充满挑衅和毒辣。
“然而不管是谁,都不太可能估出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我反而觉得昨夜‘Scheint dort in kühlen Schauern, Ein Seltsames zu lauern.(诡异事端潜藏于清冷庇所)’。”
“那你倒说说看,那个人看见了什么?我可不知道有这种诗句。”
雷维斯阴沉畏缩地问,法水狡狯一笑。
“雷维斯先生,就是‘心黑夜黑,药生效手脚利落’,而地点又‘正好四下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