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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地甚至曾出现在《倭名抄》<a id="zw1" href="#zhu1"><sup>[1]</sup></a>中,是一块历史悠久的土地。这里有一个位于两山间狭小盆地的部落,村子并不富裕,但也不算贫困,有一条河流经,两岸是平整宽阔的桑田。刚结束秋蚕收成没多久,这里的深山便会降雪。
萱野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手中的一些古老文书足以证明这一点。不过乡下望族光靠这个还不够,萱野家尚有不少财产。以前是大地主,经过土地改革已经少了三分之二,不过仍然保有山林土地。
家主德右卫门曾多次被推举为村长,但他坚辞不受。虽说只是小官,村长毕竟还是政治家,一旦沾上政治绝无好事,财产肯定会变少。有位资本家就是为了县议员选举弄到破产。要出马竞选村长就得花钱,当选之后还得资助村议员。德右卫门吓得猛打哆嗦,再三推辞。
有些村民因此嘲笑德右卫门小气,不过财主通常都会受到这种批评,所以这也不能算是德右卫门的特征。除了这点,倒也没听说什么恶评。五十岁以后,埋头种植庭树、轮番欣赏风景就是他最大的消遣了。基本来说他是个好人,虽然有人说他有点霸道,但他身为村中数一数二的资本家,可能有身为望族大家长的自觉,所以这也不能怪他。
德右卫门育有三名子女,其中有两个男孩,都还在念书。老大是女孩,已经二十六岁了,容貌用平凡无奇来形容应该很贴切,毕业自五里之外的M市某所短期大学。德右卫门深信这个独生女接受的是望族应有的教育。
就算这年头观念已经改变了,二十六岁的未婚女性在乡下还是会被人视为嫁不出去的老闺女。不过,幸子——这是她的名字——这些年来并不是无人问津。不,甚至可说是应接不暇。但婚事从来没谈成,因为都被德右卫门和幸子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虽然表面上合情合理,但其实只是不满意对方的条件。这些提亲者,在萱野家看来在家世上都矮了一截,即便有点小钱也是暴发户,没受过教育,有几个大户人家,但也是身上充满马粪味的贫农出身。除非对方有足以匹敌萱野家的财产和相当学历,否则这门婚事不能答应,父女俩的意见在这点上倒是达成了一致。
明白了萱野家的真意后,上门提亲者顿时骤减。如今来客已无人再提此事,于是幸子就在宽敞的家中无所事事地耗到了二十六岁。
她的朋友几乎都结婚了,每逢出席婚礼,幸子总是反感地轻蔑以对,眼神如同在看下等贱民。早婚的人中都已有两个小孩了,看到朋友们穿着农服抱着孩子袒胸露乳地哺乳,总觉得像是动物。
剩下的朋友也逐渐步入礼堂,越到后来,幸子就越有近似敌意的情绪。一阵无法再不为所动的焦躁涌上幸子的心头,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假装自己没发觉,但对晚婚者没有任何好处的婚礼还是格外碍眼。
用不着心急,很快就会有好人家上门提亲,父女俩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他们自负不同于村中其他人,家世、资产和学业,这三样工具就是寄望的厚实本钱。父女俩等着对那些在背后说长道短的村民还以颜色,一吐心中闷气。
等待果然是值得的,这个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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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初秋的某日,一名挎着背包的青年来到萱野家,一身打扮不像登山客那么笨重粗野,从V领毛衣中露出整齐的领带。青年脱下登山帽,轻抚梳理整齐的头发。
德右卫门一看名片,上面印着“高森正治”这个名字,旁边还列着“东京XX大学文学院讲师”一行小字。这个头衔比名字更引起他的注意。
“听说府上收藏古文书,所以我特地从东京前来,不知能否让我参观一下?”
面对一手拿着名片的德右卫门,青年殷勤有礼地说着,并在昏暗的玄关欠身鞠躬。
受到这种请托,收藏家通常不会不高兴,德右卫门自然也不例外。尤其对方年纪虽轻,却是东京的大学老师。于是德右卫门欣然邀请青年进入客厅,青年小心地把背包带进和室。
德右卫门从仓库取来桐木箱,打开盖子,小心翼翼地推开破旧泛黄、宛如废纸的纸张。
“就是这个。”
这名自称高森的青年,用学者般的眼神喜滋滋地入神凝视着已被蛀蚀、边缘破烂的古文书。
“原来如此,的确是珍贵文献。”高森正治赞赏道,“谢谢您,这下子不枉费我从东京远道而来,果然值回票价。”
高森只大致看过一遍,就向德右卫门道谢。这份文书是镰仓时代的东西,之前有位老学者费了整整两天的工夫抄写,但高森只投以一瞥似乎就已满意,是这年头的年轻学者比较聪明吗?德右卫门正觉得纳闷,却见高森从背包里取出小型相机,开始一张一张地拍照。德右卫门心想,今天可见识到做学问的新方法了,不禁暗自佩服。
幸子找了一个适当时机送上茶和水果。
“这位是府上千金吗?”
高森正治说着,颔首端坐。
高森算不上美男子,他肤色黝黑,有点朝天鼻,嘴唇又厚,体型略显矮胖,不过宽阔的额头和浓眉倒是颇有学者的踏实气质。幸子察觉到他在不时偷窥自己,不禁面泛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