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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刚没有回答,而是又问了我一个问题:“医生,重力到底是什么?”
我想了想,告诉他:“重力就是方向朝下的力。”
“那么,重量……”
“对,重量,物体处在空气或水中时,除了向下的重力外,还有向上的浮力,这两股力量相减就是这个物体的重量。”
“可是,要是不在空气……”艾刚边想边说,“如果地点改变了,重量会发生变化吗?”
“重量和地点没关系,有变化的是质量。”我说。
“在地球之外,物体也有重量吗?”
“当然有。在宇宙空间里,有时沙子会像满载的油轮一样重。”
艾刚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如果在那种地方,有一个由沙子构成的星球……”
“连光也无法脱离那个天体,那里会变成一个如同洞穴般的黑暗之地。”我说。
“那就是黑洞吗?”
我点了点头。“黑洞,就是处于这种条件下的天体。”
“就像百慕大三角似的宇宙坟场吧……”
我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每个星系都存在一个黑洞,我们银河系里也有。与其说是坟场,不如说是孕育出星球和我们人类的母亲。”
接着,我问道:“马卡特先生,你能从离太阳最近的开始,按顺序告诉我太阳系都有哪些行星吗?”
“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冥王星。”艾刚一口气说了出来。又接着说道:“火星的卫星是福波斯和德莫斯。木星的卫星有十三个,其中欧罗巴卫星上有大量的水,但都冻住了,整颗行星就像一颗大冰球。不过它是目前最有可能发现有生物存在的星球。”
“没错。”我佩服地说。
“我还能背出化学元素周期表,生物学的知识也很丰富。我来说说人类起源的问题吧。一八五六年,在德国的尼安德河谷发现了几十万年前的人类化石;十二年后,法国的克罗马侬又出土了两到三万年前的人类化石;一八九一年,在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发现了五十万年前的人类化石。”
“真了不起,马卡特先生。那么,你知道那个吗?”我指着柜子上的小恐龙模型问道。
“那是恐龙。”他用拉丁语答道,然后站起来把模型拿在手中,眼睛发亮地注视着,“哎呀,这是什么龙来着?我非常喜欢恐龙,从小就梦想着能亲手挖掘出恐龙化石,还想过以后从事这一行呢。”
“你看出这是什么恐龙了吗?”
“脖子挺长的,不是梁龙就是雷龙吧?”
“雷龙这个叫法已经被废止了。”我说道。艾刚似乎很惊讶。
“啊?为什么?”他非常吃惊地盯着我。
“原来被认定为雷龙的化石,后来被证实是长颈龙的一部分。”“啊?这些我从来没听说过。”
“它是目前已知的最大的恐龙。”我指着模型说。
“最大……那就是超龙?”艾刚问。
“你连超龙都知道?”这次该我吃惊了。
“当然知道,最近不是在美国科罗拉多州发现了化石吗?”“嗯。”
“我还知道阿根廷龙。”
“哦?是吗?你对恐龙很了解呀!”我更惊讶了。
“阿根廷龙也是出土了化石后人们才知道的,据说个头比超龙还大。但发现的化石只有一小块,所以还不能下结论……”
“恐龙学现在已经变成看谁能发现最长最大恐龙的竞赛了。你手上的这种龙打破了以前的纪录,他叫地震龙。你知道吗?”我说道。
“啊?你说什么?叫什么龙?”艾刚瞪大了双眼。
“地震龙。”
艾刚张开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以为我知道所有恐龙的名字,但没听说过这种。地震龙是……”
“身长约三十五米,体重达四十二吨,走起路就像附近发生了地震似的,因此得名。不过已经发现的化石只占全部骨骼的百分之三十,所以数据都是推测出来的。以后可能会有更正,没准儿还能发现更大的呢。”
“地震龙……它的化石是在哪儿发现的?”
“美国的新墨西哥州。”
“美国?新墨西哥?哦……”
艾刚看起来有些失落,他把恐龙模型放回到桌子上。他还不知道,其实他对恐龙的了解,已经给我带来不少推理的依据了。
“听海因里希说,你还是个作家?”我换了个话题。
艾刚笑了起来。“我只不过写了一本童话书,医生。那是我的处女作,也是唯一的作品。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它的,只是把一直在脑子里想着的故事和风景写下来而已。只有一部作品,怎么能算作家?”
“是这本书吗?”
我站起来,从抽屉里取出海因里希放在这里的那本书,举了起来。艾刚好像有些近视,在看清了《重返橘子共和国》这个书名后,他点了点头说:“对,就是它。”
我把书放在桌子上,又坐回到马卡特面前。
“马卡特先生,你给自己的书取名‘重返’,是什么意思?”
艾刚歪着头想了想,答道:“什么意思,我想不起来了。”
“故事里的主人公,那个少年,最终还是没有回到这个国家,对吧?”
“啊,对,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回国是以后的故事情节。少年也许能回去,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艾刚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是你曾经待过一段时间、现在还很怀念的地方。因为想回去的念头太强烈,才想出了这个词,对吗?”
艾刚又点了点头,然后陷入沉思。
“既然这么写,就表示我回去过了……可是医生,真是这样的吗?我的潜意识……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呀。”
“那就是你的人生经历,同时也是你书中的情节。”我说道。
“是吗?嗯……是吗?或许是吧……”艾刚边想边说道。
“你说你每天都过得很空虚,还说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要回到某个地方,却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儿?”
“是的,我说过。”艾刚点了点头。
“你说的那个地方不会就是那儿吧?”
艾刚愣了一会儿,说:“这件事我想过很多次,但现实中这种地方根本就不存在啊。”
“你指的不是橘子共和国?”
“不是,那是想象出来的……是理想。”
“也就是说,橘子共和国只存在于你的大脑里,现实中并不存在,对吗?”
“对。”艾刚点了点头。
“而真正想回去的地方还是想不起来,对吗?”
“对,想不起来,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想回去的原因是什么呢?”
艾刚摇了摇头说:“这个也想不起来了。”
“但你努力想记起来,对吗?”
“对,是这样的。”艾刚有些难过地回答。
“你想记起那个地方在哪儿,这个问题你每天都在想,可还是想不起来,所以就写了这个故事,对吧?”
“哦,是的,医生,是这样的。”
“我认为,你写的故事和你的记忆有共通之处。”
“哦……”艾刚轻轻点了点头。
“说得详细些,我认为你的实际经历以及那些也许是错误的记忆,和这个故事有关系。”
“对……我想一定是这样的吧。”
“你的故事里有一些精灵,她们住在哪儿?”我问道。
“她们……哦,对,当然,这个我记得,是我自己写的嘛。她们住在很高很高的橘子树上,有好几百米高,像高楼大厦似的。”
“哦,有那么高吗?”我指着墙上那张巴塞罗那圣家堂<a id="zhu9" href="#zs9">[9]</a>的照片问道。
“对!差不多有这么高。旁边那张照片上的是什么?”
“那是建筑师高第<a id="zhu10" href="#zs10">[10]</a>发明的研究力学平衡的实验装置。像照片上那样,把沙子装进几个玉米形的袋子,再用绳子吊起来。那是他设计建筑的一种秘密方法,把它倒过来就是他的作品了,他就是这样构思建筑结构的平衡性的。”
“我觉得这张照片更像‘橘子共和国’。有一棵高大的橘子树,树枝向四面八方伸展开去,最顶端有一幢建筑,还有许多围着树干搭建的小屋。高低不同的树枝将这些小屋分成了许多村落,比如A区第十街啦,D区第十一街之类的。这些村落的外观就像德国那座有名的城市……”
“是海德堡吗?”
“不,不是,是另一座……”
“罗腾堡?”
“对!橘子树的树干上有很多外观像罗腾堡那样的小村子,很多房子在一起,每幢都不一样。就像中国人的聚居地唐人街那样。精灵们就住在那种房子里。”
“那要怎样才能爬上去呢?”
“有长长的螺旋形楼梯,像绳子一样绕在树干周围,顺着梯子就能爬到上面的房子那里。树干很粗,树根比一间房子还要大。”
艾刚目视远方,仿佛正望着那条螺旋形楼梯。
“精灵们也爬那种螺旋形楼梯吗?”
“不,她们能飞,可以直接飞回家。”
“她们有多高?”
“一米多一点儿。”
“个子很矮嘛。”
“是很矮。”
“她们一直都住在树上吗?”
“不,以前住在地底下。”艾刚说。
“地底下?还有个地下城?”
“不,是埋在地里。她们一直在睡觉。”
“埋在地里?”
“对,埋在地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道,“《重返橘子共和国》里可没写这些内容。”
“哦,是的。”艾刚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
“嗯,我只是这么认为而已,感觉是那样的。”
“你的故事里还出现了一些很特别的、让人印象深刻的人物。”我换了个话题。
“是的,我写了一些没有鼻子或耳朵的人。”
“听说你画画不错?”
“我喜欢画画,和写东西一样。”
“你读过艺术类大学吗?”
“没有,我只读过哥德堡大学的生物系。”
“你能画出那些没有鼻子或没有耳朵的人吗?”
“现在吗?”
我点了点头。
艾刚想了想说:“应该没问题。”
“你是不是亲眼见过这样的人?”
艾刚慢慢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是不是亲眼见过。”
“那些精灵呢?你亲眼见过吗?”
“不知道,不过不可能见过吧。”
“那精灵住的地方呢?”
“你问我见没见过她们住的地方?”
“对。”
“应该没见过。”
“没见过的东西,你也能画出来吗?”
艾刚沉思着。
我接着说道:“我让海因里希把你画的画拿来看了。有好多风景画和静物画,画的全是你见过的东西。有些是现场写生,有些是事后凭记忆画的,总之,没有一幅画的是你没见过的东西,对吧?”
艾刚点了点头。“我不是专业画家,是个外行,因此没见过的东西我画不出来。”
“写东西不也是这样吗?”
艾刚表情困惑地思考了很久,才说道:“哦,对,是那样的……一定是。没见过的地方我肯定写不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写。我只能写闭上眼就能想起来、记得很清楚的东西。”
“大多数作家的处女作都是这样,早期的艺术作品也是如此。每幅壁画、每座石雕,没见过的东西一定做不出来。所以不管多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定都是他们见过的。”
听到我这么说,他马上点着头说:“嗯,对,是那样的。我也一样。”
“你刚才的话非常重要。你只能写‘闭上眼就能想起来、记得很清楚的东西’。对吧?”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