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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个奇妙的谜题。马卡特先生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这首曲子这么熟悉的?这首歌的第一句歌词是——‘想象你在河上泛舟’,然后是‘你懒洋洋地回答他人的呼唤’。这和《重返橘子共和国》开头的情景一样,区别只是书里是小熊在呼唤艾吉。”

“我真没注意到。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马卡特先生,你爱听披头士乐队的歌曲吗?”我问。

艾刚慢慢地点了点头,但他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十分确定。

“我也许听过他们的歌,因为我知道‘披头士乐队’这个名字……”他说。

“那你知道《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吗?”

艾刚想了很久,最终回答道:“不知道。”

我确定,他不可能不知道。

“你的大脑没有给《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的记忆片段安上正确的触手,因此无法提取完整的记忆,你才会觉得不熟悉这首歌。然而,当你强迫自己回忆芮娜丝和她所在的国家时,引起了大脑内记忆的混乱,最终在储存室里随便抓取了一些也许能派得上用场的记忆片段,勉强拼凑出一个故事。这些记忆片段的触手也不完整,才被大脑误认为是正确的记忆而提取出来、胡乱套用。于是,你在构思故事情节的时候,原本隐藏在你脑子里的真实记忆和这些被提取的错误片段互相混淆了,纠缠在一起无法分离,至少你自己无法把它们区分清楚。从技术上来说,也需要一些相关的准备。”

艾刚一直认真地听着,但似乎并没有完全把我的解释听进去。

“洁,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海因里希问。

“他把对曾经待过的那个地方有关的记忆,和《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的歌词混在一起了,组成了一个新故事。”

海因里希点点头,想了想说:“怎么会有这种事?”

“因为这首曲子在他失去的记忆里占据着十分重要的位置。”

“为什么会占据重要的位置?为什么是披头士乐队而不是别的什么?”

海因里希表现得十分惊讶,大概在他的人生中,摇滚乐从没占据过那么重要的地位。我瞧了一眼艾刚,发现他还在沉思。

“为什么不是勃拉姆斯?不是塔科夫斯基?也不是希区柯克?”海因里希问道。

的确,对现在的艾刚和海因里希而言,这些人或许更熟悉些。

“这正是我们接下来要研究的。”

听我这么一说,海因里希开始咬起食指关节附近的皮肤,思索起来。

“但是,海因里希,这一点真的相当重要。”我说完后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思考着。

“洁,你的意思是,艾刚其实记得《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的歌词?至少以前记得。”

我点点头,说:“是的,海因里希。他对这首歌所表达的意境,曾经有过相当清楚的记忆。不,其实现在也还有。”

“只是记不起来了?”

“是的。”

“为什么他记不起来了?哦,是因为触手不完整,对吧。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会有披头士乐队的记忆?”

“海因里希,他现在是摇滚乐或流行乐乐迷吗?”

“完全不是!”海因里希马上摇头说道,“他大概连瑞典著名的阿巴乐队<a id="zhu4" href="#zs4">[4]</a>都不知道。他只听莫扎特、勃拉姆斯、西贝柳斯<a id="zhu5" href="#zs5">[5]</a>和马勒<a id="zhu6" href="#zs6">[6]</a>这些人的音乐。”

“马卡特先生,你在学生时代有没有参加过摇滚或爵士乐队?”

艾刚马上摇头说:“没有。”

“那你曾经是流行乐迷吗?”

“也不是。”

“有没有哪首热门流行歌曲,你还记得歌词,甚至现在还会唱的?”

“大概阿巴乐队演唱的《小女孩》或《夏夜的城市》还能记得吧,但是我不会唱。”

“你曾经买过披头士乐队的唱片吗?”

“我想应该没有。”

“你知道一张叫做《帕伯军士孤独之心俱乐部乐队》的唱片吗?”

“不知道。”

“那是一九六七年发行的,当时你多大?”

“二十岁,还是学生。那时我最爱看的是《科学杂志》和《恐龙月刊》,像《默西之声》<a id="zhu7" href="#zs7">[7]</a>这样的流行音乐杂志我不怎么看。”

“洁,你是怎么知道的?”海因里希说。

“因为以前我爱看《默西之声》。你会演奏什么乐器吗?”

“不会。”

“觉得生物学比摇滚乐有意思?”

“是的。”

他点点头,我也点点头。换句话说,艾刚根本不喜欢披头士乐队。这方面的记忆不是被隐藏了,而是真的没有。那么,他怎么会对这首歌如此熟悉?歌词表现的情景还能出现在他的大脑里?

“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名字很长的唱片是什么?”海因里希问。

“是收录了《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的披头士乐队的专辑。看起来马卡特先生对披头士和这首曲子都一无所知,可是却将这首歌的歌词准确地反映到了他的故事里,简直就像披头士乐队的歌迷写的一样。这是为什么呢?马卡特先生,是有人帮你写了这个故事吗?”

“没有。”他立即否认。

“在你构思故事时,有没有从电影、电视剧、书籍或与谁的对话中得到灵感?”

“完全没有。”艾刚说。

“哦。”我点点头。

“可是,洁,他能记得这种事吗?有没有人帮助过他这件事本身就需要记忆,可他没办法记住。”海因里希说。

“这么长的故事,不会是一下子突然冒出来吧?马卡特先生,这个故事的情节肯定经常出现在你的脑海里,你会不会把它记在了哪儿?”

“有可能。但并没有做记录,记录是后来才做的。”

我点点头。“换句话说,你将自己大脑里的记忆慢慢发掘了出来,就像把化石从地下挖出来一样。”我说,“但你只会把已经成型的记忆挖出来,所以内容不会变化。你应该还记得自己如何坐着小船来到这个国家的吧?”

“对,我记得。”

“他的记忆其实很稳定。船是出自于歌词,因此我想这个故事的背景也是他从大脑里提取出来的。”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实过际到这个橘子共和国去?”海因里希问。

“可以说对,也可以说错。海因里希,他的确去过某地,遇到了某些人。只是这个某地变成了橘子共和国,而某些人则成为芮娜丝、爷爷,以及那只熊。为什么会这样呢?原因是他受了《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歌词的影响,这首歌严重扭曲了他的记忆。”

“所以,是由歌词引出了故事的背景。而在艾刚的生活中,存在着另一个场景?”

“你说得对,海因里希。《重返橘子共和国》里所写的事,包括那个国家,都确实存在。只不过对他而言,这一切都不在地图上,而是在流行音乐的世界里。”

“嗯,那实际是怎样的呢?”

“我想实际上也存在,它就在地图上的某个地方,否则艾刚不可能对一个离开了六年的地方还如此念念不忘。只是,人和精灵应该并不是住在树上,那是受了歌词的影响,和真正的记忆重叠、糅合后产生的新景象。虽然和真实的记忆十分类似,但又不完全一样。”

“因为真实的景象已经被替换了?”

“某些部分确实如此,被歌词里描述的景象替换了。”

“某些部分?其他的呢?”

“我想,应该还是有真实部分存在的。”

“哦,那要怎么区分哪些是真实的呢?”

“很难吧,因为没有参照物,不过应该还是可以区分出来的。”

“总之,这个地点和《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有关系?”

“一定有关系,这是肯定的。”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对他来说,《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对一个完全不知道披头士的年轻生物学研究者吗?”

“是的,海因里希。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这是极为重要的问题。”我边踱步边说。

“这是个重要却难以解决的问题。既然歌词如此准确地印在了他的大脑里,那这首歌他一定反复听过无数次。”海因里希说。

“最难解决的问题,往往就是事情的关键。”

“但是,洁,我看他对流行歌曲并没有多大兴趣啊。”

“是吗,马卡特先生?”

“是的。”艾刚点了点头。

“我不认为他热衷于听披头士的歌,可是不听又不可能记住。”

“对,这一点很确定。就算大脑这台机器再怎么神奇,也无外乎就是一台转换器之类的东西,没有原料就什么也做不出来。除非给它完整的材料,否则编不出轮廓这么清晰的故事。”

“换句话说,对这首歌必须要熟悉到能唱出来的程度才行。可艾刚连一首流行歌曲都不会唱啊。”

“恰恰相反,这更能说明两者之间有紧密的关联性。既然他从来都没有和朋友边弹吉他边唱《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就表示他记得这首歌和音乐兴趣无关,而是我们所探寻的事件中的某个场景和这首歌有着极紧密的联系。”我说。

“如果和音乐兴趣无关,又会和什么有关呢?”

“不清楚。无论多么不可思议的事都有可能。他曾经反复听过这首歌,或者是在某个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背景下听到了这首歌,总之他获得了深刻而重要的记忆。我可以肯定这和兴趣没有关系,这一点毋庸置疑,海因里希。”

海因里希双臂交抱在胸前,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恐怖的故事。这是我采访一位精神科医生时听到的,是发生在美国西海岸的真实案例。有一名年轻的女精神病患者,能准确背诵一首爱尔兰民谣的歌词,但那首歌不是什么名曲,而是在爱尔兰乡下传唱、不为外人所知的古老曲子。这件事一直是一个谜,后来经过调查发现,她在幼儿时期曾经亲眼目睹母亲被强盗杀害的场景。强盗偷偷潜到她母亲背后,用铁锤杀死了她的母亲。母亲死之前,嘴里哼唱的就是这首爱尔兰民谣。这名女患者对其他事情的记忆都很模糊,唯独对这首歌记得特别清楚。”

“哦。”我点点头,“原来还有如此震撼而悲惨的解释。”

“艾刚的状况也许不至于那么悲惨,但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儿。问题是,他是在什么时候,又是在什么情况下听到那首歌的?”

海因里希说完,扭头问艾刚:“艾刚,你还记得吗?”

艾刚只是摇了摇头。如果他记得,就不会写出这个故事了。这个故事相当于他的大脑因无法运作而发出的惨叫声。

“他好像不记得了。洁,没有办法的,不管你是个多么优秀的脑科专家,对于艾刚来说,终究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人。即使如你这般聪明,应该也不知道我家书桌抽屉里放了什么东西吧。被隐藏起来的事实在你的学识范围之外,我们这些局外人是不可能了解的。”海因里希说。

我摇摇头说:“我不这么认为。通过推理,应该可以查找到。”我把我的想法据实告诉他。

“推理?”

“是的,推理。”

听我这么一说,海因里希不禁笑了出来。

“连我抽屉里的东西也能知道?”

“如果你希望的话。”

海因里希笑着说道:“这简直是神话。根本不可能。”

“我不这么认为。只要合理利用目前掌握的材料,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要真能做得到,我就太佩服你了。”

“首先要查明的是时间段。他一定在某个时候遇到了什么事,接下来又被卷入到什么事件中,而且,这件事还使他出现了记忆障碍。我说的这些你都同意吧,海因里希?”

海因里希想了一下,点点头说:“嗯,是的。我同意。”

“那段时间,极有可能就是他记忆开始消失的时段,也就是他回忆不起来的那段空白。我想,要找出这个时间段,应该不算太难。”

海因里希望向空中,眼神中带着怀疑。

“我和他今天见了三次面,他都以为是初次见面。还反复说了好几次听起来十分古怪的话,就像公演前的彩排似的,不过,起码通过这些对话,我明白了好几个问题。这些材料我们要灵活运用起来。”

“嗯,你说得很有意思。”

“在和他的几次对话中,有些内容他每次说的不一样,有的却几次都相同,比如希区柯克的电影。尽管他在是喜欢希区柯克还是塔科夫斯基这个问题上的答案有所改变,但希区柯克在《鸟》之后的作品他每部都看过这个回答却一直没有变。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把希区柯克电影的上映年份作为一个参照标准。”

“有道理。”

“希区柯克的电影他都看过,而且认为希区柯克的最后一部电影是《狂凶记》。对《狂凶记》之后上映的《家庭密谋》这部片子,他完全没有印象。”

“确实如此。”

“《家庭密谋》是一九七六年上映的,《狂凶记》是一九七二年。因此,他所经历的那件目前还不清楚的事情,应当是在一九七二年到一九七六年间发生的。”

“是吗?嗯,这没问题。”

“除此之外,通过对话,我们还知道了哪些事实?首先,我认为马卡特先生的科学知识相当全面。”

“嗯,是这样的。”

“他的知识范围包括天文学、生物学、恐龙及原始人类,内容十分丰富。但有些方面的知识他又相当欠缺,比如抽象画和流行音乐。”

“嗯,是的。”

“物理学中重力和质量方面的学识也不够,脑科学方面好像也没掌握多少,天文学的知识也很有限。最了解的应该是恐龙学,因为他曾经是《恐龙月刊》的忠实读者。”

“嗯,说得对。”

“可即使如此,他对曾撼动世界的科学发现,即巨大陨石撞击地球导致恐龙灭绝的著名学说却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在尤卡坦半岛上发现巨大陨石坑的事。这也难怪,那是一九九一年才发现的。他没见过伽利略太空探测船拍摄的欧罗巴的照片,因为这也是最近几年的事情。这些事实都和我们的推理结果相一致,即他缺乏一九七六年以后的记忆。”

我走到柜子旁,拿起地震龙模型,说道:“他也不知道这种地震龙的发现。这也正常,因为它的化石最早是在一九七九年发现的。对洛基山脉的正式调查是从一九八五年开始的,论文的正式发表和把此种恐龙命名为地震龙,则是在一九九一年。”

我把模型放回到柜子上。

“所以他不知道很正常。他知道超龙和阿根廷龙,这两者的发现,曾让全世界的恐龙迷都异常兴奋,他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当初宣布它全长可能超过三十米,但其实这个数字有所夸大……”

“是吗?”

“恐龙学这种东西,其实跟好莱坞拍摄的电影《侏罗纪公园》和《怪兽哥斯拉》差不多,学者们都热衷于寻找最大的恐龙,因此世界最大恐龙的名字,每年都在变化。”

“嗯,是的。”

“有时是宣布发现某种恐龙的脊椎骨节的数量增多了,有时是尾骨多了一截。超龙是在一九七二年发现的,而阿根廷龙则是次年发现的,马卡特先生知道这两件事,这么一来,时间就更明确了。那件我们还不清楚的事件发生的年份,应当可以确定在一九七四年至一九七五年间。”

“嗯。”海因里希点点头。

“另外,一九七五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有学者宣称所谓的雷龙其实根本不存在。”

“是吗?”

“对,最后结论是稍后才被证实的。但在一九七五年初,就有研究者发表论文,主张被称为雷龙的恐龙骨骼化石,其实是已知的迷惑龙骨骼的一部分。而马卡特先生完全不知道这个结论。也就是说,已经可以大致确定,那件事是在一九七四年发生的。”

“嗯,有道理。”

“这也和马卡特先生认为自己现在的年龄是二十七或二十八岁相符。二十七岁的话是一九七四年,二十八岁则是一九七五年。”

“嗯。”海因里希低声应道。

“这么一来,事件发生的时间就知道了。可是,一九七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接下来就需要我们的分析了。”

“没错。”海因里希又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这件事,或许和马卡特先生的兴趣无关,却和《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有着紧密的关系。对吧?”

海因里希点点头说:“应该是,这就是你总提到的所谓理论上的推演结果。”

“我们已知的众多信息里隐藏着很多暗示,可也有很多不合常理之处,会混淆我们的视听,因此我们必须慎重选择,去伪存真,才能找出正确无误的加以使用。”

“哦,这太难了。如果这么想的话,材料确实太多了。”

“怎么会太难呢?从这些材料中能发现路标啊!可以帮助我们确定大致的方向。马卡特先生是从哥德堡大学的生物系毕业的,然后上了海洋微生物的考察船,对吧?”

“对。”

“但他比较喜欢陆地上的生物,所以后来上岸了。”

“他确实说过比较喜欢陆地上的古生物。”

“对,是古生物。”我点了点头,“而且他尤其向往挖掘恐龙化石,还想把它当做一辈子的事业。”

“这么说,他上岸后就去挖掘恐龙化石了吗?我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

“一九七四年,这个领域最吸引人的地区应该是南美和北美大陆。如果他去了美国,就会获得许多其他领域的知识,无论是地理环境还是实际出土的化石,都与他之前接触的不同,这些都会改变他当初的专业方向。这么一来,吸引他的就不再是恐龙了。”

“那会是什么呢,洁?”

“对他来说,熟悉程度超过恐龙、需要具备更深入的古生物学知识,同时又要进行挖掘作业的,显然就只有人类学了。他参与了寻找所谓人类进化史上‘缺失的环节’,他自己也说对这方面十分热衷。”

“哦。”

“我之所以能把推理朝这个方向推进,是因为这些暗示都有迹可循,也很合乎逻辑,很多片段都往这个方向集中,仔细找的话需要多少资料都能找到。比方说,有关人类祖先的化石,他可以准确无误地说出尼安德特人、爪哇猿人和克罗马侬人化石的发现年份。在两次询问中,他都回答得非常准确,而且数字和内容完全没有改变。再者,他对一九○九年在英国发生的皮尔当人造假案,也有非常准确的了解,这些都能证明他对这个研究领域有着非比寻常的兴趣。”

“嗯。”

我把艾刚画的精灵素描拿起来,递给海因里希。

“这张图也能说明一些问题。他画的这个精灵的脸,显然是猿人的脸,而不是现代人。他画的其实就是他自己心中留存的那个所谓的‘缺失的环节’。”

“嗯,换句话说,故事中的精灵其实就是猿人?”

“是的。暗示这件事的话,马卡特先生说过许多次。例如,精灵被埋在地底下。”

“嗯。”

“他说过,在被他挖出来之前,精灵一直都在地底下休息。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精灵对他而言指的是什么。”

“嗯。”

“还有,当我告诉他黄色手帕就是地面,并询问他下面有什么东西时,他马上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复:‘埋在地下的是猿人的化石。’这也说明他与猿人,以及参与挖掘所谓的‘缺失的环节’有联系。”

“原来如此。”

“更多的依据也在这本《重返橘子共和国》里。”

“你所说的‘更多的依据’是指什么?”

“比如说书中的主人公艾吉带着一块肘骨坐上船,然后开始寻找这块骨头的主人。”

“嗯。”

“所以我想,这块猿人的化石,也许是胳膊肘部分最先出土。”

“肘骨……”

“然后他遇见了肘骨的主人。骨头是一位精灵的,精灵也就是猿人,而且主人公为了让对方的手恢复完整,还潜入到展出大量猿人的博物馆里去寻找整只手臂的骨头。”

“对。”

“这可以解释为:得到了肘骨化石的考古挖掘队,先去寻找整只手臂的化石,再继续寻找全身的骨骼化石。这项行动在他的大脑里转化为了这段故事。”

“嗯。”

“这么一来,只要将我们目前所知的事实和时间进行交叉比对,就可以推断出事件发生的地点了。时间是一九七四年,事件是挖掘猿人的化石。那一年,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是否有什么划时代的猿人化石被发现呢?”

说完,我面对电脑坐了下来。“我们来查查看吧。有一个由英国人制作的,有关‘发掘缺失的环节’的数据库,就在这个数据库里找找看吧。首先输入年代,这个现在已经弄清楚了,是一九七四年。地点?还不知道,就在全世界范围搜索吧。发现的化石部位?哪儿都行,但以肘骨为中心。”

我把这些资料依次输入电脑。

“接下来开始搜索……”

海因里希等不及了,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找到什么了吗?”

“有了!”我说,“是埃塞俄比亚,东非阿法尔地区的沙漠。你看……首先发现了肘骨的化石碎片,外形与狒狒及羚羊的骨头有着明显的差别。考古队又花费数周时间制定了周密的挖掘计划,结果找到了大腿骨。不久后,全身的化石几乎全部完整出土了。身高大约一米,由于身材矮小,考古队原本认为可能是类似一九二四年出土于南非的‘唐宁婴儿化石’那样的儿童化石。但检查了化石的牙齿后发现,智齿已经长齐了,可以确定是个成年人。化石头骨的脑容量也明显和猿类不同,最后由脚部和脚后跟的骨骼结构判断,这是个用两脚直立行走的女性原始人类。

“这个大约三百万年前的原始人类化石,就‘缺失的环节’来说,是有史以来最完整的。全身的骨头都很齐全,因此被视为史上最大的考古发现,在学界引起极大的震撼。由于当天晚上考古队的帐篷里、收音机正好在播放披头士乐队的歌曲,所以就把这个女性原始人命名为‘露西’。从出土骨骼的完整性来看,‘露西’已被视为目前寻找‘缺失的环节’中最具代表性的发现。”

我把视线从电脑显示屏上移开,正好看到海因里希脸上失魂落魄的茫然表情。

E

“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海因里希说,“这太惊人了,怎么会有这种可能……”

“当时考古队帐篷里收音机播放的歌曲,无疑就是披头士乐队的这首《钻石天空中的露西》。”

“是的,”海因里希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在埃塞俄比亚夜晚的沙漠里,印象一定格外深刻。”

海因里希一直将双手交抱在胸前,大概是在想象当时的情景。

“沙漠确实会让音乐听起来更感人。洁,是否因为那一晚的体验太非同一般了,这首曲子的歌词才会深深地印在艾刚的脑子里?”

我点了点头。

“他记住了《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应该就是在那天晚上吧?”海因里希说。

“你觉得,马卡特先生就只在那天晚上听到过这首曲子,只此一次?”

海因里希又点了点头,但我摇摇头对他说:“我不这么认为,海因里希。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你说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

“你看,《重返橘子共和国》只反映了《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的前半部分歌词,后半部分被忽略掉了。歌词的后半部分出现了报纸出租车、领带上镶玻璃的站台服务员和十字转门,但这些东西都没有出现在马卡特先生的故事里。这表示,刻在马卡特先生大脑里的《钻石天空中的露西》的歌词,顶多是从开头到三分之二的地方,后面的三分之一他并没有记住。”

“嗯,所以我才说他只听过一次。”

“海因里希,这样反而更不可能。”我说。

“为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缺失的环节’的发现,尤其是全身完整化石的发现,对这个领域来说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大家一百年来都在拼命寻找这位‘露西’,‘露西’的发现创造了历史。所有人类学和考古学领域的人都因此聚集在一起;古生物学、灵长类研究、古代文明研究、化石学、恐龙学,甚至连动物园、出版社和电影公司都举办了大量宴会,邀请这支考古队的成员出席。当然,他们还召开了记者会,上电视接受采访,同时成为晚会、音乐会和慈善晚宴的座上宾。甚至连政治家的候选演说和百货公司的开业典礼都会请他们去。”

“啊!”

“你大概知道当初道森宣布发现所谓的‘皮尔当人’时,英国人有多么疯狂吧?连续几天几夜无休无止的晚会、体育表演、慈善音乐会、戴原始人面具的化装舞会……更不要说演讲会这类的了。百货公司还举办优惠大酬宾、葡萄酒商宣布无限供应葡萄酒、流浪汉可以免费享用最上等的面包和浓汤,业余考古学家查尔斯·道森甚至还被王室隆重地授予爵士头衔。”

“啊!业余考古学家一夜之间成为贵族?”

“那段时间人们真是忘乎所以地狂欢,因此在发现这件事是作假之后,你可以想象他们有多么失望吧。虽然时代不同了,但他们所起的‘露西’这个昵称仍十分吸引人。所以马卡特先生一行人,应该也参加过类似的活动吧。连续几天几夜的晚会、餐会、演讲会,还有化石展示活动,大概比《侏罗纪公园》开拍典礼或公开纪念活动还要盛大。海因里希,我问你,这种时候,晚会的主办单位会想到什么?”

“不知道,什么?”

“会在会场反复播放《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

“嗯,有道理。”

“发现‘露西’的考古队一行所到之处,《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大概都会响彻会场的各个角落吧。谁都会想起这首歌,这个行为无人可以阻挡。”

“原来如此。所以艾刚才会记得这首流行歌曲的歌词?”

“现场演奏或业余的妈妈合唱团,都在忘情地演唱《钻石天空中的露西》。可能只要考古队成员受到邀请,刚到车站,主妇们就会在月台列队欢迎,开始合唱起来。”

“这简直是活受罪呀。”

“处于这样的环境,他不可能记不住歌词。”

“这么说,他们不管到哪儿都要受到《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的疲劳轰炸。”

“我想,就算是只听马勒曲子的狗,大概也能背诵这首歌的歌词了吧。”

“原来如此,很有可能……总之,艾刚当年确实参加了这支发现‘露西’的考古队。”

我点点头说:“网站上的资料里并没有他的名字,可能因为他不是关键人物。但毫无疑问,我想他就是考古队的成员之一。”

“你是说,他是寻找‘缺失的环节’这一史上最著名发现的参与者之一?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呢。我连猿人‘露西’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亏我还曾经打算当一名科学记者呢……”

“因为这和你的兴趣不在同一个领域。不是研究考古学或人类学的人,是不会知道的。”

“艾刚究竟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加入考古队的?他是研究生物学的,专业也有些不同吧?”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挖掘化石和挖掘古陶器不一样,当然两者都需要放大镜和细针,还需要小心翼翼地挪动石头。但在这之前,要先做挖洞、用筐搬运泥土、用筛子筛土等体力的工作。这些工作都需要大批人手。”

“嗯,也就是说……”

“因为他想挖掘化石,大概就在离开货船后,去应聘了这种工作。”

海因里希又点点头,说道:“即使这样也很让人吃惊啊。艾刚,你对参与发掘‘缺失的环节’里那个‘露西’还有印象吗?”

艾刚听到这个问题,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想不起来了吗?”

“想不起来了。”艾刚回答。

“被扭曲了的形象记忆往往更加牢固。”我解释道。

低着头的海因里希竖起食指说:“但是,等等,洁,有件事还是有些奇怪。”

“什么事?”

“发现‘露西’这件轰动全世界的大事到底发生在哪儿?时间是一九七四年,对吧?如果是在瑞典,我应该会知道啊。”

“所以应该不是发生在瑞典。”我说。

“如果是英国或者美国,我也会听说。”

“那就也不是英国或者美国。”

“德国国内的资讯我也会知道。有可能是领域不同所致,但如果真有这么轰动,我一无所知就太奇怪了。至少我会听说才对呀。”

“那就也不是发生在德国。”

“波兰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一九七四年的事就更不在话下了,因为当时的波兰报纸和杂志我都看过。”

“那么,大概也不是波兰了。”

“那到底是哪里呢?”

“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呢?”

“怎么?洁,连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到目前为止,我所说的都是想象。”

“啊?真的吗?”

“我知道‘露西’这个名字,是因为这个事件很有名,加上马卡特先生有这种症状,所以我才说如此轰动的大事一定发生在世界的某个地方。这都是逻辑推演的结论。啊!”

我大叫一声,海因里希好像被我吓了一跳。停下了正要走回沙发去的脚步,回到我身边。

“你看!海因里希!这个资料库里还有另外一份令人惊讶的资料。队长的名字!因为写在另外一页,刚才没有注意到。这也太巧了!”

“队长?”

“队长的名字!”

“队长的名字?怎么了?怎么巧了?”

“你知道队长叫什么名字吗?他叫卡尔·扎泽茨基。”

我刚一说出口,海因里希就又被吓了一大跳。沙发上的艾刚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一语不发。

“卡尔·扎泽茨基?”

“是的。扎泽茨基这个名字居然出现在这里。”

我双手抱胸。从没想过会有这种事。

“扎泽茨基、扎泽茨基,我完全没想过。这是什么?在故事里,他是以化名出现的。其实它是一个人的名字,而且出现在这个地方……”

“洁,这是人名吗?”海因里希问。

“对。卡尔·扎泽茨基,捷克人。”

“是他组织了考古队?”

“是的。”

“他是谁呀?”

“这里介绍说,他是马拉加大学的教授。”

“马拉加大学?在葡萄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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