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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梯里盐月什么也没说。外来患者和等着取药的人挤满了大厅,两人在长椅上坐下后,盐月询问了信弘的病情。但是,他对这个话题并不热心,脑子里似乎在想别的事。伊佐子觉察得出,他正在为舅父的肝癌发愁。
不过,有盐月在身边,伊佐子还是感到了安宁。这种安心感在佐伯等人身上是体会不到的。这种安宁来自与盐月长年的缘分,也源于他不会令人感到危险的性格。他的“无害”常使人不满,只有在摆脱险境时见到他,才会明白这种安宁的珍贵。
“你舅父病情如何?”伊佐子问盐月。由于身在医院,搬出这个话题也不会显得不自然。
“唔,好像是慢慢地在变好。”盐月当即回答道,“从前天开始有食欲了。人也精神了不少,跟来探望的人谈得很欢。”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相比明朗的语气,盐月的脸色却显得很忧郁。
“也就是说没问题了?”
“没问题了。听说主治大夫啊,还对我舅父打包票说他能活到九十岁。”
难不成在病人面前说你肯定能长寿是医生的习性?通过佐伯的私密话也可以看出,那位政治家罹患肝癌多半是事实。医生诊断为癌症,却打包票说能活到九十岁,自然是为了不刺激患者和家属。不过,为了摆脱“误诊”的误解,患者去世后,医生会及早发布公告,表示病人得的其实是癌症,想表示他们对患者的死期也早已有所估计。医生会这么向遗属解释:病人怀疑自己得了癌症,要求我告知真相,这种场合,如果病人正当壮年,我就说能活到七十岁,如果是老年人,就说八十岁或八十岁以上,以此来鼓舞患者。医生的这样瞪眼说瞎话,理应得到人们的原谅、得到遗属的感谢吧?盐月的舅父明显就是这种情况。
这么一想,医生保证信弘会有八十年寿命的话也不足为信了。岂止如此,从医生对政治家的鼓励可知,信弘反倒是没几天可活了。
“你听我说,老爹,我准备让泽田给我写遗嘱。”伊佐子低声说道。
“嗯?什么?”盐月凑过耳朵,听明白后,他看着伊佐子的脸问道,“泽田先生想写遗嘱了?”
“上次我这么一说后,他说他会写。我不是因为他病情恶化了才说的,反倒是因为他好转了,觉得比较容易说出口了。”
“那是自然,也好,确保财产对你来说是头等大事,能让他写下遗嘱,你也就安心了。”
“我并不是要得到全部财产。只要涩谷的那片地全归我就行。”
“你也是铁了心啊。”
“‘铁了心’这种奇怪的词就不要说了。你想想,泽田不在了我怎么办?又没有孩子,年纪也大了。泽田也有责任保障妻子老了以后的生活啊。老爹不也赞成我三年内在那里开店的计划吗?”
“那是自然,这个所谓的三年,也是以泽田先生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为前提的嘛。不过,这跟你现在就让他写遗嘱有关系吗?”
“当然有了。”
“哦,既然泽田先生有这个心,那就让他写好了。”
“我问你,遗嘱要写成什么样才行?有没有固定的格式?”
“应该没什么固定的格式,全部由本人执笔,再在上面署名、盖章应该就可以了。”
“这么简易不要紧吗?难道没有在法律上绝对有效的格式?”
“你说的是那种形式吧,在律师在场的情况下,写好遗嘱,把它交给律师保管?”
“不然总觉得不清不楚的。”
“我没继承过遗产,也没到写遗嘱的时候,当然是不知道详情了。因为这种事与我无缘嘛。”
“有律师在场,就显得比较正式了。我想委托律师。老爹你认识熟悉这方面业务的律师吗?”
“律师啊……还是委托佐伯律师吧,你看怎么样?”
伊佐子知道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不过,很快她便若无其事地回应道:“咦,佐伯先生不是专攻刑案的吗?”随后又不露声色地观察起盐月的样子来。
“就这么点儿事,无所谓刑事民事的,什么律师都行。”
这语调也好,表情也罢,都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盐月属于喜怒形于色的类型,看这情形,他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佐伯是盐月介绍的律师,但也只是一个从舅父那条线上推到他面前来的人,之前双方并不认识。在A宾馆结束三方会谈后,佐伯不过是出于义务,时不时地向盐月报告石井一案的情况,两人之间没有交往。因此伊佐子推断,盐月多半以为佐伯也只是事务性地向她报告审判进展而已。另外,佐伯的姿态中带着一点儿生意人的气息,又很会演戏。
“可是,找佐伯先生的话,会比较麻烦。”
“为什么?”
“我们已经委托佐伯先生当石井的辩护人,不是吗?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他和泽田见面啊。”
“原来如此。”
盐月也意识到了不妥,苦笑起来。石井的事一直瞒着信弘,所以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一种疏远感,以至于盐月都淡忘了石井的存在。
“不过呢,我觉得像写遗嘱啊、委托保管之类的私人事务,还是别找不太认识的律师为好。特别是你这种还跟人家女儿有纠纷的人。”
“话是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