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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日,周二晚上十一点半,一个高个子男人头戴软黑帽,身穿黑大衣,衣领立着挡住脸,以隔绝夜晚的寒气。他踱出位于第七大道附近五十三大街的小旅馆大堂,疾步走上第七大道,向中央公园走去。
到了五十九大街,他向东转,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向第五大道方向走去。到达第五大道中央公园入口处圆形广场的外面时,他停在一个大水泥角柱的阴影后,懒洋洋地向后靠着。他点了一支烟,火柴的光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一张上了年纪的脸,有少许皱纹,一撮花白的小胡子从上唇垂下。帽子下露出一绺灰白的头发。接着,火柴的光摇曳着熄灭了。
他静静地靠着水泥柱,双手塞进大衣口袋,吸着烟。倘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穿着黑鞋的双脚颤巍巍地敲打着地面。
烟熄灭了,他扔掉烟头,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表针指向十一点五十分。他不耐烦地低声咒骂着,走过公园的正门。他走上石径时,圆形广场边上的弧光灯变暗了。他犹豫不决,似乎还没决定走向哪儿。他环视了一下周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走到第一张长椅前,重重地坐下——好像一个劳累了一天的男人想要在公园的黑暗中安静地休息一会儿。
他的头缓缓垂下;身子慢慢松懈下来。他似乎在打瞌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没有人从这个坐在长椅上的黑衣男子身前经过。汽车从第五大道呼啸而过。广场上交通警察的尖锐哨声不时划破寒冷的空气。冷风飕飕地吹过树梢。公园的某个暗角传来一阵女孩的清澈笑声——轻柔而遥远,却清晰无比。时间在打盹中流逝;那人睡得更沉了。
然而,当临近的教堂敲响十二点的钟声时,那人的身子紧张起来,他等了一会儿,猛地站起。
他没朝入口走,而是转过身,步履沉重缓慢地沿着小径继续朝前走,在帽檐和衣领形成的阴影中,闪着他机灵、警觉的目光。他迈着沉稳、不慌不忙的步子走着,似乎在数着长椅。二——三——四——五——他停住了。在前方朦胧的黑暗中,他依稀看见一个灰色的人影静静地坐在一张长椅上。
这人缓步向前。六——七——他没停,径直向前走。八——九——十……这时他才转身往回走,脚步更轻盈、更明确。他疾步走近第七张长椅,猛然停下。突然,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走到那个模糊的身影静静休息着的地方坐下。那个身影嘀嘀咕咕地挪了一下,为这个新来的人让出地方。
两人一言不发地坐着。过了一会儿,黑衣人的手伸进外套兜里,掏出一包烟。他点燃一根烟后,又拈着燃着的火柴顿了一下。借着火光,他偷偷打量了身边那个不声不响的男人。但火柴燃烧的时间太短,他根本看不到什么——坐在长椅上的那人和他一样,裹得严严实实。火柴灭了,两人再次陷入黑暗的包围。
黑衣人似乎下定了决心。他向前探过身,突然拍拍那人的膝盖,低沉沙哑地说了一个词:“文件!”
另一个人立即清醒过来。他半转过身子,审视身边的这个人,咕哝了一句,似乎很满意。他谨慎地别过身子,戴着手套的右手伸进大衣的右口袋。第一个人急切地探上前,两眼放光。那个坐在他身边的男子的手伸出口袋,紧紧拽着某样东西。
接着这只手的主人做了件惊人的事。他猛然从长椅上一跃而起,向后一跳离开第一个人。与此同时,他向蜷着身体、目瞪口呆的黑衣人伸直了右臂。远处的弧光灯投来影影绰绰的光,照在他手中的东西——一把左轮手枪上。
第一个人嘶哑地大叫一声,像猫一样敏捷地跳起来。他的手闪电般地伸进大衣口袋。他不顾一切地朝身前那个紧张兮兮的人扑去,全然不在乎那把枪正指着他的心脏。
但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之前开阔的空间、黑暗的乡村般宁静的画面瞬间变得紧张激烈——翻滚、吼叫、巨大的混乱。长椅后几英尺远的灌木丛中忽然蹿出一群拿枪的男子。与此同时,从小径的另一头又出现了另一群拿枪的男子,并向这两个人跑过来。从小径两头——距公园入口处约一百英尺的地方,以及另一端的公园暗处——跑来几个持枪警察。这四群人眼看就要会合在一起了。
掏枪并从长椅上跳起的人没等增援的人到达,在他的对手把手伸进外衣口袋的时候,就瞄准并开火了。一声巨响,公园里回荡着枪声。一簇橘黄色的火焰射进黑衣人的身体,他向前歪了一下,痛苦地抓住自己的肩膀。他的膝盖一软,倒在地上,手还在口袋里摸索。
但是蜂拥而至的那些人制服了他,他再也别想作恶了。他被按倒在地,手被死死钳住。他们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制住他,直到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小心,孩子们——注意他的手!”
理查德·奎因警官挤进气喘吁吁的人群,若有所思地站在那个在地上不断翻滚的人面前。“把他的手拿出来,韦利——慢点儿,抓紧他的手,抓紧,不然他会扎你的。”
地上的人在不断地拼命挣扎,托马斯·韦利警官用力抓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从口袋里拉出来。那只手露出来了——什么都没有,肌肉在最后一刻松了下来。两个人迅速给他戴上手铐。
韦利正要翻他的口袋,警官厉声喝住了他,自己把腰弯向那个在地上翻滚的人。
老人小心谨慎地把手伸进那人的口袋摸索着,似乎生命都悬在这上面。他抓住了一个东西,小心地抽出来,举到灯光下。
这是一个皮下注射针管。弧光灯的光照得里面的白色液体闪闪发亮。
警官笑着跪在那个受伤的人眼前,一把摘掉那人的黑色毛料帽子。
“都是伪装。”他嘀咕道。
他扯掉那人的灰胡子,用手快速抹过那张有皱纹的脸。那人的皮肤马上被抹花了。
“好哇,好哇!”警官轻声说,那人朝他怒目而视,“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斯蒂芬·巴里先生,还有你的好朋友,四乙基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