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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一次在梦里扮演了犹太教的神职人员——拉比。她总是在倾听着教众的告解,这次是个牙医。
弗洛伊德不厌其烦地说:梦是有意义的。那个牙医,如果在现实生活中真有这么个人,他的怪癖可能解释起来非常简单。这显然和性有关,嘴和舌头在心理学上是女性性器的象征符号,手指或其它长条型器具对应着男性。伸进去拨弄舌头除了意味着发生关系之外,也带有居高临下的支配欲和羞辱对方的含义。梦所反映的往往是现实中被压抑或不敢正视的,可能是儿童期遭受的某次伤害,也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某种爱列屈拉<a id="zw1" href="#zhu1"><sup>[1]</sup></a>情结而产生的羞愧所致。
然而,梦见一个对自己做告解的牙医,就要复杂得多了。梦中人物常常是现实人物的投影,投影经常会变形得很厉害,要从中摸索出线索,不是抽支烟的工夫能办到的。
这个梦境着有很强烈的真实感。特别是不断地做到类似的梦,在每个梦里都有人做告解,都会涉及对日本及纳粹德国的恐惧、对集中营的可怖记忆,让人禁不住怀疑,梦见的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
这当然不是真的,韩裳再次告诉自己。日本人曾经在上海把所有的犹太人迁到一起集中居住,但是并没有搞纳粹式集中营,更没有屠杀过犹太人。梦中出现的情景,是她平时看的关于纳粹德国的影视作品,以及日本在南京进行的大屠杀等记忆元素揉捏在一起后的结果。
韩裳已经记不清最早做这样的梦是在几岁了,或许是三岁。刚开始的时候,梦境比较朦胧,对她的影响不算很大,只是有些怪异和恐惧。但是就读上戏表演系,开始学习表演,揣摩各种各样角色的心理后,她的情绪波动变大,梦境就随之频繁。而且她自己在梦里也渐渐清醒起来,这是最糟的地方,无法从梦魇里挣脱的无力感让她倍受打击。
她知道这足以称得上是心理疾病了,如果毕业后从事表演,在各个角色间转换,晚上又做这样的梦,迟早要出大问题。然而她又不愿意把自己的问题托付给素不相识的陌生心理医师,这才决定进修心理学,要找出一条自救的路。再者,把自己的心理问题解决了,重新干表演这行,那些心理学也不会是白读的。
不同寻常的梦并非就此一种,比如那个有茨威格的梦,后来又做过一次。梦的进程几乎一模一样,依然听不见茨威格说的话,也看不到房间里其它人的模样。说起来这个梦并不太压抑,可奇怪的是醒来后的状态,就像做了刚才那种梦一样,混身被抽去了力气。这让她意识到,两种梦可能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韩裳从烟盒里拎起另一支烟,又推了回去。不要再想自己的事,可以起床了。关于费城求助的神秘事件,她还有些想法要实施。
新买的彩色墨盒装进了打印机,一阵充墨的嘈音过后,打印机开始继续先前未完成的工作。
喷墨头在光滑的照片纸上喷出五彩斑斓的颜色,每张照片从出口一吐出来,他就将其用玻璃胶贴在墙上。
打印机的嚣叫声持续了很久,其间又换了一次墨盒。总共一百多张照片,墙上都被贴满了。
做完了这些,他的目光在照片墙上巡视了几遍,轻轻点了点头。
照片上一个人都没有,拍的是衣服、裤子和鞋。全都是女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