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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刑警大队办公室内。
邓大队和技术科做着最后的案件交接工作。老陈拿着一个信封,焦急地站在门外等候。他手上的烟不停地交接,走廊窗框上已经被他按出了好几个黑点。
“行,胡主任,辛苦你们,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了。”邓大队寒暄的声音逐渐清晰。
老陈慌忙回过头喊道:“邓大队。”
“老陈,你怎么在这里?有事?”
“邓大队,胡主任,关于这起案件,我有一个重要的情况要汇报。”
“什么情况?”
“我去死者家中走访调查的时候,有一个神秘的人交给我这个东西。”老陈将自己手中的信封交给了邓大队。
“这个是?”
“在我们没有抓到嫌疑人之前,神秘人就已经知道凶手是谭子明,而且还说出了谭的两个落脚点,我们在其中一个地方抓获了谭子明,我想这不会是巧合。”
“能提供这么精确的地方,显然这个神秘人知道情况。这个神秘人是谁?”
“她当时有意躲着我,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邓大队看了一眼信纸上的内容,接着把它递给了胡主任。
老陈接着说:“这个人不仅举报谭子明杀人,还举报他贩毒,信上说,在谭的另外一个落脚点,藏有两包海洛因,目测重量应该在两公斤左右。”
“两公斤?”
“精面。”技术科负责理化检验的方允对着信封里那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开了口。
“精面是什么?”所有人都面露疑色。
方允推了推眼镜:“从物理外观看,海洛因和面粉很相近,所以很多贩毒者的黑话中,通常把它称为面粉。海洛因分为多个等级,最高等级的海洛因纯度可以达到百分之八十五左右,也叫‘四号’,但纯度太高很容易致人死亡,市场上不会直接流通,市场上流通的基本上都是掺杂以后的海洛因。掺杂的海洛因可以分为三个等级:最低等叫面粉,好一点的叫白面,最高等级就是精面。”
方允从胡主任手中拿过照片接着介绍:“关于毒品我经常化验,精面我见过不止一次,虽然照片有些模糊,但是我还是可以证明我的推断。至于重量,跟老陈估算的差不多,应该在两千克左右。按照市场价一克一千元来算,这两块精面的总价最少在二百万。”
“我想起来了。”邓大队一拍脑门。
“邓大队,你是说报案人李娟的问话材料?”老陈也突然茅塞顿开。
“对,李娟的问话材料中涉及一个词‘面筋’,这很有可能是她听错了,有可能说的就是‘精面’。”
老陈开口说道:“既然报案人能说出这个关键词,说明并不是巧合,如果神秘人所说属实,那谭子明百分之百会被执行死刑。”
胡主任说道:“老陈,人命关天,你带路,我们现在就去勘查谭的另外一个落脚点。”
“没问题,按胡主任说的办。”
渔港码头曾经见证过湾水市渔业的辉煌,早在几十年前,各式各样的渔船可以把码头围得水泄不通,码头旁的集市更是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如今随着时代的变迁,再加上新渡口的建立,这里正逐渐被人遗忘。码头上用于登船靠岸的木板早就“落入寻常百姓家”,除了几根揳进水中的原木外,码头早已满目疮痍,杂草丛生。
码头的西侧有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径,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直行,就看到一座仿古气息很浓重的四合院,院子的围墙上满是涂鸦。
“就是这里了。”胡主任核对了一下信纸上的内容。
“邓大队,你们的人在外围,我们发现东西以后再联系。”
“没问题,胡主任。按老规矩办就是。”
老陈在出发之前把卓米带在了身边,见四下无人,卓米张口问道:“师父,这是干什么?”
“谭子明还有其他的事。”
“其他的事?”
“对,有人举报他贩毒,而且数量巨大,如果查实,谭子明可能会被判处死刑。”
“死刑?”卓米看了一眼远处的四合院,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个小时后,技术科的人从院子中走了出来:“邓大队,现场被人打扫过,我们没有发现举报人所说的毒品。”
胡主任的话一字一顿地落在了卓米的耳朵中。
“被人打扫过?”邓大队有些诧异。
“对,从屋内地面的水渍来看,是刚打扫不久。”
“难道有人提前知道了消息?”邓大队眉毛拧成了一团。
“从谭子明杀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十多个小时,而且我们派出了这么多人去调查他的关系网,可以说消息早就走漏了出去,如果他真的贩毒,估计也早有准备。”老陈在一旁分析。
“嗯,你说得不无道理。”邓大队点了点头。
“第一遍审讯材料中,谭只承认自己杀人的犯罪事实,根据我们目前的调查,没有人可以指认谭贩毒,也没有证据能证实谭贩毒,我们现在唯一有的就是这封检举信,而检举人又不愿意露面,所以现在还暂时无法认定谭是否真的贩卖毒品。”胡主任从证据的角度做了阐述。
“现在能不能想办法联系上这个检举人?”邓大队看向老陈。
“联系不上。”
“那行,我们先按照故意杀人将谭子明刑事拘留,他贩毒这事我们慢慢调查,这家伙就算不死也最少是个无期徒刑,我们有的是时间把这件事搞个水落石出。”邓大队使了缓兵之计。
“嗯,目前也只有这样了。”胡主任没有反驳。
“那行,这里的现场就先这样,案件接下来的事情由我们刑警队接管,有情况我会随时联系你们。”
“邓大队,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兄弟们辛苦。”
说完,技术科的人钻进了现场勘查车,待车已行远,邓大队对身边的侦查员摆摆手:“收工,回队里。”
众人接到撤回的信号,纷纷朝自己的车走去。
老陈见刚才还在身边的卓米不见了踪影,高喊了一声:“小米!”
没有回音。
老陈加大了音量:“小米!”
依旧没有声响。
“这孩子,跑哪里去了?”
眼看警车一辆接着一辆驶离开,老陈心急火燎地四处寻找。
“陈老,别喊了,小米不是在你那辆老爷车里?”不知谁说了一句。
老陈一歪头,刚好从车窗中看见了卓米:“这孩子,不会是睡着了吧?”
老陈嘀嘀咕咕地走到驾驶室位置,拉开车门坐进车内。
“嘭!”用力的关门声让卓米一惊。
“喊你半天,你也不说话,想什么呢?”
卓米两眼无神地坐在副驾驶,好像元神出窍般,一声不吭。
“你到底怎么了?”老陈感觉有些不对劲。
“师父……”卓米机械性地转头看向老陈。
“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我,我,我好像闯祸了。”
“闯祸了?闯什么祸?”
“我好像被谭子明利用了。”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师父,技术科在审讯结束之后,谭子明让我帮他一个忙,他想给他母亲打个电话。”
“然后你给他打了?”
“嗯!”
“这种违反原则的事情你怎么能干?”老陈说着用手指戳了一下卓米的太阳穴,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看他怪可怜的,所以就心软了。”
“可怜?他可是杀人犯!你哪里来的同情心?是谁教你这么做的?”老陈带着怒气,使劲拍了一把方向盘,被蛮力按动的汽笛在空旷荒凉的码头嘶鸣着。
“师父……我……”卓米的眼角滑出泪水。
“把眼泪给我擦干,告诉我谭子明都说了什么。”
卓米怯懦地点点头:“他告诉他母亲银行卡放在一个四合院里,让他母亲去取钱,我怀疑就是这座四合院。”
“别的还有没有?”
“他还说让他母亲把四合院打扫一遍……”卓米已经不敢直视老陈的眼睛。
“这个谭子明很有可能利用你,让他母亲把藏在这里的毒品给销毁了。”
“师父……我该怎么办?这么大的事,我会不会被判刑?”
“小米,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嗯,冷静,我要冷静,师父你说。”卓米强忍着眼泪,强迫自己恢复平静。
“谭子明是不是贩毒现在还是个未知数,所以事情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你不要太自责,或许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
“没有可是,还有,这件事有几个人知道?”
“审讯室内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其他人知道。”
“好,从今天开始,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一个人说。”
“但是审讯室的监控录像好像拍到了画面。”
“一般诉讼程序,只需要嫌疑人被审讯的那段录像,你给谭子明打电话是审讯之后的事,所以只要没人刻意去调取录像,就不会有人知道。等一个月以后,录像一覆盖,这件事就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如果真出了意外,我也尽量会帮你解释。”
“谢谢师父。”卓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你小子,就是心太软,如果你一直这样,很难在刑警队里混下去。”老陈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师父,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都说了,你是我的关门弟子,我还有几年就退二线了,我争取这两年把我的本事都教给你,以后能不能成事,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哦,师父,我知道了。”
“我已经老啦,以后你的路还长。”老陈轻叹一声之后,表情突然异常严肃,“记住,以后干什么事都要多长点心眼,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有时候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一定要把这句话给我刻在脑子里。”
“嗯,师父,我记下了。”卓米眼眶微红地点了点头。
十
“请问吴思浩的父母在家吗?”铁门外一位中年女人的声音传来。
“谁啊?”应答声略显疲惫。
“是我。”对方答非所问。
屋内拖鞋的声响由远及近变得清晰起来。“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门缝中出现了女人的半张脸。
吴思浩的母亲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女人:“你是?”
“我比您小,我应该喊你一声大姐。”女人挤进门缝。
“你到底是谁?”
“扑通!”女人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大姐,我是替我儿子赎罪的!”
“你是谭子明的母亲?”
“对,我请求您能高抬贵手,放我儿子一条生路。”
“生路?你儿子动手之前,想过给我儿子一条生路吗?你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女人的怒火被点燃。
“大姐。”女人声泪俱下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给我滚!”
“大姐,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女人紧紧抱住她的腿,瘫软在地上。
“你的解释能换回我儿子的命?你如果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大姐,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补偿,你儿子的命始终是我儿子害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自己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只希望您能大人有大量,放我儿子一条生路。”女人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银行卡,“这是我们家的全部家当,一百万现金,算是对你们的一点补偿。”
“一百万能买来我儿子的命?我们家不缺钱!拿走你的臭钱!”
“大姐,这件事不光毁掉了你们,也毁掉了我们自己。我发誓,只要我儿子的命可以保住,这个债,我们愿意一辈子背下去。”
“呜呜……”吴思浩的母亲号啕大哭起来。
“你还是走吧,让我们先静一静。”吴思浩的父亲开了口。
“大哥……”
“走吧……”
对方态度坚决,女人只好缓缓起身,把那银行卡和一张写着密码的纸条放在鞋架上,不舍地离开了房间。
“师父,已经一个月了。”卓米坐在老陈的办公室内,用笔在台历上画上第三十个圈。
“嗯,我知道。”老陈背对着卓米,站在窗边眺望。
“有没有查出来谭子明涉嫌贩毒?”卓米继续问道。
“暂时还没有。”
“那举报人之后有没有再联系你?”
“杳无音讯。”
“难不成是举报人搞错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那,我给谭子明打电话那事……”
“没人知道,你小子就放心吧,不过你以后千万别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知道了,师父。”
老陈转身,会心一笑:“知道就好。”
湾水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一庭内。
“谭子明故意杀人案终审开庭。”坐在审判席的法官开了口。
“请公诉方发言。”
审判席下标注着“公诉方”字样的代表,开始对整个案件的证据材料进行阐述。厚厚的一本卷宗,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宣读完毕。
“下面请辩护方发言。”
……
庭审按照程序在一一进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旁听席上的很多人都已经有些困乏,唯独一个人除外。
很快,四个多小时的庭审终于快落下帷幕,坐在审判席上的法官起身:“现在宣判。被告人谭子明犯故意杀人罪成立,由于获得被害人吴思浩家人的谅解,故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判决即日生效。”
这个结果似乎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谭子明以及他的家人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答案,但对于旁听席上的另一个人来说,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