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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消防员文化的一部分。有些仪式是为活人而创立,用以送别死者的。9月11日,40号消防车队和第35号云梯车队了解到,队里所有去了世贸大厦救灾现场的人——共有十二名,包括一名队长和一名副队长——都失踪了。于是,全队赶忙来到现场,他们决定,至少要完成自己的仪式。最后,他们在原爆炸点附近找到了消防车和云梯车,车上覆满烟尘。他们试图“重现”当时的场景,用后来一名队员的话说:失踪者去了哪里,他们最后干了什么。他们使用钩锁发现了失踪消防员的备用鞋、一件扔掉的衬衫,还有一副墨镜。慢慢地,他们分成临时小队,在瓦砾中分散作业,试图找到同事的足迹,一点点在废墟中寻觅,最后却一无所获。

当天晚上,经查明的失踪人数已经达到数千,突然有消息说,搜救人员发现瓦砾下面埋着一个人。经辨认,此人叫凯文·谢伊,是40号消防车队和35号云梯车队的成员。而且他还活着。他被紧急送往新泽西州的一座医院,同事们赶忙前往,以为他能透露其他依然受困的同事们的位置。“只要找到一个,”消防队的资深成员史蒂夫·凯利后来回忆道,“其他人就有希望。”

当他们赶到病房时,谢伊躺在床上,已经醒了。他的颈部有三处骨折,一只大拇指被切断,但看上去脑子还算灵活,看到老伙计们也很高兴。大家拥抱过谢伊之后,就开始问他事情。还记得你当时在哪里吗?有个人问。

“不记得了。”他说。

那你知道双塔倒下之前其他人在哪儿吗?

谢伊困惑地看着他们:“双塔倒了?”

其他人都忘不了,唯有幸存者不记得,这简直像是一个都市传说。恐怖袭击两周后,我去拜访了谢伊。他那时刚刚出院。见面的地点就在他工作的消防站,位于阿姆斯特丹大道与第66大街的路口。他对我说,自己确实失忆了。“严格来说,我不应该上工的,”他说,“不过我还能接电话,而且我觉得伙计们在身边有好处。”

他有意大利和爱尔兰血统,长相俊美,一双棕色眼睛炯炯有神。但是,他还戴着固定下巴的颈托,头发也被医生剃光了,看上去有点诡异的僵硬感。他低头接电话的时候,我能看见他头皮上一道弯曲的干涸血迹。“我的第五节颈椎断了。”他说。

在消防站外面,人们纷纷前来点亮蜡烛,悼念死者。他们知道谢伊在里面之后,便要顺便进来看看他。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他成为了生者祭拜的神龛——大难不死之人。一个小女孩跟着妈妈走了进来,给消防队捐了款。“感谢你所做的一切。”她说。他微笑着用完好的那只手接下了支票,但是人越来越多,他便感到有些不自在。“这跟我没关系。”他对一个称赞他勇敢的人说。最后一个人也离开后,他转向我说道:“别把我写成一个英雄。”

他看了看屋子里的失踪者照片和追悼会通知。他说:“我可能是吓坏了,然后……”他的思绪断了,闭上眼睛,仿佛要从虚无中唤起某些事情。困扰着他的似乎不只是记忆的空白,还有因为失忆而无法回答的一个问题: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他做了什么才得以独活?“我愿意相信自己是那种一把将人推开救他一命的人,而不是吓得逃跑的人,”他说,“但是,不管我有多努力,都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的记忆好像也随着大楼崩塌了,现在只能一点点地把整件事拼起来。”

有些事情他确实记得。他记得麦克·德奥瑞亚,二十五岁,新来的,腿上有一个玛雅文身。他记得弗兰克·卡拉翰,队长。麦克·林奇,另一名消防员,本来都快结婚了。他记得他们都拿着什么:一根撬棍、一个大锤、一把斧头、一个液压扩张器、八便士钉、消防索、铁丝剪、卡盘、一把螺丝刀。他记得,9月11日那天,被警报唤醒时是上午9时13分。他记得大家都上了车。他记得消防车。他记得问过副队长是不是恐怖袭击,副队长说是,然后他们就沉默地上路了。

他还记得一些事情:他的绰号,瑞克谢伊(Ric-o-Shea);年龄,三十四岁;最喜欢的颜色,黄色。他记得跟女朋友见面,她叫斯黛茜·霍普·赫尔曼。他记得自己在长岛长大,爸爸妈妈吵架,十三岁时妈妈走了。他还记得一些想要忘掉的事情——那些无法消融的东西,还有多年以来所有散碎的记忆。

记忆是破解自我的密码,不只是日期和事件,更是纠结、顿悟和改变。它对从悲剧中平复过来极其重要。经历创伤事件后,人们往往会将某些记忆整合为有意义的叙事。他们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哪里,跟谁说过话。但是,当叙事发生了动摇,部分——乃至大部分——记忆缺失了,那又何以自处呢?

在9月的最后一周,我陪谢伊去了圣查尔斯医院和长岛康复中心。关于他的失忆,医生们还不清楚是生理原因还是心理原因,抑或兼而有之。神经心理学家马克·桑德伯格在大厅里接待了谢伊,把他领进了狭小的办公室。桑德伯格关上门后,两人面对面坐下。“我对你了解很少,”桑德伯格说,“你还记得什么?”

“我能告诉你我记得什么,还有别人跟我说了什么,”谢伊说,“我记得接到警报就过去了。我是35号云梯车队的,但正好有一台消防车,正好有个空座。我那天本来不当值,就问‘我能去吗?’。”

医生看起来很惊讶:“你那天不当值?”

谢伊解释说,他是“见义勇为”,或者说是自愿地去做“正确的事”。他继续说:“领导同意了,然后我……沿着西侧高速路开……我们注意到有车着火了,到处都有碎片落下——就像下大雨一样。到处都是金属和玻璃碎片。还有人掉下来——”

“是你自己记得,还是别人跟你讲的?”

谢伊闭上了眼睛:“自己记得。”

桑德伯格在本子上写了几条笔记,然后让谢伊继续。去现场的路上,谢伊说,他把录像机拿出来了。他有时会把火场拍下来以备日后训练。“我记得是放在塑料袋里的,然后揣到了自己的外套里,”他说,“我知道没多少时间拍。”接着,他就准备冲入混乱的火场了:“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再醒来就是在医院里。”

“你之后恢复记忆了吗?”

“嗯,开始恢复了。时有时无的。他们那时给我用药了,吗啡吧,我觉得是。他们说我有意识,不过我也不清楚。”

“有意识不代表就有记忆。这叫创伤后失忆。”

“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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